李桐站在帐外,梳理着马匹的鬃毛。
薛之白坐在地上霍霍的磨刀。
各路将士严阵以待,这一日,正是攻下攘旻联军的最后一天。
欣喜之余,还是不能松懈。
李桐抬头看着天,蔚蓝而又洁白,一只孤雁飞过,李桐眼中一喜,随即搭弓上箭,被薛之白拦下。
“它好好飞你动它做什么?”
李桐看着时机一闪而过,眼里都是惋惜,嘴里嘟囔了一句:“做聘雁啊。”
薛之白没听明白那是个啥,待要追问,李桐甩甩手溜了。
他今天心情颇好,眼下正不着痕迹勾了嘴角。等今天顺利结束,他和薛之白就能回城复命了,再之后全不足为惧,爱谁管谁管吧,等局势一稳,他便辞官。
这功夫他又偷偷去看薛之白,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只是眼里的空洞全没了,也不知道要想娶雪花神,应该拜哪尊佛。
战场瞬息万变,攘旻联军竟然绕过了封锁线,直奔一个兵少的城跑了。
“这是想殊死一搏,脑子还行。”
李桐席地而坐,军师正在旁边。
“老师您来看……我总觉得他们要去的不是这里,这离……余属营很近,他们会不会是要去抢补给?”
军师摇摇头:“他们所剩五万,不会冒那种险。”
李桐细细推想,沉声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军师忙把地图挪过来,看了半天,一拍大腿:“出奸细了!”
“城里大都是军属,抗不了许久……老师,要不要赌一把?”
军师只想敲打他的脑袋:“什么时候了,快说你的主意!”
“奸细既然告诉了他城中无人,却不一定知道我们把队伍拉去了哪……我若现在出发,去找刘江和闫硕,能赶在他们调虎离山过来之前,拦下他们。”
军师听了直咋舌:“不行不行,城中无人,有个你还能镇民心,你要是跑了,我们能挡多久?”
军师看了看四周,低声却又急切:“你自己心里清楚,城里现在,不到五千!”
李桐一摊手:“那您说个办法,反正到时候五万大军来了,我也得死。”
薛之白不知在哪钻出来:“你不会死。”
军师吓得心里直突突。
“之白,你留下。”李桐冲着她点了个头。
“好。”薛之白定了定,又说:“但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别忘了我们还有个约定。”
李桐站起来,郑重的说了个好。
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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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冯将军回来了。”
薛之白转过头,门外走进一个将军打扮的人,冲着她摇了摇头。
“休息休息吧。”薛之白苦着脸说道,原本清冷的嗓音变得沙哑缥缈,就像失了魂似的。
“薛姑娘,抓来的俘虏自杀了。”
“死了?”
“死了。”
“他还没说子同在哪,他有什么资格去死?”薛之白攥紧了拳头。
一阵无声。
“罢了。”她渐渐松开手:“找个干净地方,埋了吧。”
灵国皇城,秦北堂一身朝服跪在皇帝面前。
“臣,秦北堂,愿率兵前往。”
皇帝不同意。
“臣,秦北堂,愿率兵前往!”
皇帝看了眼四周,立马就有上前请命的。
秦北堂急了,大声喊着,近乎嘶吼:“臣秦北堂,必须去!”
皇帝也恼了:“你是个文官!”
“范瑜一战是臣献计才得大胜,川舟一战也是臣在其中运作才得转圜。臣十二岁结识李桐,听李大将军讲述战场之事七年,臣经历过灵国建国来最惨重的失败,也从其中活下来……斗胆问陛下,这样的文官,为何不能参战?”
大殿里一片静寂,只有秦北堂坚定的声音。
俯身再请:“臣,秦北堂,愿率兵前往。”
皇帝实是头疼,便问他为何。
秦北堂抬起头笑了:“这小子从未落过此难,定是惨不忍睹,我去笑他一番。”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中轻吐了个字:“准。”
……
李桐失踪整一月,报信的说秦北堂扔了军队,自己先跑过来了。
薛之白点了下头,这是几天来动作最大的一次反应。
她还想着李桐说的话:“川舟一战,一个村的百姓为了掩护我们的行踪,被敌军屠了村。”
“百姓受不起这样的折磨了。”
“留在这里,替我保护他们。”
“我才不想死呢,我还要长命百岁呢!”
她又看见那人一身火红,决然从山崖跳了下去。
睁开眼,行军前李桐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我希望合眼前,再看她一眼。”
红色的光又开始在眼前闪烁,薛之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能等了!
漆黑的帐篷里,李桐被人喂了迷药,总是昏昏沉沉的样子,现下稍稍清醒了,却连睁眼都做不到。凭着思念,他在脑海里轻轻念了句“薛之白”,又一次沉沉睡去。
薛之白突然震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个方向,传来呼唤的方向,只那一声,再无余音。
帐里的人“欻”变成雪粒飞出去,哪怕只有一个方向,我也一定能按照我心中为你搭建的灯塔,找到你。
……
深秋挡不住的寒意,薛之白停在一处简陋的山寨外,一袭雪白的长裙泛着冷光,后半截拖在地上,延伸到遥远的地方,一双赤脚隐在裙下,细细看去,那裙子竟是用雪做成的,长发垂地,一脸孤煞。
“把他交出来。”这声音传进山寨所有人的耳朵。
一个大汉屁颠屁颠跑出来,带了十几个人。
看见薛之白,先是一傻,后来就直冒寒气。
“把他交出来!”这一声带着杀气。
大汉定了定神:“姑娘,你不是给钱的那位,我们也有自己的底线不是?”
“把他交出来!”
一时阴云密布,狂风乱舞。
大汉一时有些慌:“那这样,你能拿出五千两黄金,我们就放。”这边说着,那边就摆手差着去叫人。
“他人呢?”薛之白的声音忽然变得拘谨,像是害怕破坏了什么东西。
寨楼上一人喊:“大哥!”四面八方围着她站了许多人,全都搭弓上箭,指着她。
大汉见来了人,便来了十分硬气,他说:“小姑娘,刀剑无眼啊。”
薛之白表情如常,依旧站在那,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他答应我一世平安的。”
那神态怜怜,绞尽了善良。
大汉有些不忍:“小姑娘,回去吧。”
薛之白抬头,向寨门走去。
“你,你别过来!”大汉心下有些慌。
“再走就杀了你!”
没有丝毫震慑。
大汉心中一横,脑袋里闪烁着五千两黄金的光。
“放!”
“咻”、“咻” 、“咻”。
他是土匪,不该怜悯。
几十尾箭插入她的身体,却不是箭头与血肉相交的声音,而是一种沉闷的,入雪声,沙沙作响,须臾平息。
她没有倒下,甚至没有鲜血,一时天空压了下来,呼啸着吹来的风夹着些冰凉的味道,风雪中,传来愤怒的声音,像千万幽灵禁锢了灵魂。
风,停了。
山寨静极了,所有人的胸口处,都插了一把箭。
薛之白翻遍整个山寨,没见到他的影子。
药效刚过,李桐强制自己打起精神,睁开眼,一片漫长的黑暗。
“薛之白……”他轻轻念着,头脑里全是她笑的样子。
“薛之白……”他感觉到她的存在,那种特有的雪的味道。
“薛之白……”满帐夕阳,她刚塑成身体,站在他面前。
李桐双手反绑,双脚被绑在柱子上,绳子固定在四面,是个无所依靠的模样。他满面憔悴,灰尘,血块,杂草,和周身散发的,浓浓的迷药味。盔甲尽除,只一层里衣,条条血迹渗出红迹,都发黑变硬。
李桐不知怎的笑了,还轻轻念着:“薛之白,薛之白……”
她化作一袭雪白,裹住满是伤痕的他:“子同,我带你回家。”
落地一片喧哗。
不知是谁试探着问了句:“将军?”
李桐抬起头来,微微睁着眼:“怎么了?”
那人就喜极而泣,大声喊叫着:“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李桐静静靠在薛之白身上,慢慢的疲惫,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不久就有人把他抬起来,他问:“怎么了?”
众人不语。
他挣扎着起身:“到底怎么了?”
还是没人回答。
军医上前来为他疗伤,他抓住军医的手:“发生了什么?”
刘将军忍了又忍,终于上前:“秦相提前到了。”语气中全是紧张,听的李桐很是心急。
“人呢?”
刘将军的头更低了下去:“秦相到了之后就带兵找你,回程,遇到突袭……”
李桐不可控制的颤着手,连着声音也不对劲:“然后呢?活着还是死了?”
军医实在看不下去这漫长的一问一答,干脆了当:“活着,但受了重伤。”
李桐很是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离死不远了?”
又是一阵不语的沉寂。
“他人呢?”
李桐勉强撑着身子,被人抬进,入眼一片忙碌,端药的,施治的,换水的……隐约在缝隙里看见一只毫无生气低垂着的手,还留有血迹。身侧路过一个人,端着的盆里除了红色的液体,还有两个刺眼的箭头。
“他怎么样?”
军医已经开始缝合,一边抹了下额头一边回答:“总共中了五箭,每只都有毒,一箭据心口有一寸,还有一箭折断了肋骨,另外三箭都在腿上。”
李桐突然哽咽了,轻声问道:“还能活吗?”
军医抿住嘴唇,不说话了。
那么长的寂静,军医还是出声:“毒已入心脉,恐怕……”
“刘江,那日战况如何?”
刘将军没反应过来,呆了呆,“噗通”跪下。
“属下与闫将军半路遇袭未能与二位将军会合,敌军,还剩三万。”伏身拜下:“属下有罪。”
这话说完,大帐里呼啦一声跪下一片。
李桐怒火中烧,直直看着他们,又像对自己说似的:“就为这三万人,大张旗鼓的要援兵?我李桐再差,也用不着一个文官救我!”
薛之白看着他紧攥的拳,明白他在克制自己的盛怒,从声音听出,气愤已然控制不住。
“众将听令!”
跪着的马上站齐,又从帐外跑进来许多人,李桐挣扎着起身,面容惨淡,怒目圆瞪,摇晃了几次才站稳。
“整兵,出战。”只说了四个字,用光了他薄薄的气力。
薛之白扶住他,就听见下面又跪下了。
“将军,您刚回来,就歇歇吧!”
“将军,您不必亲自去啊。”
“将军……”
李桐喘着粗气,又要起身,他看向薛之白。
“我带你去。”她轻轻拍着他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薛姑娘,你怎么……”众人皆是诧异。
薛之白抬起头:“你们认为,他决定了的事,可以动摇吗?”
面面相觑,谁都知道,李桐的脾气,比他爹还犟些。
薛之白忽然听到一声低语,这才看见被众人忽略的秦北堂,不知说了些什么,声音没入满帐的喧嚣。
薛之白拍了拍李桐,指向那边,秦北堂正像一幡无风的旗似的,无力招手。
李桐站到床边,有了种当年两人落魄相遇时的沧桑感。
秦北堂一笑:“你我算身残志坚吗?”
李桐没笑:“你来干什么?找死?”
秦北堂叹了口气:“放心,我死了用不着你给我陪葬。”
李桐暴怒:“你要是敢死,你,你,我就……”拳头落在空中,怎么也砸不下来。
“我后悔来救你了。”秦北堂抚上自己的伤口。
李桐咬牙忍住悲伤,发出怪怪的怒喝:“你就不该来!”
“是。”秦北堂笑着截下他的话:“明知道你祸害留千年死不了,可还是会担心。”
李桐表情狰狞,几次屏息,仍然无法控制情绪。
秦北堂又开了口:“还以为趁此机会能损你两句,没想到倒了霉了。”
李桐只是看他开口闭口讲话,再无其他。
又有人带来坏消息,敌军与援军激战。
李桐气的头都炸了:“你不是和援军一起来的?”
“出城不到十里就被我甩了,他们太慢。”
见李桐要恼,秦北堂马上开始找补:“皇帝定是知道我来心之切,领军的是徐老将军,能打的很!”
“胡闹!”李桐气的青筋暴起。
“还有啊,这是我和徐老将军的一计,你可以来个前后夹击,今天正是时候……咳……咳。”
秦北堂越讲越激动,脸色由惨白转为红润,呼吸也急促了许多,细密的汗珠渐渐布满面颊,连话都说不连贯。
李桐凶他:“闭嘴歇着!”
秦北堂笑着求他:“药劲没过,让我多说两句话吧,等药劲过了,能不能开口都不知道了!”虽是笑着,可语气中明显带上了哭腔。
他说:“兄弟,你打了这么些年仗,今天陪我扯会磕吧。”愈发没了力气。
“好啊,老子也好久没扯了,正憋得慌。”一副豪迈模样。
秦北堂依旧笑着,却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一时满帐军医匆忙。
李桐站在帐外,默默向天祈祷,睁眼时一脸火光。
“整兵,出战!”这一嗓子充满气势,也同样带着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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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内一派喧嚷,无非是李将军大捷,秦相重伤。
天下即将一统,即入繁华,却有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旻国旧都,李桐看着一车太医走进来,又摇着头出去,气的一剑劈开石台,只想自己替了他。
余敌肃清,李桐再无其他挂念,一心一意为秦北堂治病,没想到他一语成谶,果真自那日起,再没能说一个字。
薛之白扶着一个女人走来,李桐收了剑,站得直直的。
那女子脸上犹有泪痕,看不出过分悲伤。
李桐皱了皱眉头,心中有悔,唤了声“嫂子”。
女子抬起头,轻声问他:“他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吗?”
李桐心里的忏悔增了千万,硬生生回答:“是”。
女子竟笑了,笑着笑着就哭起来,她说,秦北堂达到了他的目的,她为他骄傲。
不过是另一种安慰。
李桐顿了顿,还是说出口:“秦兄说,他今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新婚那晚你没让丫鬟打死他。”
女子听了,已是满面淌泪,抑制不住的伤悲。
李桐又攥住拳头,考虑着下一段话要不要说出口。
“还有吗?”女子问他。
“有……”
“他说已经给你找好了下家,过了他的丧期……就能出嫁。”
“让他滚!”女子一边狂飙着泪一边骂。
“老娘不嫁!老娘守寡!”到了“寡”字,泣不成声。
李桐闭了闭嘴,后半段话终究还是没说。
到了第二天清晨,就有太医委婉的说清了状况:大限已至,无力回天。
李桐瘫倒在椅子上,久久未能缓神。
薛之白目睹了这一切,迟迟没能上前,心口处的疼痛不再猛烈,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轻风细卷,身躯没入无垠的银白,到屋内,已换上了那身初见的装束。放眼,目光所及尽是白色,抬手,在雪地里长出一枝花来,花苞未开。
她就坐在花苞前,静静的等候着什么。
不久,一袭红衣立在门外,薛之白抬头笑了笑。
李桐却移开目光。
一阵无因的沉默,李桐终于看过来。
人若白雪人不知。
人雪相映曾相识。
“喏。”在他出神时,花朵开放,弥漫满屋清香。
“他怎么样?”薛之白递过花,问道。
李桐接过花,摇了摇头。
薛之白站在他面前,看不出喜,看不出悲。
“有事?”语气轻轻地答案却了然于心。
李桐踌躇了手脚,一朵盛放的花在手中捏来捏去。
两人无话,便静默着。
“我……”“我……”
两人又同时开口,却接了两句不同的话。
李桐:“你先说。”
薛之白:“我先说。”
薛之白笑了:“那年在素灵峰闲走,确实看到过红色的异象,我打算去看看,万一传说是真的,秦北堂就有救了。”
李桐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你说真的?真的?”
总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薛之白好奇:“你想说什么?”
李桐低下头,犹犹豫豫:“我也不会说什么话,就是心有所感……之白,等这些事都过去,我就辞官,带着你去素灵峰的山脚开一片地。”
“为什么带我?”
“之白……世事无常,我已失去太多,不想再失去你了。”
却看到一片红光,从她眉心散开,比前几次都要强烈,明显可以看见雪做的衣衫下,缕缕暗红与心口相连。一股股异样的红光从心口向上传送着,李桐只觉得心跳停了下来,巨大的心慌铺天盖地而来。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抱住他的,只是不想他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为什么哭呢?哭就不好看了。”
李桐屏息,只想把泪水逼回去,而另一边,却传出她的笑声。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李桐点点头。
“不,我说的是你不记得的那次。”
李桐无语。
“那日你被我吓得不轻。”又是一串笑声。
李桐还是说不出话来。
“子同,我在素灵峰呆了很多年,没人和我说话,没人同我玩闹,没人对我哭,对我笑,没人嫌我吵。我忘了很多,快乐、气愤、委屈、善良……”
“子同,天下如此,没有我,你也能护自己一世平安了吧。”
“子同,我就是一堆雪,不值得挂念……”
话到一半,已是哽噎。
薛之白感到眉心的雪瓣在收拢,身体的力气渐渐消失,再次抬眼,雪秋千轰然倒地。
一束极红极红的光映在眼前,挥之不去。
模糊间,那抹红色又立在崖前,她开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她伸手,人已没了踪影。
一景千年……
薛之白推开李桐,李桐没站稳,坐在雪地上。
眉心的收拢越来越剧烈,仿佛要把她收在里面。
薛之白痛苦万分,紧紧闭上眼睛。
李桐马上起身,想把她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却是怀抱了一片雪沙,再看时,她的身体已然散尽。
眼眸微动,她还要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散入满天冰晶似的白,再无人形。
一片红色的雪花,飘扬在空气里,一点点舒展着,发出红光,最终跌落到地面上。
不再……
李桐愣愣的,身上落了许多雪沙,融化,渗入体肤。
“薛之白。”
他在心中默念,一遍、两遍、三遍。
她没有出现。
“薛之白!”
他喊着,念着,或睁眼或闭眼,等待她突然冒出一个脑袋,笑着说脸被踩扁。
“不……”他大声喊:“薛之白……薛之白……薛之白!”
便有小仆奔来,入眼一片洁白。
李桐跪坐在雪地里,面前有片红色的光。
入也不是,不入也不是。
【秦北堂予妻书】
媳妇,我回不去了……
说到底挺对不起你和孩子的,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不过好在我媳妇花容月貌,再嫁也不是难事。
到了这时,我的的确确后悔了,当初一时英勇,连累你们孤儿寡母伤心……啊,我不是说你寡妇……其实也差不多少。
来之前我想过,如果我死了,你就快快忘了我,若是觉得两个孩子累赘,便都送给李桐,我不信他敢苛待我姑娘。之前我也相看好了,皇城人多嘴碎,我给你找了个江南富商,人美心善,家中也无妾室,且与我保证过会对你一生一世好。
当然,你要是看不上,就自己挑。
府里的东西你收拾收拾都拿走吧,咱家孩子继承李桐家产就行,也不少。薛之白是堆雪花,生不了,所以他俩只能帮我们养着,嘿嘿。
但是媳妇,老大已经记事了,你要是有空,还是应当回来看一看她。
我秦北堂这辈子,干别的不行,命却是极好,有你陪我这一遭,不枉了。
……
(外加)那王八羔子要是对你不好你就给我烧纸,我咬死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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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