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师尊丢下我就要离开,我匆忙中拉住了她,“师尊,云儿该住在何处?不与师尊一起吗?”
我这般依赖怯软的语气惹得清寒仙尊垂首缄默,一双寒冷如冰的双眸看着我,诉说着‘这关我什么事’‘你不是我徒弟吗这都不知’‘你为何不自己……’等含义。
我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有些酸软,接踵而至的便是有些发笑的酸楚心胀。
我提点我那不问世俗的仙尊师父,“云儿还是凡人身,还需吃穿住行,师尊可能帮一帮云儿找个住处?”或是我心怀侥幸,得寸进尺的厚脸皮继续道,“云儿能与师尊住在一起吗?云儿一人在这山上,云儿害怕。”
我被自己忸忸怩怩的语气秫得慌,想及从前,我也未有过和二弟三妹这样的撒娇举措,现在学起来,自己的老脸都忍不住一红。
面前的师尊被我惊愣当场,忘了拂开我,她沉默一会儿,将天虹剑挥出,在霜雪峰的山峦处削出个规整的洞府来。虽室内空空又是这里,我心中失望,但仍夸赞:“师尊好厉害,不知何时云儿才能像师尊这样!”
师尊收了剑,顿了顿,飞快撇了我一眼又似无事道,“你资质不浅,若能勤勉,比之我更佳。你天生便是适宜修真之人,不必妄自菲薄。”
我从没想过自己在师尊心里有这般高的评价,一时怔然,面上显露出几丝不属于这年纪的冷然肃穆。
师尊没有注意到我便又急匆匆飞走了。
我留守原地,没了重生至今的心情激荡,无比清晰冷静。我忆起了师尊上一世对我说的话,我也曾在筑基后斗胆质问师尊,为何只收我一人为徒,她一言不发。
为何霜雪峰只有我们二人?
“本尊修行法门,不适于门内弟子靠近,稍有不慎便会牵连弟子。”
徒儿不怕您。师尊,徒儿能不能和你一起住在冰风谷?霜雪峰太安静了,徒儿害怕……
彼时的师尊皱眉,语气破硬与狐疑,“你是修士,修行一道时常独坐洞府闭关百年,为何怕?况且霜雪峰受我功法影响,终年冰寒,唯有峰顶照耀艳阳,有片缕暖意,让你住峰崖,一为迎悬崖老松练剑,二对你的灵根吸收灵力有好处。”
“薛云,你可知了?”
我羞惭不已,被师尊几语劝退,心中甚感激着师尊的好心。
旁人不清楚根源,只道霜雪峰的两位都是孤僻的修士,不与人打交道,师徒俩的关系也不好。
我心相知,却隐忍不予解释。
思来想去,上辈子我明明依赖师尊甚多,自顾自将她当作最亲昵之人,甚至因为师尊只收我一人为徒而沾沾自喜,却从未深入师尊的想法……
我叹了声,往面前的洞府走去,比前世我自己用筑基后门派发的剑挖的大了一倍,可洞府也简单,还需我去寻那些被褥、蒲团。
这么想着,我听到外面有人唤我的名字。
“薛云!”
“薛云在吗?我是抚仙宗叱咤峰监事堂的管事,宗主命我带你熟悉宗门,领你去记名登记,给你入门后宗门所发弟子储物袋。”
我从山洞洞府里出来,见到一个还算和善的男修站在外面,身边停着两只纸鹤,于是拱手,“这位仙师大人,我就是薛云。”
“我乃练气圆满,你虽为入道,但称我师兄便可,”男修扫了我一眼,点头让我爬到纸鹤上,一边领我往叱咤峰飞去,一边口齿伶俐的解释道:“修真之人,练气弟子需日食日栖,你的情况特殊,霜雪峰没有弟子食堂,堂主给你发了这只纸鹤代步,去隔壁沧浪峰蹭饭。每日餐时去就行,记得别晚点了。”
说着,男修的语气调侃了起来,“至于晚点了,就会饿肚子,届时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因你的灵根,想入筑基,应就几年功夫。”他羡慕的叹着,我却没有回话。
在乘坐纸鹤飞行时,我想到了上一世我在外门弟子中生活的光景,可不就是每天和修士抢饭,每月分发灵石时互相戒备、岔开时辰去监事堂,最后被有谋修士堵在我的草屋中扒掉储物袋,搜遍鞋底威胁我给出灵石灵丹。
甚是……挣扎、无聊。
男修带着我见了监事堂堂主,领了亲传弟子的福利储物袋。我在执法堂登记名册,又留下了滴血点燃弟子命魂灯,最后在男修的指点下到了叱咤峰的藏书阁挑选功法。
藏书阁的长老听到我不识字,二话不说拿出玉简往我脑门一贴,当即头顶通窍,学识贯通,真乃识字之绝宝!
刚入门的弟子所修功法剑法都差不多,况且练气之期,灵根属性还不是那么重要,只不过单一属性的灵根更便修炼罢了。
我随意拿了上辈子的两本吐纳心法,揣进兜中,跟着话唠的男修去蹭了主峰的食堂吃晚饭,后又独自坐着纸鹤回到霜雪峰。
月初升,静坐洞府内。
我将两本早就熟知于心的功法放到一边,稍稍打坐片刻,便感应到了周遭灵气,将其引入体内。
‘若是入道修行,我自能自己做到。可我不能引得师尊疑虑,只能从重生后就默默等待,等师尊亲自来接我。’
有了前世的经验,我比从前快了许多,第二日晌午便引气入体,全身松快通气冒着青烟。正当我把储物袋里的补灵丹拿出来丢进嘴里,神识就感应到了一道身影矗立在洞外。
我匆匆起身,朝着熟悉之人跑过去,全身脏黑暴`露在太阳底下,“师尊!您来看云儿了!”
“师尊快看,云儿是不是很厉害?云儿已经像书上那样说的引气入体了!”
我轻轻咳嗽着,缓解我过分兴奋导致的尴尬,这不像我,但我想知道师尊的反应。
清寒仙尊也被我惊吓不清,见我扑来,下意识伸出手想摸我肩骨感应。
不想我人矮人机灵,就着一身黑臭将弯腰的师尊抱了个满怀。
还没感受到被冻得霜紫,便感受到一阵清爽,淡香拂过我的脸。我揉了揉鼻尖猛吸一口上辈子从不敢触碰的人,忍不住眷恋,我软糯道:“师尊~”
师尊震惊的不动声色,可我已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和她保持距离,反而得寸进尺蹭着她的怀抱,然后故作懵懂的往后退道,“哎师尊,云儿身上太脏了,师尊您离远一些。云儿错了,师尊,”
“师尊原谅云儿好不好?”
祁风有个小徒弟,比我入门晚一年,是师尊的师尊坐化前留下的风流债。我曾见过这位小师弟对着祁风软磨硬泡的场面。
抚仙宗的混世魔王,平时欺软怕硬,仗势欺人,但说起软话来让人招架不住,我也曾着过道,被他三言两语就喊得晕头转向,骗去一两瓶丹药和几件我凑灵石刚买的法衣。
我现在的语气大多学他,师尊没有经历过这一遭亦是受制不住,脸色变了变,回神后道:“无事……”
我见师尊不在意,神色之中虽古怪,但细微之处却是认真的,心中也安,“那就好。师尊,那云儿便去旁边的沧浪峰找个池子洗漱一下,再来找师尊求问心法。”
说完,我在心中默念。
没等几步,就如我预料那般被她叫住,熟悉的被提起了脖领,但似乎师尊的动作比昨天轻柔许多。
清寒仙尊对着我叹了口气,近乎飘无的说道:“峰下就有溪谷,你为何舍近求远?”
我暗暗笑着,没有解释。
我储物袋里还有净身符篆。但若不是这样说,我又该怎么让师尊心软,博她动容,与她亲近呢?
师尊将我放入溪中,记起什么,令我受宠若惊的用功法加热了溪水半个时辰。我洗刷着自己,只见她往溪谷山洞走进去的背影,然后再没有出来。
我七想八想,飞快洗了个澡,穿上溪边储物袋里的弟子服饰,往山洞小心翼翼探去,“师尊,云儿好了。云儿还有功法看不懂,师尊既是云儿的师尊,能不能教教云儿?”
我在洞口等了许久,然后就见清寒仙尊磨蹭了出来,我大概能懂她的心底约是不愿意的,因为麻烦,但我既然这么说了……
她生性冷淡,又不喜和人打交道,甚至不愿意管我,但那又能如何?
她说过,我是她注定的唯一的徒弟。
我做这么多,一边是真心想要弥补上一世令人不解的残缺的师徒之情。一边是想试探师尊的态度,若不能为师徒,我能否再做些什么?
就好比,我那奇奇怪怪的心魔让我做的事情。
那一个特别又记忆深刻的吻。
……
重回抚仙宗几日,练气入门,许多人闻风而至,见我受宠,经常与师尊同进出,便巴结着我与我交友。
我很快便想清楚了,毅然遵循着上辈子眸焱教授的法门入魔修行,魔气源于我心底的执念和心魔,与灵力相似,仙魔分别隔开修行,虽困难重重但我仍有余力,况且只要不魔化后当面使用,旁人又察觉不出来。
待我寻找机会再去秘境把凶兽收服。
我想知道,如果没有了凶兽乱世,师尊还会不会再用我投入无间山熔岩窟?
她是不是真的这么狠心?
我薛云装的小心翼翼,从前争强好胜的性子也变得圆滑,我被人讥嘲什么身份,转头就期期艾艾的跟宗主打报告。
我和人比斗,一旦打不过就不逞强,示弱找师尊求助,时而露出伤疤,时而故作好强的遮遮掩掩伤口。
可想而知,这样的我,如何能不被心善者怜悯庇护?被弟子中怨念者憎恶?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心里只有一个人。
我只需要她眼里有我就好了。
无论好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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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