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暂时性失忆,而是季节性失忆了。”太宰治这么说道,“我记得我入水的时候还是秋季呢。”
然而现在已经是深冬了。
间歇性失忆从秋天失忆到冬天确实是夸张了一点,那么在剩下的选项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那个了。
我又看了太宰治一眼,在房屋内较为昏黄的灯光下,他身体与灵魂的重影看起来有些模糊,乍得一眼看过去就像是眼花了一样,但我知道那不是眼花。
就这么对视片刻之后,我冷不丁开口,“这不是你的身体吧?”
“嗯?”太宰治没什么惊讶的样子,只是发出一声代表疑问的鼻音,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不变的微笑,“望月桑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已经表现得挺明显了吗,倒不如说根本就是故意让我发现你奇怪之处的吧。”我叹了口气,“所以说我最不喜欢和心眼贼多的人打交道了,直接一点不好吗?起码找人帮忙的诚意还是要有的吧。”
这个人故意显露出很可疑的样子其实就是在下套,只不过这个套还挺光明正大的。
毕竟如果我没有接触过同样来自其他时空的话自然也没法准确get到他的奇怪之处,能get到就已经说明很多事情了。
——本来这个试探流程大概是我点出太宰治的奇怪之处,然后太宰治意味深长一笑,可能还会说什么‘一般人也不会立刻就想到这种可能性吧,望月桑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是因为对这种情况很熟悉吗’之类的话,然后巴拉巴拉一通,最后两边都揭了底之后才开始进入正式谈话。
但是,今晚这个觉我还是想睡的,毕竟明天还要赶路去东京府来着。
我都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啊!
所以我选择跳过中间不说人话的环节,直接来到开诚布公的环节。
“好吧,正如望月桑所说的,这不是我的身体。”太宰治表现地十分配合,“望月桑应该也猜到了吧,我来自其他时空,不过我的时空与这个时空是不是同一个世界还未知,看望月桑与其他人的服饰打扮,还有街道上的电线杆,屋子里的电灯,这里应该已经是工业化时期了吧。”
“是这样,现在是明治。”我点点头。
太宰治也点了下头,“难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房间里随即陷入了沉默。太宰治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就问完了?”
“其实我还有不少想弄清楚的。”太宰治笑了笑,“不过刚才吵醒望月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问那些东西什么时候都能问,现在就让望月桑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这种又皮又懂事的感觉!
是那个吧!有很多孩子的大家庭里,一般最受宠的小儿子就是这种性格,之前我和一个家里有很多孩子的人聊天,谈到为什么长辈都比较喜欢他们家最小也最顽皮的那个孩子时研究过这个问题。
想到这个,我目光微妙地偏移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那回去休息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好的,望月桑你说吧。”太宰治应声的时候看起来又挺乖挺好说话的,没有半点心眼多的样子。
“你生活的地方,有天人吗?或者有过天人吗?”我想了想,挑了一个最具有地方特色性的东西问出来。因为考虑到可能不是在一个时间线上,而是在未来什么的,我还特意加上了后面那个问句。
“望月桑所说的天人是指...?”
好的,看这反应就知道不是了,我失望地摆摆手,“没什么。”
我原本还想着既然都是穿越,那么太宰治和银时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应该挺大的。
“不过我那边倒是有一个恐怖集团和天人有关,”太宰治补上一句,“叫做天人五衰,犯下案件的时候也是按照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这几种形式来处理尸体的。”
“我知道,是佛教中色-界和欲-界的天人在寿命将尽时的五种异象吧。”我默默说道。“但是我说的天人是从宇宙来的外星人的统称。”
“...噗!”太宰治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笑点,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
...算了,也许这就是代沟吧,一个时代下年纪隔了几岁的人都有代沟,更何况是穿越过来的人,有代沟也是很正常的。
我默默地看着他笑完,默默地站起来,“没其他事情了,我回去睡觉。”
“好的,望月桑晚安。”太宰治脸上还残留着点笑意,坐在原地抬起手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在拉开门走出去之前,我又想起之前被各种动静吵醒的经历,回过头警告了一句,“下半夜就别折腾了啊。”
太宰治依旧是很好说话地点了头,“望月桑说的没错,在旅馆里自杀确实太给人添麻烦了,下次我会注意一点到外面...”
“我在明天中午过后出发,走的时候来喊你。”我不用听他说完就知道他大概是要说到外面去自杀,所以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用面无表情的死鱼眼看了他一眼,“今天晚上该休息就好好休息,明天赶路的时候我可不会停下等你休息。”
说完之后我干脆利落拉开门走出去,然后带上门回到自己房间。
等回到自己房间躺回被子里之后,我才心累地叹出了一口。
哎,最后还是松口答应带上那个叫太宰治的麻烦人物了啊。
虽然知道这人是在套路我,我也大可以不管...但要是把人搁这让人自生自灭的话,我回头想起来的时候肯定还是会有点良心不安。
主要是那个叫太宰治的..他虽然心眼是挺多,套路也多,但好歹都算是光明正大的,也没到我会反感的程度。
再加上我感觉对方的年纪可能还不算大,甚至可能还挺小的——众所周知,在一百个穿越转生的人中,大概有九十九个人都是高中生,要不就是男子高中生,要不就是女子高中生,偶尔还会出现国中生。
我觉得既然是心理都还不成熟的年轻人的话,被蹭吃蹭喝一下就蹭吃蹭喝一下吧。人家一个可能还未成年的,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里肯定会害怕,他所表现出来的欠揍说不定是为了掩盖这种心慌害怕而产生的应激行为。
哎,而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自杀,一般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这人大概也挺不容易的。
这么想着,我的心态逐渐平和。
...
*
等我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虽然前半夜被吵醒了又一次,不过后半夜睡得还算安稳,充足的休息让我回满了精神和体力。
“午安,客人。”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旅馆老板娘在煮杂煮,老板娘看到我下来还亲切地打了个招呼,“休息得还好吗?”
“中午好,休息得很好。”我停下脚步回应了一句。
“那就好。”旅馆老板娘笑道,手上没有停下搅动杂煮的动作,一下一下顺时针搅动着。
复杂的香气随着老板娘的搅动慢慢冒散了出来,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过去。
本来我是想去昨晚去过的那家居酒屋随便买点什么当午餐的,不过闻到杂煮里面年糕与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的香气之后,我忽然就很想吃杂煮了。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老板娘杂煮有没有多,如果有多的能不能卖我一份。
“不用买不用买,年糕煮了很多,家里都吃不完还会多出很多,客人你稍等一下啊。”旅馆老板娘相当好说话,眼角的细纹里都含着亲切温和的笑意,煮熟之后就去拿碗给我盛了一份,还多加了一大勺顶饿的年糕,盛好了还问我够不够吃。
“够了够了!”我连忙道谢接过那碗年糕都要满出来了的杂煮。
不仅是我,旅馆老板娘还给同样昨晚来旅馆留宿,现在都还没起来的太宰治也留了一份。
我慢慢吃完老板娘送的杂煮,吃完之后看太宰治那边都还没有要出来的动静,就上去喊他起来。
敲了几下门之后这扇门被人慢吞吞地从里面拉开,随即是太宰治没什么精神的声音,“久等了,望月桑。”
“没睡够?”我听着声音打量了他一下,不过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就没仔细看了,“老板娘给你留了碗杂煮,走吧。”
太宰治应了一声安静地跟上。
啊对,忘了说这家旅馆的结构了——这家旅馆的结构是这样的,从楼下旅馆的拉门进来之后就是一个只有五六步的小楼梯,从小楼梯上来之后的走廊则是一条不算很长的窄道,窄道两边就是两排房间,所以窄道走廊里面本身是没有窗户的,只有两边的房间里有窗户。
在没有拉开房间拉门的情况下,外面的光是照不到走廊里面的,所以走廊里面都是黑漆漆一片,只能看着窄道口小楼梯那边微弱的光线往前走。
窄道的宽度一个人走不算窄,但是也没有宽到可以两个人并排走,所以我率先走在前面,在快要走到转角处的时候还顺口提醒了一句,“没落下东西吧?”
“唔,就只有一身衣服,没有能落的了。”太宰治回答说。
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没说别的了,转过转角走下小楼梯。
就算是冬季,在白天灭有下雪的时候也是会出现不错的阳光的,比如说今天就是难得的晴天,我都已经有些天没有见到这种还算不错的太阳了,看来今天赶路不会冷了。
我正这么想着,几步走下小楼梯之后正要推开门,落在后面的的太宰治忽然停住了脚步。过了几秒,他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望月桑,请等一下。”
“怎么了?”我疑惑回头。
“我没法往前走了。”他很冷静地说,“身体有点不受控制。”
啥?
我略有些懵逼地看着太宰治在小楼梯上面原地踏步,每当他要一脚踏入阳光照射范围的时候,他的脚就会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拼命往后缩,然后身体拼命后仰,而当他又试着伸手到阳光下的时候,另一只手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伸出去的那只手往后扭,我都要怀疑另一只手想把那只手扭断。
这是什么情况?
我踏上小楼梯走回去,看到太宰治哪怕是遇到这种奇奇怪怪的情况,却一点也不慌张,甚至眼睛中都仿佛写上了[好有趣]几个字。
...说到眼睛,我注意到他原本偏椭圆形的瞳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类似于动物竖瞳的红色眼睛。
“所以,这样要怎么整?”我打量几下之后开口问。
“这个身体似乎是很抗拒接触到阳光啊,望月桑,你把我拉到阳光下试试看吧!”
“就这样?”我拉住他那只仿佛有自己想法的手,稍微用上了点力气往这边一拉。
在那一瞬间,太宰治的表情忽然变了,感到有趣的、饶有兴趣的表情变成了一种暗含恐惧的惊怒,以及咬牙切齿的杀意。
“住手!”
他一下子拂开我,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回走廊,拉开他的房间门钻进去。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对,这确实是变了一个人啊!
我连忙追上去,等到走到他房间门口又慢下来,脑子里浮现出刚刚忽然发生变化的‘太宰治’面对阳光时恐惧的脸。
这么巧吗?
如果不是对阳光过敏的话,害怕阳光的生物,我恰巧是知道一个的。
我在好好拉上的门前停了一会儿,抬起手敲了一下门,“喂?太宰治?”
里面传出些许声响,我直接拉开拉门。
“原来如此啊。”太宰治的声音在房间角落里悠悠响起,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呃,也看不到什么东西,毕竟这个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里面乌漆嘛黑一片。
不过这是又变回来了?
“你现在是太宰治吧?”我开口问了一声。
“是我,一回到安全状态,我就又能控制身体了。”
我表情凝重,“你这个身体的原主人...”
太宰治接话,“感觉很害怕阳光啊,虽然我没有接收到关于为什么害怕阳光的记忆,不过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烈求生欲可真是前所未见。”
“我是想说,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物种了。”
太宰治从那个角落里站起来走出来,“是什么?”
“应该是鬼吧,一种只要被太阳照到就会化为灰烬的妖怪,类似于吸血鬼之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以后得注意不能出现在阳光下了。”我给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还有这种好事?!”太宰治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惊喜。
...
接下来...
我亲眼目睹他在知道这个身体照射到阳光就会死亡之后,太宰治又像刚才那样试着跑到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那么...嗯,大概是作为身体原主人的鬼,在太宰就要跑到太阳底下的前一刻又在强烈的求生欲之下抢回身体的控制权,愤怒地跑回到房间里。
然后太宰治又奔向阳光,身体原主人又回来...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身体原主人有多生气我不知道,太宰治这家伙看起来倒是玩得挺开心的。
我看了几回后看累了,去旅馆老板娘那里把那碗杂煮端过来,问了太宰治吃不吃,得到不吃的答案后我就端着杂煮坐在门边,就这【奔向阳光-原主人狂怒-转回房间-再奔向阳光】这样的场景剧吃完了这碗杂煮,还了碗,又去房间里收拾了包裹。
“好了,差不多了就走吧,你都不累吗?”最后,我扯着向旅馆老板娘买来的几条遮光性很好的窗帘布丢给太宰治,“我还打算最迟明天早上到达东京府的,只要不照到阳光就行了吧,你把这些裹上。”
该赶的路还是要赶的,为了不耽误赶路的行程,这几条窗帘布也不便宜啊,都够吃十几个大福了!
太宰治没什么形象包袱,很快就裹好了我丢给他的几条窗帘布。
然后呢,又因为最外面的窗帘布是白色的,他的形象逐渐开始往一种名为伊丽莎白的不明生物靠近。
“望月桑,这样我看到路了哎,可不可以在眼睛处扣个洞。”窗帘布里传来模糊的声音。
“扣洞的话,在看到外面东西的同时眼睛说不定也会被灼伤?”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放心,我会给你指路的,你好好适应一下吧。”
珍惜生物伊丽莎白宰
太宰:欸,我出去,我进来,我再出去,我再进来,哎嘿,真好玩
不小心拿到残缺版虎杖剧本的太宰(好像也不对),拿着别人的身体自杀这种事那谁谁也做过...嗯。
总之,让我们恭喜两面(喂!)无惨在强烈的求生欲之下醒来啦!但是只有在太宰作死作到真的会死的时候才能在强烈求生欲下突破极限短暂控制身体自救w
我要是再狠点,我就让太宰吃根宿傩手指叠个杀人书玩玩了【喂!】,三个灵魂一台戏。不过这样无惨不会在生得领域里被宿傩打着玩,然后又被太宰耍着玩吧,食物链底端の鬼王(n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0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