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结束了这个伤感的话题。
因为我们的男主角背着两筐画眉草风尘仆仆地归来了。
师先雪从数量上推断,这座黑山上的画眉草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天边露出第一缕霞光之时,她们终于走出了黑山,来到城镇中的一家客栈。
将受伤弟子和百姓安顿好,三人在李扶朝房间复盘九尾狐一事。
李扶朝道:“据九尾的随从所说,九尾狐受了断尾之伤,加之狐皮被毁,月圆之夜功力削减,这才需要女子魂魄滋补,捕捉貌美男子,是为了那张美人皮。”
说到这,他看了乌休棠一眼。
少年斜倚在窗牖,站姿并不是很规矩,窗棂半敞,院子里开了一树花色艳丽的紫薇,树条光滑洁净,宛如少女手中的绣球,暄风席卷花香涌进屋内,不免心旷神怡。
窗外人影晃动,乌休棠眸光顿凝,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眉心紧蹙,啪哒一声关上了窗户。
师先雪的笑容僵在嘴角,半空中欲打招呼的手改为尴尬地挠了挠脸,习以为常地低头和玲珑蛐蛐。
屋内,李扶朝继续道:“我们坏了他的好事,他必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月圆之夜他定会再次出手。”
见乌休棠不接茬,他只好说:“乌公子侠义心肠,为了营救百姓卧薪尝胆,其心可表,虽则散修,却天赋异禀,能力超绝,不知是否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宋青姝也道:“乌公子如愿相助,青云宗也会记得公子恩情,若公子日后想要拜师学艺,有了青云宗的荐牒,也要方便的多。”
迎着两人希冀的目光,乌休棠幽幽开口:“我做事向来不喜欢半途而废。就算没有你们,我也不会放过那只九尾狐,只不过我幼时苦于生计,四海为家,曾在辗转于南越的九夷城,见识过不归山喷发时的护山离火。”
“九尾狐脸上的伤极像护山离火的手笔。”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骤变。
是的,下山历练是假,探查不归山封印是真。
一个月前,无极峰玄机阁传来异动,掌控天下山河脉的混元卦书突然无火**,烬后,卦书碎片拼凑出最后提示——西南八地,泽水竭,地动山摇,困兽出笼。
西南方位,正好对应九夷不归山。
掌门当场变了脸色,和各峰长老商议后,才将此事告知他和青姝。
纵使很不愿意相信,但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不归山魔族封印开始松动了,这预示着魔主降世,天地秩序归于虚无,人间将会有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
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还未查证,若宗主和各峰长老贸然出手,势必引起恐慌,而掌门正处于闭关之际,三年一度的比试大会也要在青云宗举办,适时,九霄仙府递来消息,说是发现不归山异动已经先一步遣人去探查,请求第一仙门派人增援。
左右权衡下,长老们便将此事委派给了最为信任得力的亲亲弟子。
一行人拿着瑰宝法器浩浩荡荡上路了,他们一路南行,准备去九夷城与九霄仙府的人汇合,但当听说黑山一带有纯狐氏出没时,李扶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立刻赶了过来。
神魔大战后,神族陨落,三大神器散落人间,其中混沌珠飞向中部地带,成为如今中原朝云的国宝,如今在朝云王城内,伏魔剑在北雍雪山之巅,而神器日月引由于拥有日月阴阳之力,以初代魔主祝泽与神女空桑的指骨形成,遂可做封印压制不归山的妖魔,可几千年过去了,不归山下的妖魔日复一日的冲击着封印结界,导致日月引的灵力已然趋近于稀薄的透明状态,若非表层覆盖着足以吞噬万物的护山离火,那些魔物怕是会提早降临人间。
九尾狐当真是从不归山逃出的,那他们必须要抓到他搞清楚封印内的情况。
不明真相的受伤弟子被遣送回青云宗疗伤,祁云初临行前满眼歉意欲言又止,师先雪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脚:“好了,一笔勾销,再见。”
玲珑踏上了拜师之路,小反派因为九尾狐一事,也顺利加入了主角除妖团。
唯有师先雪急得抓耳挠腮。
原主是西梁公主师怀玉,在和亲路上被黑山洞主掳走,后被男主李扶朝相救,当下便摆明了身份和男主死缠烂打,可如今要同女主交好,要她放下戒备和自己交朋友,她自是要捂好小马甲才对。
当宋青姝将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子放在自己手心要她回家时,师先雪的手在抖,她向来见钱眼开,嗜钱如命,如今却要她违背本能,装出一副情深不移,视金钱如粪土的做作模样,她内心在流泪,眼睛眨巴眨,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姐姐,我不要这些。”
“我来自西梁国,是逃婚出来的,父母早逝自小寄人篱下,二叔二婶他们为了堂弟的聘财,要把我嫁给七十岁独眼老头做妾,他府内有十八个姨娘,二十个通房丫鬟,且生性残暴,我要是被抓回去肯定是要被打死的,求姐姐不要赶我走。”
她卖完惨,偷偷去瞄两人身后的乌休棠,他站在阳光里,盛开的紫薇树下,白皙指尖停着只银色蝴蝶。他正垂眸逗弄着指尖蝴蝶,一点目光都没分给这里。
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师先雪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宋青姝心中怜悯,却实在为难,只能试着提议道:“我可以多给你些银子安家,你往中原都城走,那处还算比较安全。”
李扶朝也劝道:“师师姑娘,我们并不是游山玩水,这一路危险重重,怕是无法护你周全。”
“我不怕。人生苦短,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师先雪说完仿佛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她羞臊地往某个方向看了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少女的脸像初春带着露水的花苞,声音弱弱的,娇憨懵懂。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吗?何况他舍身救我,于我有再造之恩,自那刻,我便暗暗立下誓言,非他不嫁。”
宋青姝、李扶朝:??
吃到惊天八卦的两人向乌休棠投去揶揄的目光。
果然,还是下山好啊,下山妙啊,搁他们山头上,哪能看得见这些?
师师姑娘看着柔弱,不成想竟如此开化大胆勇敢逐爱,两人肃然起敬,越看越觉得两人般配。
噗的一声,掌心中的银蝶炸作银粉。
乌休棠站在斑驳的花影里,顶着三人各怀心思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姑娘说的,不会是我吧?”
是你是你就是你!!
师先雪羞涩咬唇,看样子是默认了。
这种阴险狡诈的女人嘴里说得话,乌休棠当然半个字都不信。他想,他对她毫不掩饰的杀意,还有喂他吃下春蚕蛊这几件事,不想要他的命就算她仁慈,平生爱意,简直可笑。
哦,对了,春蚕蛊。
他神色忽然放松下来,冷冷的,不留情面的。
“谢谢,我拒绝。”
师先雪很急:“乌公子,我不求你也爱我,只求同意我留下伺候你照顾你给你生个娃传宗接代,我就心满意足了。”
乌休棠冷笑:“你是不是从不照镜子?”
原本冒着粉红泡泡的气氛急转直下,转眼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中。
望着师先雪愈发涨红的脸,宋青姝正准备出口缓和下气氛,却听她爆发出中气十足一声吼。
“既如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提着裙子往廊下奔跑,一副要撞柱明志的悲痛模样。跑得极快,宋青姝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白影与她擦身而过,飞奔撞向最近的柱子。
幸而李扶朝就站于廊下,抬手将她的头扣于掌下,将她往台阶下推:“师师姑娘,不要冲动!”
师先雪如同一头斗兽场的蛮牛,又哭又喊,李扶朝顾忌着男女有别竟隐隐有些控制不住。
他急切地喊:“乌公子无论什么,你好歹说些啊。”
好歹先稳住这勇敢追爱却惨遭拒绝进而轻生少女的情绪啊!
乌休棠抱臂而立,事不关己。
说?说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还没说出口。
宋青姝上前拉她:“小雪姑娘,你冷静点,我同意你留下。乌公子也愿意,是不是乌公子?”
暂且稳住,日后图之,待小雪姑娘见识过穷凶极恶的妖魔,明白这路途的艰险,自然也不会要死要活跟着他们,到时候,再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就是了。
乌休棠就不信,他不答应,这女人还真能一头撞死。
瞧瞧她蹩脚到惨不忍睹的演技,装腔作势矫揉造作令人窒息,他俩又不是瞎了,当真看不出?
显然,对于久居深山、潜心修道的两人,在这种事情上是缺些慧根的。
他们投来谴责的目光,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渣男。
乌休棠:……
乌休棠终于开始思考,这些修士,大都以修道之谓教,天下苍生为念,他若冷眼瞧着她去死,会不会同他正人正己的人设相悖。
于是沉默了半晌,上前掐住后颈将她从李扶朝手中揪出来。
师先雪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想挣脱又不能挣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演戏演到底哼哼唧唧地冲他哭。
不是吧不是吧,小反派这是被她气的失去理智要在男女主面前大开杀戒?好难,伴君如伴虎原来是这种感觉。
“真喜欢我?”
师先雪迟疑了下,继而点头如捣蒜。
“很好。”乌休棠露出个春风般温暖的笑,手指抵着她后颈的肌肤轻轻往前一推,“去我房间,我们先培养一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