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暗同行 第8章 第 8 章

上午八点多，值夜班的警员伸了个懒腰，办公室里也已经恢复了早间的活力。

监控室中，发蓝白色调的光打在潘若明的脸上，就这个片段他已经连续看了不下于三遍。

而手中拿着的笔跟本子上也记录下了监控的时间，一号监控录像的时间为六月九号晚上八点三十四分十二秒；二号监控回放上显示的时间为晚上八点四十一分十三秒；三号监控回放上显示的时间则为晚上十点十一分。

高荣轻轻的推了推何澹澹，而熟睡中的她这个时候也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房间里的众人。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何记者。”潘若明点了点头，手指向屏幕歉意道：“你所说的嫌疑车辆，确定是这辆车吗？”

何澹澹揉了揉眼眶，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发现的呢？”潘若明顿了下，着重语气道：“我是说在时间上。”

“我天生记忆力比较好，对于一些事物比较敏锐，联昌化工藏着的地窖也是我发现的。”

何澹澹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毕竟总不能告诉刑警说：“这是管沧海的鬼魂提前告诉我的。”

随后接着说道：“我首先从嫌疑人的车辆入手，将主要的目标放在了面包车以及SUV等内部空间大的车型上。”

“从案发现场来看，管沧海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二，体重…”何澹澹偷瞄了眼身旁正在倾听的管沧海一眼，接着道：“体重差不多在一百五十斤左右。”

“那么我们可以推测，第一车上的人员最少也要是3个人。”何澹澹顿了顿，接着道：“一个驾驶员，管沧海以及最少一位控制住他活动的凶手。”

“如果是家用的小型轿车，在这种狭窄的空间中，尤其还是高速行驶的状态中，一旦发生挣扎，势必就会引起车身大幅度的摆动，甚至可能导致翻车撞向防护栏。”

“他，应该不缺与凶手同归于尽的勇气。”何澹澹轻声的补充了句。

潘若明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而这个时候监控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技术人员道：“潘队，车牌已经查出来。”

“车主是谁？”

“这辆车早先隶属于联昌化工集团。”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潘若明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要知道，现在审讯室里还羁押着好几位隶属于联昌化工的员工呢。

“但是在09年的时候过户给了一个叫做郑渊的男人，可是从局里的联网系统中根本抽调不出这个人的信息。”

“而且这辆车的年检在车管所只有06年的检验信息。”

潘若明沉声应了下，也就是说，从车牌上入手深追的话，只能从联昌化工这边入手了。

“对了，潘队。”他看了眼手机，连忙道：“前天肇事大车的车辆信息，车管所的同志也发过来了。”

“死者李寅根本不是这辆大车的拥有人，根据车管所同志所提供的信息，这辆大车转手的情况也很复杂，虽然挂名在李寅的名下，但是它实际的归属权却被抵押给了银行。”

“而且，其中转手过户的信息，有一家也是联昌化工。”

“这家明星企业，还真是了不得啊。”潘若明冷笑了声，迅速的起身道：“通知一大队所有同志，会议室开会。”

而后扭头看了眼何澹澹：“何记者，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何澹澹正要答应，扭头瞄了眼管沧海，却惊骇的发现，原先他凝实的灵魂，居然变得透明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他的身体就像是凝成块状的浓雾，那这个时候就变成了稀薄的雾气，看上去消融了许多。

何澹澹转念一想，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按照管沧海的说法，三天后就是他的头七，他也就被接引回了地府，那么今天就已经是第二天了。

“何记者？何记者？”

“啊？”回过神来的何澹澹后背渗出了冷汗，看着一旁小声呼唤着的潘若明，坚毅道：“没事的，潘队长，我想旁听一下。”

管沧海已经躲进了何澹澹脖间挂着的平安扣中，潘若明点了点头，两人连忙走进会议室。

潘若明的安排雷厉风行，第一时间就安排三组人员出任务，第一组负责去联昌化工里从工人或者说在职的老人嘴里打听打听消息。

第二组则继续去查找这辆白色面包车的行踪，第三组则从大车的转手关系入手，力求追查到第一任车主的信息。

而由他自己带着另一位刑警，则负责探一探羁押室中联昌化工这位总经理的口风。

——

早饭就临时对付了一口，让肚子里显得不那么空落落后，三个人就仓促的赶过去审讯室。

“薛磊，薛经理。”

潘若明坐在主位，另一位刑警则坐在次位上负责记录，而何澹澹则坐在最边上观察。

“我……好像见过他。”管沧海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何澹澹也忍不住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起面前这个男人。

肤色有些暗沉，应该是被暂时扣押了两天的原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油腻，眼睛不大，脸上赘肉横生，看得出来，应该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习惯了。

若不是管沧海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嗓子，任由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富态的男人居然会和案件挂上钩。

“警察同志，怎么称呼？”

“潘若明，刑警一队队长。”

薛磊点了点头，并没有暴跳如雷反倒是很平淡的陈述起来：“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来看，查证的时间不得超过24小时，从前天到现在已经快48小时了。”

“你还懂法律？”潘若明淡定的平铺开面前的档案，然后笑道：“果然是社会进步了呀，现在当个坏人都要懂点法律跟警察扯皮了。”

说完，刚勾起来看似和煦的笑瞬间又冷了下去，直勾勾的迎着薛磊的目光道：“那我就给你普普法，依据《刑事诉讼法》，公安机关如果认定某人涉嫌犯罪，尤其是重大嫌疑分子，拘留时间最长可达37天。”

“这才过去两天，急什么？”

薛磊低垂着头，手指弯曲盖在桌上，审讯室内只听见记录员手中的笔滑过纸张的“沙沙”声。

“潘队长，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优秀企业的总经理会被你们认定为嫌疑人、犯人。”

“那你解释一下那个地窖的作用，还有里面的那些明显使用过的化学材质。”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他无辜的挣扎着手上的铁铐，冤屈的叫唤着：“我又不知情。”

潘若明笑了笑，淡定的翻着手中的档案：“薛经理，你可以算得上是联昌化工集团的老人了吧？”

“是啊警察同志，我有房有车，有家有业，怎么可能去……”

“先不谈这些，我问你些事情。”潘若明双手抱胸，躺在椅子上俯视着远处的薛磊。

“09年的时候联昌化工过户了一辆破面包车，哦对了，苏A牌照，给了一个叫做郑渊的人。”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联昌可是已经被授予港市优秀企业了啊，怎么这么一辆破二手面包车，还要不辞幸苦的去给卖了呢？”

薛磊楞了下，无奈道：“警察同志，我那个时候在外面跑市场呢。你尽管去找我们老员工打听打听，公司草创那几年，我基本都没在家里待过几天，每天都是在外不断的开拓市场。”

“所以你不知道？”

“这我哪能知道啊。”

管沧海轻轻的在她耳边道：“这个男人在撒谎。”

耳朵边不同于男人哈气的那种暖洋洋带着痒痒的感觉，反倒是一丝丝的清凉透着冰冷的质感。

“你注意他的坐姿，刚刚是微微弓着背，手掌半摊开盖在桌上。”他贴在何澹澹的耳边，丝毫没注意她的耳根已经发红，继续阐述道：“现在他的坐姿相对比较僵硬一些，可以看得出来他心理素质不错，但是身上的赘肉出卖了他的真实情况，还有他的手掌，虚握着拳，大拇指不经意间小幅度的摩擦食指。”

“这种演技，换做他去执行任务，一天都活不下去。”管沧海的声音带着不屑又带着些自傲。

而何澹澹也观察了一会，确实正如管沧海所说的那样。

“你在撒谎。”

安静的审讯室中传出这么一道清脆的女声，不论是薛磊还是潘若明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你是那天那个女记者吧？”薛磊摇了摇头：“我撒没撒谎你们自己去问问就知道了，你这样说完全没有必要，那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对你动粗的……”

“对了！”他突然道：“你们可以去问一下郑局，他那天在场，我知不知情他老人家一清二楚，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那群小王八蛋。”

“何记者。”潘若明皱着眉头轻声提醒了句。

何澹澹并没有在意潘若明的提醒，视线迎着薛磊的视线道：“我大学是双学位，辅修的心理学，而我的老师，是国内最顶尖的一批心理学专家，尤其针对于微表情一类。”

说到这，何澹澹忍不住嗤鼻笑了声，摇头道：“所以呀，刚刚我就注意你了，你从头到尾都在说谎。”

薛磊双手交叉起来放在桌上，不怒反笑，目光毫不畏惧的迎着何澹澹：“你一个记者，辅修的心理学？记者小姐，我看你才是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吧。”

“不要慌，嘲讽的笑一下。”管沧海小声的在她耳边指挥道：“自然的坐回去，对，身子向后倚，目光迎上他的视线，不要躲闪。”

薛磊面上嘴硬但是心里却不断的开始发慌，面前这个女记者说的好像都是真的，完全看不出一点慌乱的模样。

而坐回椅子上的何澹澹，嘴角微微挂着笑，一直等到薛磊的目光避让后，才笑着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在采访时，真话与假话对于一通新闻的影响有多大吗？薛经理，时代在进步。”

而后她又平淡的说了一句：“要不然你以为，公安机关怎么会这么快锁定嫌疑车辆呢？”

两边的人都在赌，潘若明是知道，何澹澹的档案他早就看过了，压根就没有什么双学位，而他也恰到好处的添了句：“要不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够自由出入审讯室旁听？”

“薛经理，还是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话音落完，潘若明淡然的起身，招呼众人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