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管沧海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接着整个身子就像是泡沫一般瞬间散开。
意识重重的撞在了地面上,耳边嗡嗡作响,何澹澹吃力的看着远处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视野,手指轻微的动弹着。
——
三日后,瑞丽市第一人民医院。
“何记,你可吓死我们了。”
“是啊,姐,你也太虎了。”
大壮跟瘦猴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嘟囔着,何澹澹病恹恹的扶着额头,时不时的轻声应和着。
“所以说,你们就是过来做采访的?”
“对啊,港市跟瑞丽联合大行动,上面重视的很。”
“潘队长跟骆警官怎么样了?”
大壮摇了摇头,“到现在都没合眼,拔出萝卜带着泥,这条线上太多人了。”
“是啊,听说刑警跟缉毒警已经抓了整整三车的人,还在外面刮着地呢。”
“跟我详细说说。”何澹澹只觉得脑袋有些疼。
病房正好靠着窗,屋外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来大片的炙热,而角落的空调也正在一刻不停的运转着,倒是难得的构成了一种舒适感。
记忆中只停留最后一幕,胸口系着的那枚平安扣“啪”的一声断裂,然后管沧海挡在了她的身前。
“对了,扣子。”反应过来的何澹澹连忙伸手摸向了胸口,但是空无一物。
瘦猴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来,然后伸手又拿了一个苹果,大口的咬了起来。
“这群家伙可狡猾着呢。”
“他们帮原石中间掏空,然后用大理岩填充一部分,最后完成整块石头的二次翻新制作,再发向全国各个地方。”
“你要知道,瑞丽作为国内最大的玉石原石交易市场,每天光是全国各地珠宝店前来采购的原石都是论车来装的。”
“更何况,他们还十分精明的将内部填充物分多层次填充,来更好的蒙混过机器的检查。”
“现在,整个市场都被重新彻查了,任何一块原石都不能发出去,想要切开,就只能在当地切开。”
何澹澹轻“嗯”了声,眼前总是好像若有若无的看到管沧海的影子。
“对了,还有更离谱的呢。”他嘴里咽下去果肉,急忙道:“这群家伙就在市场内开了家粮食加工站,专营面粉大米等等。”
“嗯?”何澹澹好奇的看着他。
“那天晚上,枪声刚一响,潘队立马就通知当地的刑警与缉毒警同志,没用十分钟,整个市场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根据你身上的中弹角度跟轨迹,潘队锁定了这家粮食站。”
“本来大家都以为就是凶手接着这家粮食站来充当动手的暂时地点,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大家准备走的时候,潘队在角落发现一大堆可溶解塑料薄膜。”
“万万没想到啊,这家看上去好像是卖粮食的店,也不是好东西,他们一方面是针对于某些不允许原石进城的城市,改用这种透明的可溶的薄膜在装毒品,然后运输进城。”
“另一方面,则用切削后的玉石粉末来做掩护,从缅甸运进瑞丽。”
“嗯。”何澹澹轻轻的附和着,总算是落了个万事完美的结尾。
——
两天后,何澹澹总算是出院了,那一枚子弹是撞进了胸膛,但是因为中途撞击到了平安扣,所以偏离了轨道,以至于虽然伤势看着重,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而刚出院的她,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就是潘若明。
上午十点十五分,瑞丽下辖刑警支队。
潘若明站在门口,对刚下车的何澹澹招了招手,长舒了口气:“何记者,没什么事了吧。”
“嗯,已经出院了。”何澹澹有些心不在焉,问道:“潘队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潘若明搓了搓手,先将人迎进了门,然后低声道:“虽然人都被抓了起来,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按照当时案发现场的证据,最多只能逮捕一些小喽啰。”
“至于薛磊乃至联昌的法人以及董事根本没办法实施抓捕,并且被抓的头目,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缅甸的大矿主。”
“何记者?”
“啊?”刚刚还在发呆的何澹澹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微微点头歉意道:“刚刚有些走神,抱歉。”
“可是,您找我过来,我也爱莫能助啊。”
何澹澹委婉的表示,现在刑警队最重要的就是拿出证据来,涉及到缅甸的矿主问题以及能够将这些家伙一锅端,那必然需要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但是何澹澹,只是一个记者,或者勉强可以说是在管沧海帮助下才破案的记者,这种搜集证据的事,她也没办法啊。
刑警队中,潘若明跟何澹澹聊了一会,最终还是失望而归,说实话,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们也不会将希望放在一个记者身上。
——
深夜,何澹澹坐飞机回到港市。
门口已经落下了一些灰尘,风尘仆仆的她,脸上透露出疲倦。
屋内一切都没动,甚至就连卧室地上还铺着管沧海先前打的地铺。
短短不过几天,似乎转瞬即逝,又好似大梦一场。
马路上的路灯点缀着道路两旁,昏黄的光打在了玻璃上。
何澹澹长叹了口气,然后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右手习惯性的摸了下胸口,原先冰凉感的那枚平安扣所在处,空无一物。
“总感觉过去了好久。”她呢喃自语道。
好似短短几天的相处,就莫名的习惯了身旁跟着这么一个无形的守护神。
“也不知道,在地府过的怎么样。”
——
次日,清晨。
第一抹朝阳撒着金辉落进了窗口,何澹澹伸了个懒腰,慵懒的半依在床头。
嗡—
嗡嗡——
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也将何澹澹的目光给吸引过去。
来电联系人:郑局长
“喂,郑局。”
“小何,听说你昨晚回来了?”
“是啊,昨晚刚到家。”
赤着双脚的何澹澹站在床边原先打的地铺上,目光迎着初升的朝阳。
随着“嗯嗯”几声,这才叹了口气将电话给挂断。
——
车流堵在了青阳路上,民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每天依旧按照着一成不变的线路,堵着一成不变的车,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大半个小时后,港市公安局内。
何澹澹直接穿过了大厅,径直走进了郑建国的办公室。
“咚咚。”
“进。”
“小何来啦。”
“郑局,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烈士陵园那边,正好今天有人在,你陪我去看看吧。”
何澹澹愣了一下,转而想到管沧海,接着点了点头。
上午的太阳实在是炙热,整片大地上都升腾着炎气。
烈士陵园中布满了爬墙虎,绿意带着大片大片的荫凉从门口一直沿着走廊罩到最深处。
郑建国的车停在了门口,带路的是一位老人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中山装。
整座园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鸟儿、虫儿躲在绿荫下避暑。
“老郑。”
“嗯,老秦,沧海那块安排下去了吗?”郑建国轻声问道。
“安排下去了,都挨着一起。”
两人走头前,何澹澹静静的跟在身后。
沿着走廊,又穿过了一道桥,面前这才出现了大片的墓碑。
两个人时不时小声的嘀咕两句,但脚下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满,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就停了下来。
太阳火辣辣的压了下来,而面前是紧紧挨着的四块墓碑,三块老旧一块新。
“我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唉。”
被称为老秦的守墓人拿着白布擦了擦碑,郑建国站在一旁,腰显得佝偻,双眸却紧紧的盯着墓碑上刻的那几排红字。
何澹澹的呼吸也变得沉重了几分,目光顺着墓碑看过去,边上刻印着管学文、卓霞二人,再边上刻印着管爱国一名。
看着何澹澹失了神的模样,郑建国再一旁低声道:“我对不起学文跟卓霞。”
“他们两人牺牲在了这条路上,我却连他们的孩子都没有照顾好。”
“老郑。”
一说到这,郑建国的红着眼眶,眼泪不经意的也开始掉了下来。
“你小子那么聪明,都说了情况不对头就赶紧跑,怎么关键时刻就傻乎乎的呢?”
何澹澹却沉默了,看着最右边年轻无比的管沧海,目光又放在了管学文跟卓霞的照片上,想起了郑建国所说的,这二人也皆是因公牺牲。
目光再偏,名为管爱国老人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何澹澹心里也跟着一怔,这个穿着中山装戴着帽的老人,正是当初请求她帮忙的那位鬼魂。
郑建国一人站在墓碑前,老秦拉着何澹澹往远处走了走。
“留着他一人呆一会吧,他心里也难受的紧。”
“老先生,那位管爱国…”
“他啊,他是学文的父亲,正儿八经的从战场上杀下来的军人,也是老郑原先的领导,也是因公去世。”
何澹澹这才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恍然大悟起来。
当初那位苦苦哀求她帮管沧海的,想来就是他的爷爷了,那剩下一群的鬼魂,想来应该就是他们这一大家帮助过的人了。
“老郑?老郑!”
郑建国这时却突然往墓碑后面钻,老秦连忙叫了起来。
而这时候从后面又钻出来的郑建国,手中却捧着一个铁质的小保险和。
老秦跟何澹澹连忙跑了过去,盒子很普通,黑色保险盒,最左边扣头上凹着密码锁。
“这是……”
“老秦、小何……”郑建国的声音有些干哑:“我得先回一趟局里,这里可能遗留着关键的证据。”
两人点了点头,郑建国抱着盒子一路小跑出了陵园。
——
时间不断的拉长,而何澹澹也开始了新的工作。
她换了一家杂志书刊当一名编辑,这能够让她在闲暇的时候更好的回忆。
港市日报的头条登版了,所有涉案人员一个都没有逃脱,这件牵连之广的案件被称之为玉石案。
人们都在欢呼,都在对那些罪恶的人进行道德的谴责。
但是许多人,却再也无法跟他们一起欢呼、分享这份喜悦了。
这些同志们牺牲了,他们用鲜红来引光明照进了黑暗之中,那些阴影之下的苟且者,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