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突然响起来的手机救了她的命。
手机屏幕上的程则也三个字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可爱过。
许乐言迫不及待地接通了电话,“则也哥哥!”嗓音里带着哭腔。
信号似乎不太好,有“滋滋啦啦”的杂音,好在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怎么了?不是说今天回来的吗?”
许乐言在打算去买渡轮票之前确实发了个信息给他,说是今天回去,结果后来渡轮停运,一时忘记了再给他发个信息。
“由于天气原因渡轮停开了,我现在还在蟛蜞岛上,外面的风很大。”许乐言哽咽着说。
程则也的声音里透着紧张:“你现在在哪里?旁边有人陪着你吗?”
“没有,民宿都住满了,我一个人住在陈妈的屋子里,还停电了,我好害怕。”
“别怕,关好门窗,到床上去躺着,盖好被子,暴风雨而已,睡一觉,明天就天晴了,乖,我在电话里陪着你。”
借助着手机屏幕发出来的淡淡光线,许乐言摸索着上了床,蜷成一团把被子紧紧地裹在了身上。
“我好了。”
“躺下来,放轻松,不要紧张,你现在待在一座非常结实的城堡里,外面的狂风骤雨再猛烈,也影响不了你的安全,现在,我们乖乖睡觉,好吗?小时候妈妈是怎么哄你睡觉的?唱催眠曲还是讲故事?”
程则也的声音温柔、和缓,似乎带着催眠的功效,让电话这端的许乐言不知不觉地就松弛了下来,放松四肢躺在了床上:“我想听你唱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许乐言发现,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听他唱歌。
程则也的声音低沉醇厚,出乎意料地好听。
只是那歌声仿佛也飘荡在风中,被风吹得忽近忽远的。
“你现在在外面吗?”许乐言好奇地问。
“嗯,刚刚参加了一个饭局,正在回去道路上,你还想听什么歌?”他似乎正在快速地走路,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些喘息。
许乐言没想太多,随口说了一个如今正流行的歌曲名字。
程则也顿了顿:“换一首可以吗?”
许乐言换了一首,他还是要求要换,几次三番下来,许乐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都不会呀!”
“嗯,不会。”在他此前那么多年的人生中,除了学习和工作,几乎是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流行歌曲什么的,更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许乐言忍不住好笑:“你还是不是年轻人啊,怎么连这些歌都不知道!”
这么一打岔,许乐言的恐惧倒是减轻了很多,在程则也轻声细语的一首首古早歌曲的陪伴下,渐渐地有了睡意。
程则也此刻确实正在路上,不过不是从饭局回家的路上,而是开着车飞驰在赶往海边的路上。
许乐言离开的这几天,他的手机上就订阅了蟛蜞岛附近的天气情况,傍晚的时候收到紧急推送,今天晚上蟛蜞岛一带会出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巨大风暴。
他赶紧打电话给许乐言,在得知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岛上过夜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出发了。
天知道他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自从欧阳旭的事件发生之后,他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生怕她突然有一天会不告而别。
而那天下班回到家里,屋里屋外都找不到许乐言的身影,到楼下她之前的宿舍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当时程则也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她终于还是离开了。
整颗心如坠冰窟,呼吸骤停,在那一刻,程则也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他甚至害怕得连电话都不敢打给她,生怕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黑删除。
好在后来不甘心,又找了一圈,发现她日常用品和衣物都还在,不像是已经离开的样子。
而厨房里,那盛了一半到盘子里,早已变得冰冷的可乐鸡翅,和掉落在地上的锅铲证明了她并不是不辞而别。
如果她真的要走,不可能还有心思去做一锅对两人而言都有特殊意义的可乐鸡翅。
但她离开得如此着急,莫非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重新活过来的程则也很快就让人查到了她离开的原因,这才最终放下心来。
直到今天,收到她说马上就要回来的消息,他早早地就丢下公司的事回了家,久等不回,感觉到外面风越来越大,心中隐有不祥的预感,才终于忍不住打电话问她。
不想她却果真被困在了蟛蜞岛。
此刻的程则也哪里还顾得上他不愿涉足那地方的原因,如今的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跟她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都要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面对。
深夜赶到海边码头,已经是狂风骤雨,电话连线早已断掉,也不知道是因为信号不好还是对方的手机已经没电,程则也尝试过几次打过去,却始终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未知的状况更是让他焦虑万分。
才打开车门,横浇过来的雨水便泼了一身,在这种情况下,雨伞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程则也干脆把被狂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雨伞扔了,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那栋宁宇飞在电话里说的小楼。
宁宇飞已经跟人说好了,花重金找了一艘愿意在这种天气状况下出海送他去蟛蜞岛的大船。
程则也按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那船主按照约定,一定等在这里了,可是,听着远处咆哮的海浪声,他有点想要反悔了:“这位先生,你看这天气,这个时候出海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几个小时吧,不如等过了这阵子,天亮了再出去。”
程则也知道,他这样做实在是太不理智了,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必须要走这一趟,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原来说好的价格翻三倍,立刻转账,顺利回来的话再给同样多的尾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出海本来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只要他点了这个头,就能拿到这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巨款,要是能顺利回来,那真是连他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船主拿起桌上一瓶刚开了口的烧刀子,咕嘟咕嘟灌了两口:“富贵险中求,这笔买卖,老子干了。”
在电话里程则也歌声的安抚下,许乐言确实是睡着了一会儿,不过风雨声和海浪声实在是太大,她很快又被吵醒了。
屋子里一片黑漆漆的。
她伸手摸索了一下枕头旁边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冰冷的恐惧又再次袭上心头。
突然想起来她包里还有个充电宝,是许可意知道她有老是忘记及时给手机充电的毛病,特地充满了电留给她的。
许乐言决定摸黑去找充电宝,起码有个手机手电筒照明,也好过这样黑暗中未知的恐惧。
因为对房间布置不太熟悉,她十分艰难地摸索着慢慢走了出去,又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自己放在门边柜子上的手提包。
这时候她已经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了,脚底下湿漉漉的,客厅里哪来的水?
明明这屋子门前有好几级台阶,屋子的地面起码比外面高了不止一米的高度,平日里就算是海水涨潮,也远远到不了能让海水倒灌进屋子里的程度。
难道是因为雨太大了,漫进来的雨水?
先不管那么多了,充了电再说,许乐言还在包里摸索着充电线,忽然一道闪电劈过,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许乐言一眼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旁边的充电线,连忙捡了起来。
屋子里很快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许乐言摸索着接上充电宝,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比预想中的雷声响了几百倍,而且那声音近在咫尺,声浪引起的巨大震动甚至让屋子都晃动了一下。
许乐言手一滑,手机掉到了地上,同时,她也尖叫一声,整个人蹲到了地上。
空气中汹涌而来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水汽,还有经年累月积累的灰尘的味道,让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刚刚那一下并不仅仅是雷声,而且她所在的房顶也塌陷了,就是她刚刚还躺在床上的那个房间。
大概是巨雷劈倒了屋旁的那棵大树,庞大的树干倒下来,刚好压到了年久失修的屋顶上。
如果刚才不是出来找充电宝,那她现在,就已经被压在一堆砖石瓦砾下面了。
这认知让她后怕得瑟瑟发抖,想哭,却喉咙痉挛发不出声音来。
过了好一会儿,许乐言才伸出颤抖的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手机,地面上的水又高了一层,已经快要漫过她的脚背了,手机和充电宝都已经被水泡湿,没法再用了。
怎么办?
许乐言惊恐地扶着旁边的柜子站起来,脚底下的水面不断升高,“哗啦”一阵声响,是房间的断壁残垣禁不住狂风的肆虐又倒塌了一片。
这个屋子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