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维西去买了饭盒回来,许乐言的手上也被分到了一份。
可是她怎么可能吃得下,从知道程则也出事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喝不下去,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梗着,根本就无法吞咽。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胃口。
许乐言听见赵芸劝说江胜兰:“好歹吃两口吧,则也还等着你照顾呢,你这要是倒下了,孩子怎么办?”
江胜兰哽咽着摇头:“我真的吃不下。”
许乐言走过去,打开江胜兰手里的饭盒:“大伯娘,则也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我们都要好好的,等他醒来。”
说完,打开自己的饭盒,舀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我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他醒来了,才能好好地照顾他啊!”
赵芸把勺子塞到江胜兰的手里:“糖糖说得对,快吃吧!能吃一点算一点。”
江胜兰接过勺子,和着扑簌扑簌往下落的泪水,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了,一脸疲惫的医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来。
许津南和许维西立刻上前:“医生,怎么样了?”
这一刹那,许乐言胸口痉挛,完全无法呼吸。
“手术暂时算是成功了,不过伤者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还需要再观察。”
医生这句话像是天籁之音,许乐言全身一下子放松下来,软软地靠着墙滑落到地上,他没事,太好了。
赵芸这个信奉无神论的教育工作者也双手合十,不断地念叨:“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则也这孩子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顺利度过危险期,好起来的。”
程则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许乐言趴在窗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全身上下都被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没有一丝鲜活气,躺在那儿像是一只被损坏的木偶。
许乐言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疼。
夜已经深了。
许津南让大家回去休息,轮流留一个人守在这里就行。
赵芸劝说许乐言:“糖糖,回去吧,则也已经没事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呢!”
许乐言摇头:“对不起妈妈,我想在这里陪着他。”
赵芸本来累了一天情绪就不怎么好,见她如此固执,忍不住心头火起:“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你非要待在这里有什么用?”
许乐言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里面,嗓音有些飘忽:“我知道没什么用,可是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些,我想,说不定他知道我在这里等着他,会更努力地想要快点醒过来呢!”
“你……”赵芸的目光忽然转为惊疑,“糖糖,你该不会……”
她早该想到了,如果只是相处了几年而产生的兄妹情,怎么可能会担心到这种程度。
可是,怎么会……
赵芸捂着胸口,有点呼吸不过来:“糖糖,你,你怎么……”
“妈妈,你别骂我,都这样了,这会儿你就别骂我了,我会受不了的。”
赵芸伏在许维西的怀里,有气无力:“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女儿不肯走,他们做父母的还能怎么样,只能陪着了。
许乐言在重症监护室外,寸步不离,足足等了三天。
整个人一下子就瘦了下来,原本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脸,变得下巴尖尖的,一张脸还没有巴掌大。
期间许可意也过来了。
是接到赵芸的电话才过来的,赵芸实在是没办法了,自家闺女像是魔怔了一样,眼看着她迅速地憔悴下来,赵芸心疼得不行,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好求助许可意了。
“我就知道,沾上这个拖油瓶,肯定没啥好事儿。”许可意一屁股坐在许乐言的身边,说。
许乐言神色还算得上是平静,只是嗓音沙哑得有些过分了:“你怎么来了?”
“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什么,难道我还会担心那个拖油瓶啊!你妈说你快死了,让我来看看你!”
许乐言抱住了许可意的脖子:“可意,怎么办,他要是一直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啊!”
许可意温柔地搂着她,一手拍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吧,哭出来舒服一点。”
许乐言终于哭了出来,这辈子第一次,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哭得像一只狗。
许可意也忍不住跟她一起哭,虽然她依然不喜欢那个拖油瓶,可是为了许乐言,她向老天祈祷,她愿意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换取里面的那个人能够醒过来,健健康康地跟她在一起。
“醒了,则也他醒过来了。”旁边传来江胜兰惊喜的呼声,“医生、医生快来啊,他醒过来了!”
许乐言立刻冲到玻璃旁往里看去,果然,他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惘地四下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在这里,则也哥哥,我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许乐言在心里默默地喊。
程则也的目光也正好转到了这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停止了一栋,眼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正在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医生很快就赶来了,检查过后带出来一个好消息:“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不过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时间也不能太长,以免影响病人休息。”
江胜兰当然急着要进去。
许可意跟许津南说:“爸,让乐言先进去吧!”
许津南看了她们一眼,点了点头。
许乐言迫不及待地进了病房。
一进去就扑在床头,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贴到脸上:“则也哥哥,你没事了,太好了。”
“对不起。”程则也声音嘶哑,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愧疚和担忧。
许乐言用力摇头:“我没事,则也哥哥,看完你待会我就回去了,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不会影响考试的,你也要乖乖地配合治疗,快点好起来啊!”
程则也温柔地看着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许乐言出来之后,赵芸冲着她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摆了摆手:“算了,你先回去吧,可意,带她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然后你也回宜宁吧,好好上学,不用担心这里。”
许乐言乖乖跟着许可意回家,熬了太久,她有些头晕,得让许可意搀着才能往外走。
出电梯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撞了个踉跄。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再着急也不能不看路啊,伤到人怎么办?”许可意不满地抱怨。
那人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咦,这不是乐言小妹妹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许乐言一看,原来是程则也的朋友宁宇飞。
“宇飞哥哥是你啊,我没事,你是来看则也哥哥的吧!”
“对,他怎么了?”
“刚好他醒过来了,你快上去吧!”
“欸,那我先上去了,咱们下次再聊啊!”说完宁宇飞匆匆忙忙地就上了电梯。
“那人谁啊?”许可意问。
“则也哥哥的好朋友。”
许可意又忍不住有点酸了:“了不得呀,你现在,连他的朋友都那么熟了呀!”
程则也既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剩下的就只是耐心地养伤了。
许津南本来是想让他转到宜宁那边去住院的,毕竟省城的医疗条件比较好,但考虑到他现在的伤势不宜挪动,暂时还是留在了星州医院。
许维西和赵芸因为工作的关系都回去了。
江胜兰留下来照顾儿子,许津南也暂时留在了星州,回星州分公司处理一些业务。
许乐言的学习生活算是恢复了正常。
除了每天放学以后,她都必须要去一趟医院,看一看程则也才能放心。
这天放学后,她又照常去了医院,却在医院的门口遇见江胜兰。
“乐言你来啦?则也的朋友也来了,现在在陪着他呢,我趁机回去一趟,拿点换洗的衣服。”
“哦,那大伯娘您慢走。”
则也哥哥的朋友,应该就是宁宇飞了吧,都这么多天了,他还没有回去吗?
带着些许疑问,许乐言来到病房门口。
程则也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当然这病房也并不普通,是高级单人病房,得托关系花大价钱才能住得上的。
当然,比起普通病房,环境也好得多,也更安静,利于养病。
病房门虚掩着,许乐言走到门口,刚想推门进去,突然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鬼使神差地就停下了脚步。
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宁宇飞不甘的质问:“他现在摆明了就是要把事情的真相压下来,推出那个替罪羊去顶罪啊,这你都能忍下来?”
程则也淡淡回应:“这不是我忍不忍的问题,证据不足,难道要警察相信我的猜测吗?既然是无用功,多做何益?”
“证据不足,那就去找啊,别说你不知道,许家老头子手上肯定有他们的犯罪证据,就看你想不想要去拿而已。”
如果说他们之前说的那些话还让许乐言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这句话就真的让她心惊肉跳了,什么许家老头子,说的难道不是她大伯许津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