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离听的心凉凉,她视线里只有被风吹开的窗帘,空无一人的窗户前,又有什么会跟魏昀来打招呼呢?
从魏昀的脸上,她捕捉不到一丝的不正常,魏昀依然会维持着客气的笑,只是目光不再向上看去,仿佛对方已经走了。
敬离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刨根到底的询问,因为她害怕知道会是什么人在向魏昀问好,很大可能性向她示好的可能压根就不是人。
池建华的别墅不小,上下楼都有专门的休息区域,二楼甚至还有一个会议室。
敬离走进室内只是选择待在最近的沙发上窝着,手里捧着李超端来的热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魏昀看起来也没解释的想法,她搀扶着敬离坐上了沙发,自己就在对面坐下,静静的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敬离把杯子捧在手里取暖,热水透过杯壁传来的温度,暖着冰冷的手心,她最近越来越畏寒,也许是时常撞鬼导致的体寒,现在在大太阳底下也不见流一点汗水。
室内开着中央空调,温度控制在稳定的25°,其实这个温度并不低,但是敬离还是觉得浑身窜着寒气。
魏昀一度很是疲倦,她从在车上的时候就紧闭双眼,如今也是抓紧每一秒的时间在闭目养神。
敬离心神不宁的注视着对方的面孔,看着她轻微皱起的眉头,不安的问道:“师父,你很累?”
魏昀摆手,但是难掩她面色的倦意。
“不累,眼睛有点酸。”
李超在中途接了个电话,手遮掩住手机,一边低声交代,一边急忙往楼上走去,似乎有什么急事在找。
敬离狐疑的看着李超离去的方向,那是一个木质的楼梯,可以通往楼上,楼梯在两扇墙的中央开的通道,很沉稳且普通的设计,可是总有种微妙的既视感。
墙面挂着几张照片,敬离起身去看了一眼,相框中有一个三口之家的全家福,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身旁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很漂亮,不像是魏昀这般具有攻击性的美,而是很温柔很清秀的美丽,眼眸清澈黑亮,眼如水杏,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嘴角展露出一个甜美且幸福的笑容,她望着怀里婴儿,仿佛在说话,在歌唱,男人的手搭在对方的肩头,直直挺着腰背,看上去在镜头面前很是僵硬。
下一个相框,只有这个女人存在,她坐在钢琴面前,全神贯注的演奏着曲目,灵活的手指在琴键上弹跳,身上穿的是一件吊带的连衣裙,连衣裙包裹住她的身体,并不会感觉轻佻,反而只会显得她面容更加清纯。
照片捕捉的就是她演奏一刻的画面,她俨然就是全场的焦点。
签字笔的颜色有一点轻微的掉色,她下角签了一行字:致爱丽丝。
到了最后一张相片的面前,这是一张婚纱照。
男人是之前的男人,女人也是,他们站在室外,脚下是茂盛的草坪,头顶是广阔的天空,女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姣好的容貌在这张相片中展露无遗。
她的腰细的仿佛可以盈盈一握,巨大裙摆拖在地上,像一只拖着尾巴的孔雀,她对着镜头阖着眼睛,张开双臂,身后站的男人温柔的搂住她的腰,模仿着泰坦尼特号的经典一幕。
敬离看到这里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明明很正常的三张照片,但是总是觉得出现在这里不大对劲。
于是她又看了一次,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这些照片全是黑白的。
时代发展到今天,黑白除了故意做的滤镜,基本上不会还有老旧的黑白照,况且这三张都是十分幸福的场景,常人一般不会把全家福跟婚纱照拍成黑白。
那样不吉利,看的也不喜庆。
敬离仿佛心神都被吸引到这三副画里,她聚精会神又重新看了一次,这次比刚才慢上许多,她的手触碰着冰冷的相框,仔细的打量着画中人的模样。
果然,还是有不对劲。
照片里的男人从头到尾都保持一个僵硬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粗制滥造的人偶所割裂出来的微笑,最后一张结婚照里,他在新娘的身后所以不太明显,可是仔细一看,他双目空洞的在笑。
敬离还想再看一眼的时候,照片里的男人就突兀的从眼眶里流淌出血色的眼泪。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血却是猩红的,它从对方的眼眶中流淌而出,慢慢的溢出相框,在墙壁上滑落,寂静无声的室内也突然演奏起钢琴曲的声音。
那声音很好听,只是配上现在的画面,让人不寒而栗。
魏昀悄无声息的出现敬离的身后,她看了一眼流血的相框,说道:“你可真容易招鬼。”
敬离呜呜呜的往人身边一缩,吓得直摇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榕树不妥吗?”
敬离魂不守舍,人要被吓丢半条命,魏昀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去提问?
“……我不知道,师父,我害怕,咱们教学可以暂停一下吗?”
魏昀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教学素材,你要睁大眼睛看,不要只能感觉到恐惧。”
“有我在的话,你不会出事的。”
敬离一方面很是感动魏昀的承诺,一方面又被她执着教学的心给弄得想翻白眼,两者权衡之下,还是觉得小命第一。
在被鬼追的途中,回答老师问题又有什么难的呢?再难也不会死,但是没有魏昀,敬离毫不怀疑自己会瞬间爆炸。
敬离慌张的开始苦思冥想,嘴巴里念叨着树名,想破头也没找到脑子里有什么关于这两个字的知识。
“榕树……榕树,榕树为什么不妥啊!”
魏昀拉着敬离的手,不让她挣脱逃跑,她看着墙上的三张相框,边看边解释:“榕树聚阴,在家门口种下榕树,聚阴招鬼。”
“招鬼的不是柳树吗?”
魏昀诧异道:“哦?你还知道一点?”
敬离嘿嘿的挠了挠头发,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到相框中的新娘开始变了,她的裙摆开始从白色染成血红的色泽,安详面目逐渐从清纯变得狰狞。
恍如要从相框中爬出来一般。
敬离急忙拽着魏昀的衣角拉扯,“师父,师父,你先看那个……你看那个!”
魏昀不慌不忙的转过身,看着相片里的种种变化,耐心说道:“其实这都只是障眼法,她要是真有这个能耐,何必要用吓你的方式?”
“你把手伸过去。”
敬离警惕的藏着手,猛的摇头,“不行,不要,我绝对不把手伸过去。”
“胆小可吃不饱这碗饭。”
魏昀无奈的感叹窗户这句话,于是为了演示,伸手将相框整个拿了起来,涌出的血液溅射到她的脸上,雪白的皮肤瞬间印上各样的溅射印记,她配上这样妖冶血腥的模样,像是从地狱现身的恶魔。
魏昀的眸色不算深,比起透亮的黑色,在阳光下有些泛着褐色,这会眼睛里被溅入血红也丝毫不在意,那血红逐渐占据了眼白,将她清明的双目沾染上一丝的癫狂。
她把相框举高过头顶往地下狠狠一砸。
刺啦一声,玻璃碎了,被摔碎的相框倒在地上,玻璃碎的四分五裂,里面的相片在触碰到空气后迅速萎缩成一个皱巴巴的纸片,四周回荡的钢琴曲也一同戛然而止。
敬离被这简单粗暴的一手弄得目瞪口呆,她难以置信的问:“就这样?”
魏昀不解,“不这样,你还希望怎么样?还需要来一个寻龙问穴,手持铜钱剑来一次不成?”
敬离傻兮兮的点头,被魏昀拍了一巴掌脑袋。
“满脑子尽是水,杀鸡焉用牛刀?”
敬离捂着吃痛的脑袋没有反驳,她鬼使神差的捡起那张皱巴巴的相片,这张照片上男人的脸被用小刀给隔去,留着一个空空的洞,女人也不是闭着眼睛的,而是面对着镜头笑着异常灿烂。
刚才的相片假如只是假象,那么手上这张会是真正的景象吗?
魏昀问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敬离小心翼翼回答:“你夸我知道柳树。”
魏昀把余下的两个相框全部砸碎,没有带一丝的犹豫,每一张相片都同先前一样,遇到空气就恢复成皱巴巴的一团,敬离跟着魏昀砸相框的步伐,蹲着捋平整这一张张相片。
魏昀自顾自的说着:“对,说到了柳树,其实人们总说树大好乘阴,这话不假,可是许多人却不知道可以乘阴的树,人可以乘凉,鬼也可以,我们说的乘凉,往往靠的是这股阴邪劲。
敬离听着对方的知识讲解,现在手里已经拿到了三张真正的相片,她低着头看着每张照片,内心是极其恐惧不假,但是望着相片离的女人莫名的有一股她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第一张的全家福里,女人怀里没有婴儿,她没有笑,只是孤单的一个人站在镜头前,垂着一双眼,手抚在小腹,似乎在来回的抚摸。
第二张在钢琴面前,女人的脸庞看起来还是十分的青涩,身上穿的吊带裙,一根带子因为身体的前倾而滑落,有个手出镜帮她提了上去,她侧过头,笑的璀璨,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爱意,正是这一刻被捕捉下来。
三张图的顺序,用时间来排,肯定第二张最先,她的面容还是少女的鲜嫩,到第一张的时候眼睛里已经黯淡无光,只是垮着脸面对这个镜头,仿佛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上。
“看出什么门道了吗?”魏昀问道。
敬离来回摆弄着三个照片,苦闷的说道:“好像看出来,又没完全懂,你刚才说树会招阴,所有树都会的吗?”
魏昀好笑的讲道:“植物吸水,大多属阴,只有极少数的阳性,阳木因为稀少,所以珍贵,在阳宅中不建议随意的移种过来树木,原来想着风月美景,却不想家里会招惹来不少不速之客。”
“招阴的树中,尤五鬼树最甚,这五种树聚阴能力不凡,活人宅中都要慎重。”
敬离喉咙发紧,她们站在空荡荡客厅中,手里捏着三张不知道来由的相片,刚才苦心思索的时候还好,现在停下来思考,就又被恐惧给占据。
现在四周的确没有一点异常,但是静悄悄的环境中,只有魏昀一个人的声音在有条不紊的在讲述着关于鬼的科普知识,让敬离一点都不能把提起的心放心。
她现在就是惊弓之鸟的鸟,杯弓蛇影的人,疑神疑鬼,心绪不宁。
敬离强忍着快要溢出的恐惧问道:“五鬼树?”
“柳树、槐树、榕树、桑树、竹子,这五种树就是五鬼树,五鬼只是个说法,还有其他的树聚阴能力也不差,俗话说得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这句歌谣就是简单概括了几种忌讳。”
魏昀牵着敬离的手在前带路,她的手心温度不高,却总是要比敬离强上一筹。
“鬼拍手是什么?”
魏昀在前头解释道:“鬼拍手,柳树被风吹到的声音哗啦啦的响,人们就将这个声称呼为鬼拍手,桑树原为丧,出丧的丧,槐树更容易理解,槐树为鬼木。”
“因为原先名字太直白,又有迷信的感觉,后来就改了名,榕树在某些地方甚至被誉为神树,因为它大且壮观,但是榕树气根杂乱,暴露在外很容易成为孤魂野鬼的栖居地。”
敬离琢磨出一点不对劲,她说道:“不对啊,可是池先生不是听了别人的话才种的榕树吗?”
魏昀笑了起来,她带着敬离踏上了楼梯,“别人?哪里是别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敬离不明白魏昀这句话的深意,她们踩在木质的楼梯上,竟然能够发出木板断裂的声音,那声音异常真实,敬离在第一声出来后就有点抑制不住的发抖,魏昀捏了捏她的手心。
“别怕,不要相信眼,不要相信耳朵,她不过欺瞒你五感,没有真本事去害你。”
“如果一个人有能力至你于死地,那么她就绝对不会花费这么多心思来对付你,鬼与人一样,不过欺软怕硬,她把你吓得瘫软在地上,也没见敢对我出手。”
敬离正欲开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鬼会欺瞒眼睛,会欺骗耳朵,那么牵着自己手的人就一定是魏昀吗?
“师父。”
“嗯?”魏昀牵着她的手,懒散的应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回头在向前走着。
敬离情绪几经变化的注视着对方一贯深沉的背影,她的背影同敬离所熟知的魏昀没有任何的区别,魏昀喜欢把头发扎成马尾,喜欢穿着宽松的衣服,但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会穿的比较正式。
今天出门的时候,魏昀穿的是什么来着?
敬离开始苦思冥想,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她今天穿的衣服。
人总会遗忘与忽略一些眼前熟知的东西,像是自己居住几年的房间,它的地板是什么颜色颜色,自己熟悉的人,她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
这些记忆分明就在脑子里,能够一溜烟的窜出来,但是它此刻还是没有动静的藏着,让人回想不起这些应该知晓的细微末节。
“我们为什么要上楼?”
魏昀平淡的回答:“因为鬼藏在楼上啊。”
敬离咽了下口水,她怯生生的问:“林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魏昀一如常态,没有察觉到这句话所设下的语言陷阱,然后继续解释:“因为楼上阴气重,那李超不就往楼上跑的吗?”
敬离听见魏昀没有反驳这声林师父心里就一凉,有那么一瞬间思维是一片空白的。
眼前的背影伪装的再过相似,芯子里的东西也只是冒牌货,她可以被伪装骗到,但是不能被骗到还束手就擒,自己得跑,要学会先下手为强。
敬离冷淡的应声,暗自开始准备蓄力:“是吗?”
“怎么了?”
魏昀似乎察觉到身后人的冷淡,这疑惑的转过身来,结果迎接她的是敬离呼啸而过的一巴掌,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揪住魏昀梳好的马尾给一把拽下来,手腕上的红绳索性就拿在手上,一鼓作气的往对方嘴里塞。
“你什么东西也来骗我!”
“你有本事打我!你凭什么装神弄鬼的要骗我,搞得人精神衰弱很有意思吗?”
敬离嘴上骂的厉害,她听说过遭遇鬼压床的要破口大骂,因为骂人的同时情绪是愤怒的,人在愤怒的一刻阳气最为旺盛,暴涨的阳气会让鬼怪无法近身。
阴阳相生相克,鬼属阴物,阳气重则鬼退,阳衰而阴胜,则鬼怪辄现。
神鬼怕恶人,天生煞气重的,会与阴气犯冲,很好笑的便是手上血债多,这类人反而不需要担心鬼上门。
煞气克近亲,天生煞气重的,往往自己没有做过恶事,身边人就接二连三的离开自己。
人的命数,有理也无理,万般皆命。
骂声让“魏昀”身形有一丝的停顿,逮住这个空隙,敬离下手更没有轻重。
“魏昀”在敬离的手下毫无反抗的余力,她就像纸糊的身体,明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是一点都不经打,处处都是破绽。
敬离一套跟小孩过家家似得打架方式,竟然在这个假魏昀身上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这个结果让她又惊喜又无奈。
惊喜的是自己能够该出手时就出手,无奈的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撞见的鬼也不知道。
是上楼的瞬间,还是在客厅的时候,或者这从头到尾又是敬离自己入的另一个梦魇呢?
敬离经历了太多的匪夷所思,如今的心态被锻炼的撞鬼也成了日常,她能够冷静面对自己曾经恐惧的一切,当然,恐惧不会被磨灭,只是被藏在了心底。
她会害怕不假,但是敬离更会害怕自己没有反抗,就被拖入一个未知的深渊,这也是她选择反抗的原因。
“魏昀”的身体是柔软的,在敬离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下,头就呈现180°的扭转,脸上还维持着疑惑的神情,脑袋就再次被拽着头发一拉,脖子发出咔嚓的声音。
“魏昀”的脑袋往后方塌了,她的眼珠转了几下,似乎在搜索着目标,她眼球向上翻着,看的只有顶上墙壁,视线里没有出现敬离的身影。
她喉咙里发出振动,似乎在吐出什么字眼,像一只脱水的鱼徒劳的张着嘴巴,发出意味不明的呢喃。
“额……进,进……”
趁着她嘴巴微张的时候,敬离就粗暴的塞入了那根红绳,这红绳是魏昀亲手替敬离栓上的,她说这个可以驱邪。
敬离心里也没底,毕竟这根红绳莫名的没有存在感,她急忙忙的往“魏昀”的嘴里塞,她含住红绳却好像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适。
关键时候不顶用,自己师父为什么连防身的东西都不教会自己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讲的就是现在的敬离。
敬离心里还在焦虑的嘀咕,手是还是迅速的往人脖子上掐,她的脖子很脆,又软,捏在手里像是一摊没有生命的肉团。
下一刻,敬离无语的发现,这东西把红绳直接吃了。
“魏昀”嚼着嘴里的红绳,她的眼球不受控的仰视,嘴巴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说好的驱邪效果没见着,这鬼跟兔子啃胡萝卜似得吃红绳嘎嘣嘎嘣的往喉咙里咽。
她吃完了红绳,眼球缓慢的滑动下来,“魏昀”盯着敬离发出笑声,她反而一脸餍足的开始用手托住自己垂下的脑袋,随着卡啦一声,脖子再次与脑袋拼凑到一起。
她来回晃动着摇摇欲坠的脑袋,松弛着紧绷的肌肉,对着敬离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别啊,你怎么还精神起来了!”
敬离哭丧着个脸哀嚎,见状不好,开始企图一脚把人从楼梯上踹下去。
结果脚没踹着就被拉住了胳膊,“魏昀”的力气陡然变大,她的面容并不恐怖,脑袋恢复原位后,维持的依然是一张漂亮的脸,她似笑非笑的望着敬离。
“阿离,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听你的话,我就得死了。”
“魏昀”只是摇头,她亲昵的捏着敬离的手心,说道:“我怎么会让你死,我会保护你的。”
敬离浑身恶寒,她急着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手臂卡在她手里纹丝不动。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魏昀”认真的说:“我是你师父。”
她这句师父讲的情真意切,但是敬离是连一个字都不信,到这个份上,鬼怪依然想要骗她,编织一个漏洞百出的茧就企图把人塞进去,这种手法还真让敬离想起来真正的魏昀。
这个师父,敬离就是不认,她在跟“魏昀”在楼道里僵持,就近抱着个楼梯的扶手死都不肯撒手。
“你把我拖过去,我也不信!”
“魏昀”面露不解,她蹲在敬离的身边,只是颇为柔情的顺着她的发丝,让她不安到后颈都窜出的凉意。
“你怕什么,我是当真爱你。”
“魏昀”说话当真深情,她讲述着一片真心,手挽住对方的手臂,眉眼间都是难以言喻的柔情。
敬离闻言异常惊恐,抱着扶手嚎啕道:“人鬼殊途,你为什么要爱我?”
“所谓的殊途,不过是借口,你喜欢我,而我也深爱着你,我们彼此寻找的不就是这样一份爱情吗?”
敬离摇成拨浪鼓,“我们从来没发生过这种爱情,一切是你在自足多情!”
“魏昀”的笑容不复存在,她注视着眼前的敬离,眼底一片冰冷,压抑着情绪上的愤怒质问道:“那你承诺过我的事情呢?”
“我什么都没承诺过你啊?”
她因为敬离的这句话,僵站在原地,头脑丧失思考的能力,嘴里还在苍白的替人辩解道:“不会的,你是骗我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我或许可以理解呢?”
敬离发现自己越发听不懂这人在讲什么了,她顶着魏昀的脸庞,却做出了脆弱到崩溃的神情,这种神情总觉得永远不该出现在魏昀的脸上。
如果是魏昀的话,她理应坚韧,像是绽放的玫瑰,美的带刺。
敬离再次开始挣扎,一边挣扎一边不耐烦的假意咒骂起来:“你她娘在说什么,我都说没有了,快放开我,我要离开。”
“魏昀”愣了许久,她难以置信敬离会否认关于感情一切。
她甚至不知不觉中松开了紧紧束缚住的手臂,敬离趁机就想找地方逃跑,“魏昀”的位置站的不好,正好堵在楼梯口,下不得,只能往上跑。
敬离明知道鬼可能在楼上,还是咬咬牙准备冲一把。
“魏昀”丧失了起初的理智,她就像是感情中被抛弃的一方,变得易燃易怒,她崩溃看着敬离逃跑的背影质问道:“那些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带他们过来!”
“我问你啊!那天,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你们做了什么?”
她的句句沁血,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的发出质问,起初还维持着魏昀的声线,话到中途就有了新的变化,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更尖,夹杂着哭音与痛苦。
她开始尖叫,就是女人那种愤怒而又绝望的叫声,假魏昀的真实面貌在这种愤怒的驱使下开始逐渐显露出来,她用手掩盖脸庞,大声哭泣。
眼泪渗到指缝里,积攒的越来越多。
敬离还在楼梯上奔跑,她匆忙的往上爬,不敢回头,不敢转身,她听到底下传来的哭泣声,在一声声的逼近,内心里极度焦虑。
心跳声跟急促的呼吸声融合在一起,自己逃命的速度肯定不会慢,脚下爬的楼梯再怎么算也有五六楼之高,但是如今眼前却又出现了新的阶梯。
到了现在,敬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遇到鬼打墙了。
她在这不到四层楼高的楼梯中迷了路,兜兜转转也是在无尽的向上跑,自以为的向上,可能一直都是在原地踏步。
那么鬼为什么还没追过来呢?
敬离不敢细想这个问题,她还在徒劳的逃跑,她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被外界的恐惧气氛所击溃,所以她要不停的奔跑。
一滴水,啪嗒一声落在地面。
哭声在渐渐的变小,似乎逃离开可那人绝望的哭诉,敬离喉咙发紧,闭着眼一鼓作气的往前冲,在心里开始默念蕾蕾与魏昀的名字。
实际上这两人,敬离一个都不太指望,关键时候必掉链子,总是放任着她一个人吃尽苦头。
撞鬼靠不住,不撞鬼也不需要她们,这么一想跟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没想到奇迹就在敬离的抱怨里发生了,蕾蕾困倦的声音在敬离的脑海中想起,敬离心中一喜,企图切换到游戏界面却发现不可操纵。
蕾蕾只有声音传递过来,连身体的映像都看不到。
“滴滴~玩家敬离,这次蕾蕾的陪同,是因为这个世界恐惧评分太高,所以特别宽许的特殊功能。”
“在进入这类不可召唤系统场景,蕾蕾可以用单纯的语音跟玩家进行交流!”
敬离听到蕾蕾熟悉且欢脱的声音,开心的差点喜极而泣,但是下一刻又谨慎的问道:“你证明一下自己是蕾蕾。”
蕾蕾的声音顿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还会被怀疑真伪。
于是乖乖的回答道:“我是陪伴您游戏旅途的指导员,蕾蕾!”
“蕾蕾的系统编号为37,玩家敬离的游戏ID号为:20180515。”
敬离还算满意的嗯了一声,她现在逃亡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体力很差的自己,能够一口气爬了十几层楼,简直太够意思了。
可是爬了也不能够怎么样,所以她满怀希望的问道:“你除了语音陪伴,还能帮助我别的什么吗?”
蕾蕾委屈的说道:“不能,我就一个电子宠物。”
敬离大跌眼镜,“那你当补偿的意义何在?”
蕾蕾思索着,不确定的回答:“额……让您不那么孤单?”
“……你们系统能不能给力一点?”
敬离算是知道了,这个游戏真的是把人往狼窝里一丢,就转身走人的类型。
敬离还没有空抱怨太多,水滴声就开始变多。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不断的在四周响起,由远到近,敬离跑了很久,就为了躲避水声的靠近,可是跑到后面,实在喘着粗气疲惫不堪。
小腿肌肉都在收缩,在皮下隐隐收拢,这是快要抽筋的前兆。
敬离没有办法,她靠在扶手处休息了一会,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哪里传来的水声,水声正在这时消失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的时候,正像是危险悄然前往的时刻。
突然一滴水砸到敬离的手背上,水花四溅,湿润着手背的肌肤,敬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收回了搭在扶手上的手,隐约感觉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
敬离屏住呼吸,在心中问道:“蕾蕾,我上面有东西吗?”
蕾蕾遗憾的回答:“我只能看到玩家视角里的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想看只能自己亲眼去看。
敬离做完心理准备终于抬起了头,她是闭着眼睛的,甚至还用手捂住眼睛,这会小心翼翼的挪开一个小缝,结果头顶什么都没有。
空空一片,只有米黄色的墙壁。
敬离提着的心放不下来,她也隐约明白鬼这是追了上来,可是判了死刑也就算了,这鬼看起来就是单纯拿她来取乐。
冤有头债有主,自己跟池家非亲非故,还要惹上这码事?
敬离静下心来,她直接坐在台阶上,疲倦的向四周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把我跟师父分开又是为了什么?”
又是一滴水落在了敬离的脚边,这次敬离看到了水滴落的样子,那是一颗很小水滴从上方滴落下来,水掉落的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一摊水迹。
敬离首先看到了一双光着的脚踩在那滩水上。
说是脚,其实也已经变形了,那脚趾肿胀的紫红,身上的水还在不停地流淌。
这是敬离头一次看到这个女鬼的真实的样子,而不是女鬼顶着一张魏昀的脸。
女人穿着的白色吊带裙湿透了,它紧紧的包裹在女人的身上,从窄小的裙子上,能够看出来她曾经身材的曼妙。
然而如今她只是皮肤白的发灰,指尖臃肿不堪,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她此刻不安的抱臂站在敬离的面前。
敬离抬头看着眼前的女鬼,她躲闪着敬离的目光,惨白的双唇几次颤抖,都没讲出一句话来。
最后她费力的说出了一句谢谢。
敬离不解问:“你谢谢我什么?”
女人讲话的声音很生硬,虽然拥有着生前的嗓音,但是却讲不出活人声调的抑扬顿挫,而是缓慢,又毫无起伏的语调。
“我,能有,本来的身体,出现,因为你。”
“第,一次。”
“谢,谢。”
敬离发现看习惯的话,这女鬼长相其实也没有那么吓人,她讲话的声音很低,跟先前崩溃的疯癫不同,这会还维持着本性里的腼腆。
敬离没有靠近对方,只是维持着双方一米远的距离问:“你是谁?”
女鬼垂着眼睛,她极其努力的回忆着自己的名字,到最后终于想了起来,她的双眸也许在那刻是发亮的,只是掩盖于可怖的外表下,让近在咫尺的敬离都无法察觉,“我叫余丽丝……”
听到这个名字敬离忽然明白眼前这个人是谁了,她对这个人并不陌生,甚至有几张照片的缘分。
爱丽丝,余丽丝,致爱丽丝。
余丽丝的名字与第二张照片的签名正好对上,那褪色的相片上,签字笔洋洋洒洒的写着一句:致爱丽丝——你是春雨我是闷秋,你是我郁闷碰上的跳跃音符。
原来这不止是简单的一首钢琴曲,更是送给一个名为丽丝的女孩,然而这个在照片中清纯美丽的的女孩,现如今就只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
敬离突然觉得嘲讽至极。
“我见过你。”
余丽丝诧异的抬起头,从她磕磕绊绊的语调中,敬离硬生生听出了一股焦虑。
她问道:“我,我吗?”
“不过说见过,也只是看过几张相片的程度,你真的很好看,不过你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我师父去哪里了?”
余丽丝歪头,“好,看?”
敬离点头,“好看,你以前非常好看。”
余丽丝想要笑,但是她裂开的嘴巴会形成一个漆黑的缺口,这种笑容只让人感觉到恐怖。
爱美的天性让她先是笑了出来,但是很快就自己捂住了嘴巴。
她眼睛直直的看着地板上水的倒影,倒影里自己是这么的难看。
敬离看的心酸,她好心说道:“没事的,你想笑就笑吧,好看值得开心。”
余丽丝摇头,她答非所问的说:“等。”
“等?”
敬离嚼着这个字,没能第一时间的理解对方表达的意思。
余丽丝补充道:“师父,等,你,等。”
听到师父这个词,敬离终于反应过来,“等我师父吗?”
余丽丝点头,她身上的水像是不会停一样的流淌,脚下很快从一滩水演变成整个地下都是水在蔓延,她环着自己的手臂,此刻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单薄的衣裙遮挡不住她的暴露出来的皮肤,更阻挡不住河水的冰冷,她望着敬离,悄悄地,又带着难以察觉的欣喜。
跟一个稚嫩的孩童一样,用好奇的目光来回打量着敬离。
敬离冲她笑了笑,余丽丝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联想到在池家看到一切,相片,闹鬼,男女关系,余丽丝崩溃的哭喊,这几个重点拼拼凑凑,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就在她的眼前展开。
不出意外的话,余丽丝就是她们今天特地来找的鬼,是她缠着池允轩,附了他的身,要他为自己偿命。
眼前这个腼腆性格的女鬼,到底会因为什么才产生那么大的怨气呢?
魏昀先前不止一次提过,池家遇鬼是咎由自取,那么在余丽丝的身上又是发生了多可怕的事情呢?
敬离没有继续想象,她是不敢也是不忍,她深知黑暗遍布在各个地方,每个有光的地方就会存在阴影,那是无法消除的。
我们能做的只有用最微弱的光去照亮那些阴暗。
在敬离原先的刻板印象中,恶鬼应该有一副恐怖狰狞的面目,她要面目可憎,要身着红衣。
可是都没有,余丽丝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真说起来,今天先出手的还是自己,从头到尾,这个女鬼都没有害她的心思。
不然都在鬼打墙的困局中,自己凭什么能够跑那么远。
魏昀手中有无数的底牌可以自保,但是敬离不行,她两眼一抹黑,除了自身招鬼,似乎什么能力都没有。
敬离还有闲情雅致去自嘲,自己是史上最惨游戏玩家。
敬离好奇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要带我上楼?”
余丽丝摇头,“忘,了。”
敬离难以置信的重复,“忘了?”
“嗯。”
余丽丝的回答的确让人哭笑不得,可是追究真假也没有意义,毕竟她有绝对的力量,力量悬殊的两者,是无法平等的要求一切。
这是通用的法则。
一人一鬼就坐在楼道里开始等待,这个等待时间也并不漫长,大概只有几分钟,余丽丝侧过头察觉到什么的看着楼梯的上方。
她目光呆滞的说:“等,好了。”
“走,沿着,走。”
敬离向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只是跟刚才一样的路,正想回头一问究竟,原先站在面前的余丽丝就消失了。
楼梯道里只剩下自己,前面是通向楼上的台阶,敬离看着来路,又看了一眼去路,心里还在做最后的抉择。
余丽丝离开的痕迹,只有留在她眼前的一滩水,这滩水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止是虚假的幻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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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的女友是阴阳先生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