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第一技术法师 第4章 义体诊所

面对劈来的利刃，朝昭才发现这具身体的敏捷性有多高。

下一秒，利刃就要落在头顶。

她手上一转，反握枪柄，使枪身朝上，试图拿塑料枪生扛过这一击。同时脚步后撤，卸掉刀身的部分力度。

但在战斗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再多的技巧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几乎瞬间，塑料枪在刀下爆开。而刀刃还不见收势，一直往她虎口切来。

虎口处猛地一凉，痛觉却迟迟没有传入大脑。

但手不能撤，否则就是她的脸来接住这一刀了。

女人的脸靠得很近，朝昭能看见电火花在她黑洞洞的左眼眶里滋啦跳跃。

朝昭知道自己没法接住第二击。

刀刃几乎切至她的手腕处，迟来的痛觉让她两眼发黑。

而下一刻，周围的空气突然剧烈震动，红色的警戒灯兜头罩下，在她与女人身周形成一个长方形的红色禁区。

“暴恐控制队，举起双手！”

头顶上方同时传来引擎的隆声。

女人的注意力被这响动分散了，朝昭却丝毫不敢分神去看，一咬牙一狠心，将已全是血的右手猛抽而出。

疼——！！！

朝昭还没撤出几步，前方的路面就“砰砰砰”炸响三次，挡住她的去路，同时头顶上又喊：“站在原地！”

朝昭抬头，一辆硕大的黑甲浮空车悬在半空，两侧升降门全都掀起，像生出了两翼的机器怪物，翼展之下是一排大大小小的枪口，枪后面蹲着全副武装的执法者。

浮空车缓缓下降到离地三米处，一个个体型异常壮硕的制服警察接连跳下。

“举起双手！”两个警察冲朝昭快步走来，两把重型机枪分别指向心脏和额头，朝昭一旦造次，他们就立刻让她死上两次。

朝昭缓缓举起双手，血顺着小臂流到手肘，滴在地上。

暴恐控制队。

朝昭的记忆中有他们的信息，这是一群拿以暴制暴作为执法宗旨的城市安全守卫队。主要的执法对象就是突破人性极限的赛博精神病。

但讽刺的是，暴恐控制队的队员也大多是高度义体改造者。甚至近期有一例赛博精神病经过几个月的精神改造后，被控制队收编了。

朝昭深而长地呼吸着，盯住眼前两人的战斗面罩。

“趴下去！”指着她心脏的枪口一摆。

朝昭动作缓慢地照做，保持双手举高的姿势。

抬眼去看女人的方向，她跪在地上，双腿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折在身下，大概已经被打断了。手臂上的螳螂刀依然翘立着。

这时，女人突然将脸转过来看向朝昭。立刻就有一把手枪抵住她的太阳穴。

朝昭的心好像被什么紧紧攥了一下。

做梦一样的无辜，少女一样的懵懂，怎么会出现在那张满是血渍和污泥的脸上？

##

在警局做完记录出来，太阳已经西沉。

朝昭在视野里打开导航，查找附近的义体诊所。

她的右手废了，大拇指几乎被连根砍下，只靠一点皮肉勉强连在手掌上。

但这依然属于非致命伤，警局的医务人员根本没把她这伤当回事，恶**件目击者的第一要务是配合警局走调查程序。戴眼镜的女医生给她扎一剂强力针止疼消毒，就云淡风轻地给她建议，调查结束后去义体诊所换一只机械手。

这里的医疗理念简单粗暴，主打“坏了就换”。换心换肺的大有人在，一根拇指实在不算什么。

警局位于中一区的城市广场附近，周围都是高端诊所，服务费堪称天价。

强力针的药效还有一会儿，朝昭决定回到旅馆附近找个小诊所。

中一区四通八达，公司总部大楼、商业街都在这一片，有好几个地下铁入口，但六七点正好是下班高峰期，每个站的人流量都很大。

朝昭把右手护在胸前，跟在队伍后面，挨个检票进站。此时血已经微微渗透了包扎带。

《失落城》的游戏背景设定在近未来的2088年，很难想象，这里的公共交通进站时依旧采用的是人工检票，月台和车厢清一色经费不足濒临报废的样子。

朝昭两趟都挤不上去，第三趟才成功上了车。

车厢里简直是一盘海鲜杂烩罐头，体味和口臭混杂在一起，朝昭闷得厉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干呕。

干呕的冲动终于停下来，这时候，系统接连跳出两条提示。

朝昭透过被逼出的生理性泪水努力看清了眼前的文字：

【转账：账户转入5000eb。余额5423eb 】

【说明信息：春生人寿生命险理赔金（投保人珍妮·林），剩余理赔金15000将在未来每月月初打入您的账户。感谢您选择春生人寿】

昏黄的车厢里，朝昭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

林珍妮，好像是她去世的母亲。

这是雪中送炭的一笔钱，对她来说简直是扭转局面的关键。

但朝昭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为素未谋面的林珍妮感到可怜：在这里，一条命就只值两万联币吗？

“车辆到站，涅林街口。”带有电流杂音的广播响起。

朝昭定一定神，走出车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沿街的路灯亮暗不一。

这就又回到了南三区，整个城市消费水平的谷底。虽然现在口袋里骤然多了5000联币的巨款，但游戏中的生活水平不会有任何提升，毕竟真正需要钱的，是游戏外。

扎带上的血渍好像又扩大了一些，伤处已经开始隐隐灼痛，朝昭直接导航了一家距离最近的诊所。

诊所开在公寓楼下的联排商铺，一栋楼有百层高，底下十层都是商铺，合成食品、枪械弹药、特殊药品……居民的生活需求完全可以在大楼内部解决消化。

圆柱形的公寓楼只有一个入口，朝昭绕了大半圈，坐着比铁桶好不了多少的电梯上了7层。

诊所的卷帘门半关着，没有文字招牌，只在门框上用灯管凹成个注射器的形状，来表示门后空间的用途。

她用左手敲了敲门，俯身钻进去。

正对面是安了铁网的分诊窗口，窗口里没有人，左边靠墙放着个脏红色长沙发，一个穿着红夹克的年轻男人仰面躺着，脚翘得老高。

“你好，我来装一只机械手。”

沙发上的男人抬起上半身眯眼看过来，然后又泄力倒回去，手往分诊窗口一指：“填表。”

“我右手断了，麻烦你代我填一下。”朝昭表面上客气而平静，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儿，刚才找诊所位置找了太久，右手已经要死要活地疼起来。

男人掀开眼皮看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一下把自己从沙发上提起来，走到分诊窗口把铁网推开，单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机器。

“来，没断的那只手。”

朝昭伸出左手。

走近了看，男人整张脸带了点女相。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鼻子挺翘，两耳都打了耳洞，洞里穿着两支小铁环，这里的医美脸比现实中自然很多，几乎能以假乱真，朝昭没法判断这张脸上有多少是原生的。

男人在小机器上捣鼓一阵，迟迟没有用上朝昭那只好手，挠了挠头：“坏了吗？”

他抬头看向空中，眼神涣散，这表示正在脑内通讯。片刻，通讯结束了，他又摆弄一阵机器，然后拿过朝昭的手：“握着，等红灯变绿再松开。”

朝昭照做，接过来一看，机器底部有春日医疗的标识，她立刻反应出这是春日医疗自研的智能分诊仪。

患者所有的生物信息和必要的个人信息就通过手里这个小机器，传到春日医疗的终端服务器，再经由算法处理，生成那种除专业医师外没人看得懂的病情说明。

有了黑客的专业背景，朝昭时常自然地反应出大部分高科技设备背后的复杂原理，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好像一本复杂的天书，突然就能读懂了。

简单来说，这机器之所以握在手里就能探知全身的生理状态，靠的是一种特殊的电子脉冲，所以她现在会感觉到身上微微麻痒。

红灯一直闪着，分诊窗口旁的气密门忽然滑开了，迎面走出来一个瘦小子，跺着两条刚修好的粗壮机械腿，全身上下一边宽，像一块儿直板。

瘦小子向里间喊：“没问题了姐！钱转过去了，和上次的一起！”

朝昭抬眼朝里间看，心里咯噔一下。

那间手术室的四壁都喷了色光颜料，光线纯白而柔和地洒落在各种精密设备上，单是她受限视野中能看见的，就有全息操作台、自动化切割机械臂，甚至那个角落里的小方块，竟然是纳米修复机器人吗……

为什么她会在这个破地方看见纳米修复机器人？

工作台旁站着一个纤长的侧影，一头刀切似的直短发，穿着紧身裤，裤脚塞进软皮战斗靴里。

她正在拆手术用的机械爪，一旁的钢制工作台上戳着一只仿肤款人造手，被摆成了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朝昭的内心五味杂陈，她单纯是看地理位置选的这里，该死的导航软件不显示价格和评分。

谁知道在这低端住宅区也能开出一个高级手术室来？设备高端，医生又这么有个性，简直是钱包遭劫的前奏……

女医生拿起人造手，对准手腕往上一拧，甩着手往外走，眼神从朝昭脸上扫到她手上闪红光的分诊仪，继而瞥了绿眼睛男人一眼。

这是十分淡淡的一眼，但男人似乎被看得没了底，话在嘴里咕噜一圈才吐出来：“省钱么……这机器用一次快赶上我一天工资了，这个月又有好几个赊账的，电费都回不来……”

女人站定在手术室门口，朝昭被夹在两人之间，想跑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女人正要开口，恰在这时候，朝昭手里的机器发出“嘀”的一声，柔美的电子音通报：“您的初检报告生成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