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将令牌插入卡槽,木门打开,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
程禾禾跟着林顷云进去,双脚踏入虚空的瞬间,黑暗消失,耳边传来鸟叫声,鼻尖有浅淡的花香。
她睁开眼,面前是一片幽谷。
明月悬于深空,古树长于峭壁,还有飞流直下的瀑布,简直就是仙境。
她松开林顷云的衣袖,好奇道:“我们要去哪里采药啊?”
林顷云往峭壁上指。
月光下,上面长着散发荧光的草,像是兰花,但是茎叶雪白,一看就是上品。
程禾禾眨了眨眼,这是月神花?
月神花可以止痛和滋养经脉,只在月下生长。
蓬莱岛也不少月神花的种子,但因为生长条件,存活的很少。
市面上,一株月神花有时会被炒到天价。
这么宝贝的东西,居然就任由剑宗弟子随意采摘?
程禾禾觉得剑宗真是财大气粗!
林顷云发现了她的诧异,解释道:“每个弟子每月只能采摘一株,而且月神花花期很短,只有今年多了些。”
“一会儿我爬下悬崖采摘,你站在上面等我。”
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就走到悬崖边。
明月当空,程禾禾能够俯瞰整个试炼幻境。
幻境也有危险等级,自他们脚下方圆数十里都属于安全地带,只有一些练气期的毒虫蛇蚁,不会轻易惹人。
出了安全地带就是茂密的树林,属于危险地带,那里有开智的筑基期妖兽。
然后就是高危地带,妖兽数量大大减少,但每一只都是金丹初期,杀伤力很大。
程禾禾脚边已经有锁链的痕迹,看来不少弟子都来过这里。
林顷云很熟练,在程禾禾观察的时候,他已经掏出绳子拴在腰上。
他沿着峭壁往下滑,动作灵巧,不一会的工夫,程禾禾只能看见一点白影。
她打算坐在原地等林顷云,可坐下的时候,竟觉得浑身经脉有些异样,从脚到手开始无力。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程禾禾脑袋一紧。
她想起今天早上执事堂师兄送来的甜糕,眼下只想大骂。
俗话说得好,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还是她来剑宗过得太舒适,竟然将基本的生存规则都忘了。
程禾禾立马原地打坐,绿色的灵力从她指尖冒出,萦绕在她周围。
她专注将体内的毒素排出去,没注意到身后草丛里闪过一个人影。
等片刻后,毒素排除,程禾禾白着张脸,额头全是冷汗。
她强撑着身子起身,想看看林顷云的情况。
正当她靠近悬崖往下望时,发现那抹白点早已消失。
更邪门的是林顷云的绳子已经断了!
程禾禾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然后攥着根藤蔓,径直往深渊跳去。
冷风呼呼刮在她脸上,程禾禾心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除了怕她的保命符死掉,似乎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
后来程禾禾才知道,只不过几日的时间,她早将林顷云当作朋友了。
直到看见昏倒在山洞边的林顷云,程禾禾才如释重负。她跳到山洞边,手指凑到少年鼻尖。
温热的呼吸。
还好,他没死。
程禾禾将人拖到山洞旁,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林顷云的坠落,要么人为,要么意外。
还有她体内的花蜜。
看来今日是有人针对他们。
程禾禾想起一张清冷的脸,眼神冷了下去。
等林顷云醒时,幻境出口已经关闭,他们只能在这里呆一晚,等明日出口打开。
林顷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怀里的月神草,但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程禾禾站在一旁,脆生道:“别找啦,都在你胃里。”
林顷云闻言,怪她奢侈:“你不该将月神草给我食用,这点伤养几天就好了,而且,我不是让你呆在上面吗?”
“草重要还是人重要?”程禾禾瞥他一眼,有些炸毛,“我觉得给你用就合适,以后我还会给你用更好的东西。”
林顷云被程少主的话堵住,他看看两人落魄的模样,还是不好戳破少女最后的倔强。
更好的东西,以他们二人的资质,应该没有。
在休息的时候,林顷云抬头忽而看见程禾禾血淋淋的双手,心一紧。
他起身走到少女身旁,捞起她的手仔细看,“因为下来找我?”
程禾禾顶着张惨白的小脸道:“没事,等出了试炼就好啦。”
林顷云听见少女随意的口气,竟难得起些火气,也不说话,扯下自己身上的布条,将少女两只手都包扎好。
程禾禾看着双手的蝴蝶结,觉得有些新奇,打趣道:“林顷云,你还会这些女儿家的系法?”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吃瓜的意味。
林顷云点头,声音柔和不少:“这是我娘亲教我的。”
程禾禾凑近他,好奇道:“你不是六岁就进入剑宗了吗?你娘亲从小就会教你这些?”
林顷云听着少女的话,似乎被拉回儿时流离失所的日子。
那双温柔的手掌总会在他受伤时,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娘亲说,“云儿,以后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少女此刻的眼和娘亲的眼重叠在一起,都是那样温柔。
林顷云心被猛地一烫,只能狼狈地转移话题,“我的绳子被人割断,你在悬崖上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程禾禾摇头,“可能是有人在暗地里搞鬼,但他们见没有成功,肯定还会继续来的。”
林顷云问,“你不害怕吗?”
程禾禾笑了笑,似乎是在自嘲,“要是这点苦难我都害怕,那我在蓬莱岛岂不是被吓死了!”
说完,还得瑟地撅嘴,活脱脱一个俏皮姑娘。
林顷云被她逗笑,“你不是怕蛇虫吗?”
程禾禾专注看着林顷云的笑容,不解,“怎么忽然问这个?”
“哦,没事。”林顷云指了指她背后的山洞,“那里有个蛇窝。”
紧接着,少女的尖叫声响起。
程禾禾被吓得差点往树上爬,还是林顷云笑了,她才知道林顷云是在故意吓唬她。
她双手环胸,气鼓鼓道:“你为什么要吓我?”
程家少主不要面子的吗?
林顷云有些茫然,“之前呢不是抓蛇来给我泡药浴吗?我以为你不怕这些东西。”
程禾禾被气得一口血憋在胸口。
什么是自作自受,这就是自作自受。
她咳嗽几声,尴尬道:“那几日抓的蛇都是师兄们处理好给我的,我拿着死蛇当然不怕,但你要我亲眼看着蛇爬来爬去,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林顷云似懂非懂,他想起小时候弟弟喜欢吃苹果,但不喜欢吃苹果酥。
想来,这应该都是一回事。
两人短暂休息后,接下来要寻找下山的路。
他们身处山洞内,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雾,上面是看不到顶的峭壁。
程禾禾在原地做拉伸,“林顷云,选条路吧,爬上去还是顺着往下走?”
林顷云瞥了她一眼,平静道:“我选第三条路,走山洞。”
程禾禾弯起嘴角。
好吧,是她大意了。
还是得跟熟人走。
等回神了,发现少年越走越快的身影,她着急道:“林顷云,你等等我啊,我最怕蛇了!”
少年动作慢了些,语气竟然有些戏虐,“小少主,还不快点。”
程禾禾哼了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小”字是在嘲讽她。
她加快脚步,追上林顷云。
***
山洞异常的黑,两人只能靠着林顷云手里的灵火往前走。
一片寂静中,每当有蝙蝠从里面飞出来,程禾禾都要攥紧林顷云的衣袖。
林顷云看了一眼,也没管。
“林顷云,你确定你认识路?我怎么感觉,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啊?”程禾禾小步跟着身前的少年,眼里是少年消瘦的双肩和那根柔顺的白发带。
林顷云声音平静,“没走错,走过这个拐角就到最里面了。”
“最里面是哪里啊?”程禾禾声音有些抖,害怕突然有蛇掉在身上,只能紧盯白色发带分散注意力。
“里面是二楼试炼最安全的地方,没有妖兽可以进入,用来给弟子休息。”林顷云正在说话,忽然感觉头上一紧。
他转过头,看着少女白着张脸,一双眼亮得出奇,手里还攥着他的发带。
“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想握个东西。”程禾禾对活蛇的恐惧是打心里的,眼下说话都说不清楚。
林顷云叹了口气,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我骗你的,这里根本没有蛇。”
话还没说完,他的发带被塞回手里,还收获了少女一拳。
虽然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林顷云,你居然骗我!”程禾禾叉着腰,气呼呼的。
林顷云笑了笑,“以后不会骗你了。”
程禾禾的话脱口而出,但少年却回答得这么严肃。她心里突然有些愧疚,她何尝不是在骗他。
抱着活命的目的带他飞升。
程禾禾有些心酸,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不想面对林顷云的真挚,自己就往前走。
林顷云被少女变化莫测的情绪搞得有点懵,他想,会不会是自己太过分了。
此时,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滑过,他利落拔剑往暗处一刺,等剑回手,尖端沾满血。
那里处躺着一条被砍断的蛇。
程禾禾蹲在出口,情绪有些低落,看见林顷云走过来,打起精神。
她面色有些纠结,最后慢吞吞开口:“林顷云,我想清楚了,作为朋友就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
“虽然你这个人没那么有趣,但我一定会努力带你飞升的,不因为其它的原因,只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我以后都不会骗你了,如果你不想飞升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改变被欺负的命运,直到我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