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柏的事情一晃眼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万俟初从深牢里出来,被阳光刺眯了眼睛。他这段时间算是住在深牢里了,久久未见天日,肤色与行尸有得一拼,他闻了闻袖子,一股子腥臭味。
上次的案件并没有结束,虽然邪祟已经被孙长榆半路给杀了,但没有弄清楚前后动机因果,邪祟就算是杀人,也不必专挑书生杀吧,还是天子脚下的书院,吃了虎心豹子胆奔着找死去的。
他候在书院旁边,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逮着了两只邪祟。
一只黑猫和一条蟒蛇。
都红着眼,**裸人类的眼神,复杂且愤恨。
万俟初拿画符后的柳树叶贴在脑门上,果然就看到他们浑身冒着黑气。
人有七魂六魄,动物自然也有魂魄,但是动物和人不一样,它们很少有灵智,是最适合被杀死后没有身体的邪祟们附体的去处。
除非双方你情我愿或者实力强劲,否则邪祟们很难去夺舍一个拥有正常智力的人的身体,就算是能力再强也只是个外来的,强行夺舍的话会遭到反噬,危险性极大。
这俩邪祟不管万俟初用了什么手段,都似乎宁死不屈,它们不能说话,日子一天天过去,它们的眼神里是一脸得意。
万俟初便天天用好打好骂来伺候他们,高兴的时候再赏赐火和水。
又过了小半个月,它们终于松动了,在墙壁上写了几个大字: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万俟初在回公主府的路上一路都在思考这俩邪魔想说什么。邪祟年年有,和正派道法、丹药、符咒阵法还有佛法这些不同,邪门歪道提升能力的法子多得不得了,比如行尸,鬼神,童男童女,巫妖术等等,他们大多也会用符咒和阵法。
三百年前,邪巫与道家佛门子弟之间就展开了一场大战,上千年来一向都是实力几近相当,直到国师出现,将它们给全灭了。
但是完全灭亡是不可能的,大白朝每年都会有几十起邪魔害人案子,不过,与古书县志记载一天就几十起的事件比起来好了太多了。
他习惯在后门,后门有一排排的板栗树,能够遮掩行踪,还很安静。
今天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声音,他爬上树一看,发现有三个穿乾元宗道袍的弟子站在板栗树下,其中一人有些眼熟,正是他哥哥。
远远望去,他哥哥的手握成了拳头,浑身紧绷。
万俟初掏出一张符纸,又咬破自己的手指,迅速地在纸上画了几个蝌蚪符号,又捏了一个诀,最后把符纸放在了自己的怀里,浑身的腥臭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从树上飞快地移动。
公主府外的板栗树横斜如伞,郁郁葱葱,能把他整个人都给掩盖起来,他透过叶子往下面看去。
“怎么的,你难道不是皇室血脉吗?回了趟家连自己是老几都给忘了,不就是请个厨子来公主府做饭吗?这种小事情还特意找大师兄告状。”
“有靠山,找着人给撑腰了呗。二师兄,我觉得这小子就是看不起您,觉得您不如大师兄。”
万俟文保低着头,恭谦道:“二师兄,三师兄,我并没有找大师兄告状,只是我觉得强抢厨师对我们宗门的名声不太好.....”
叫二师兄的恶狠狠道:“不是有你那个不中用的弟弟背着罪吗,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三师兄也附和道:“不就是用了你家一点银子么,我二师兄可是云山长老的亲儿子,以后是要继承丹药传承的,乾元宗成千上万的弟子求着来巴结奉承,用你的银子可是看得起你,你们大白朝的皇帝也眼巴巴地指着我们的丹药活着。”
万俟初和他哥哥差了十岁,娘亲说哥哥温文尔雅,从小就懂事。小的时候万俟文保对他极好,每次下山探望总会带各种好玩的小玩意,但长大以后就变了,他的哥哥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寡言少语,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万俟文保在他们嚣张跋扈的攻击下也只是抱拳道歉。
万俟初皱起了眉头。
世间有七个国家三大宗门,大宗门分别是青城山的回音谷,海上的罗刹国九鼑宗,朝瑶山上的乾元宗。相传回音谷妙手回丹治病救人,罗刹国能呼风唤雨看破天机却不出世,乾元宗则是传道授业解惑,顺便保护世间老百姓,最接地气,但也吃各个国家的供奉,来铲除邪祟。
在大白朝,万俟文保是有钱又有权,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自然可以横行霸道,去了乾元宗,他人上人的光环不再,那些仙门二代就压了他一头,要遵守的规则就多了。
又听二师兄清了清嗓子,使了一个眼神,一旁的三师兄瞬间会意。
万俟初尖着耳朵,看来是要步入正题了,刚才只是一个下马威。
三师兄道:“那把朱雀红莲伞这次用完你就送给二师兄吧。”语气很是理所当然,想来之前没少勒索。
万俟文保听完,猛地抬头:“可是红莲伞是祖师赠予我弟弟的,这次是边境那边的镇妖塔封印松动了借用罢了,大师兄说以后会归还的。”
三师兄抱着胸:“拿大师兄压着我们,呵,如果这伞是你弟弟一定要赠予你,大师兄能有什么话好说。”
二师兄背着手,摇着扇子:“我们学道术是为了成仙,成仙需要斩三尸,灭人欲,你如今已经进了筑基期,寿元能到百二十岁,等你到了金丹元婴,寿元更长,七情六欲肯定是要斩断的。等百年之后,你弟弟早死了,他这把伞自然也是你的,只是早些与晚些的区别罢了。”
三师兄也道:“是啊,你的灵根得天独厚,百年也难得一遇,但你进我们乾元宗已经十多年了,每天熬着油灯练术法也比不过我这双灵根的体质,真是白费了这么好的两根,你这身体配不上它,以后肯定得靠我们二师兄的丹药养着,洗掉你身体里凡人的晦气。不如现在好好巴结,以后我们俩肯定罩着你。”
万俟文保拔剑做了防卫的姿势:“如果我不同意呢?”
二师兄笑了一声,一个抬手,似乎有什么东西拧住了万俟文保的后背,然后就见万俟文保的脸上满是惊恐,伸出手去捏决反抗。
下一秒,二师兄手轻轻放下,万俟文保的裤子被擦破,肉眼可见膝盖被磕青,捏诀的手上也被树枝穿了几个大洞,血肉模糊。
万俟初咬着牙,睁大了眼睛。
二师兄满脸横肉,脾气火爆道:“我看你弟弟颇有几分姿色,甚至比我们仙宗的姑娘都长得好,你说,什么样的床才能配得上他,拔步床怎么样?”
万俟文保痛得双目无神:“道门有规定,不能伤害平民百姓。”
三师兄从锦囊里掏出一枚丹药,走到他的面前:“道门也说不能欺负同门师兄,这一颗药下去,你的伤就全然好了,谁也不知道。”
万俟文保咬牙不吃,三师兄用脚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一脚混杂了真气,当时就把他踹出了二里地。
万俟初看着自己的哥哥,从表面上看,除了衣服脏破了一点外,伤势已经开始愈合了,但看着龇牙咧嘴的模样,肯定是痛苦难耐。
然后又是新一轮的折磨,万俟初刚想动手,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往下看去,就见一道视线朝他望来,万俟文保已经青了嘴角,他缓慢地摇头,那眼神有说不清的复杂与难堪,然后又马上低下脑袋,默默挨打。
而三师兄和二师兄,在看到万俟文保摇头后,误以为是他还不肯,下手更是猖狂。
后来打累了,二师兄眉头一挑,三师兄猥琐一笑,手上蹿出火,烧了一张符纸,立马有两道士赶来。
两位道士只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地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同门,更不敢瞧脚踩在同门身上叉着腰狞笑的二师兄和三师兄。
三师兄吩咐他们道:“一百个耳光,用你们炼气期九层的最强实力打。”两位弟子自然不肯,三师兄又道:“出事我担着,不打他我打你们。”
羞辱的场面万俟初从头看到了尾。
他哥哥最终还是没有答应,跪在地上道:“我会好好劝说他。”
二师兄走过去,用脚踩着土,然后弯腰抓了一把混着泥土的杂草扔到他脸上:“把这些吃了,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三师兄嬉皮笑脸道:“这些草可是含有天地万物灵气,二师兄对你可真好。”
万俟文保像狗一样,匍匐着把草和泥巴往嘴里胡乱地塞。
猖狂的师兄弟二人自觉做了一件狠事,了不起得很,扔下了一颗药,满意地带着师弟们离开了。
药缓缓地滑到了万俟文保的脚旁边,他浑身都是伤口,衣衫褴褛,强撑着想去捡,有一只手比他更快。
那手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布满了薄茧,指骨很漂亮,像常常握剑的手。
万俟初俯下身子,黑色的广袖带着像乌云一般压迫感的气势,一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很强势地把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万俟文保嘴里都是血,含糊不清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父亲和母亲。”和他想象中的态度不一样,他以为对方会大发怒火,霸王脾气的质问凭什么,吃了大白朝的供奉还敢这么耀武扬威,或者红着一双眼睛,眼泪啪嗒地掉,到时候还得自己安慰他。
万俟初出乎意料的镇定,只说道:“哥哥,您这还演上孙子了,欺负你的这俩人叫什么名字?”
他言语间漫不经心,笑容没心没肺,但眉眼间的阴郁和眼神里透着的冷漠让人害怕,万俟文保不自觉地说出了名字:“二师兄叫乔罡,三师兄叫唐青。”他说完以后顿时觉得不好:“你不要去招惹他们,乾元宗内各国的皇族一大堆,没有谁能让天师给面子瞧上一眼,乔罡的父亲是乾元宗掌管丹药的火阳长老,元婴修士,乾元宗总共才两位元婴长老,除了化神期的孙天师外,他就是最尊贵的了。”
万俟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他看着万俟文保的伤势慢慢修复好,眼底是压抑忍耐的,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扯了扯嘴角,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心都被欺负得木然了,自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和亲人说起自己的难堪。
万俟初此刻看着自己兄长被打得这般惨,之前父亲偏心所导致的心中委屈与不公顷刻间烟消云散。
万俟初心道:“这两人,死罪。”他给他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了一声一路平安,转身便走了。
万俟初是个死傲娇,请期待他深沉的爱。
mò qí,复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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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