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兮语见他欲言又止,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碍他眼的事,于是忙道:“我一直待在这里等你,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程修定了心神,而后言,“今日仓促,明日再来即可,现在先回府。”
“好。”迟兮语乖巧点头,多半句都不问,全听他安排就是。
二人乘着马车回府,一路上迟兮语都端正拘谨的坐好,生怕像来时那样再出洋相。
程修目光始终不离迟兮语头顶那支素银簪子,侧头掀开马车窗上的帘子,发现已经到了街上,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铺子,程修忽然道:“停下!”
车夫闻声勒马。
马车停稳,程修轻道:“你自行回府,我有些事情需要去办。”
“哦,知道了。”
迟兮语会意,起身准备下马车,却被程修扯住。
“你去哪儿?”
“你不是说有事,让我自行回府吗?”迟兮语莫名。
“我是让你乘马车自行回府。”说着,程修手上稍稍用劲儿,又将迟兮语拉坐下,而后自行下了马车。
迟兮语不知程修要去做什么,只觉得没有他的地方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忍不住岔开腿伸了个懒腰。
程修见着马车远走,这才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这地方程修还是第一次进,掌柜本来坐在一侧喝茶,上下打量程修,见气度不凡衣着不俗,定是非富即贵,于是忙迎上来,“公子要买些什么?”
“簪子。”程修也不知姑娘家都需要哪些饰物,只记得今日她们说起的便是簪子。
“公子一定是给娘子买吧,”老板忙热情介绍,“这些都是新来的样式,公子您来看看!”
程修目光一扫,只觉得眼花缭乱,也分不清哪支好看,哪支不好看。
挑了半天觉着心烦,干脆一抬手,“这些都要了,全给我包起来。”
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稍稍反应一下眼睛都绿了,忙喜笑颜开应着,“好好,我这就给您包起来,您稍等片刻,小二,给公子上好茶!”
***
窗外微风吹的桌案上的烛火摇曳,程修靠在椅子上,食指轻轻敲着桌案,目光紧紧盯着桌案上那方不小的锦盒,盒子半敞,里面花里胡哨一堆东西,闪花了程修的眼。
从抱着这盒子回来,程修就觉着自己是中邪了,她一个真假未卜的人,何必给她买这些东西,她只戴了支素银簪子又与自己何干,想到这里便觉得窝火,程修将盒盖子扣好,推到一旁,随手抄起一本书来看,可看了半晌,硬是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
目光忍不住朝那盒子看去,怎么看怎么都觉着碍眼。
“明日就去书院了,她若还是那样,恐怕是丢了程府的脸面,”程修将书倒扣在桌案上,抬手将盒子搂到面前,“可是这是不是有些便宜她了!”
犹犹豫豫间,越想越心烦,干脆起身捧了盒子出门,心想着,这是为了程府的脸面!
将盒子夹在腰间,穿过花墙来到迟兮语的房门口,一颗心七上八下,总是提不起勇气敲开房门。
手指摩挲着捻在一起,心想着怎么开口才妥当,正踌躇间,迟兮语忽然将门打开,没料到门口不声不响的杵了这么一位,开门的瞬间将自己吓了一跳,低呼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不声不响的,吓死人……”迟兮语摸着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心口道。
这突如其来的开门也让程修为之一惊,尚未准备好说辞,便碰了头,也只能勉强镇定,将盒子从腰间捧出,掂量着还挺沉,于是朝屋里扬了扬下巴,“这东西有些分量,进去再说。”
迟兮语盯着他手中捧的盒子,看起来不轻,于是忙侧过一步,让他进来。
程修将盒子放置桌上,迟兮语才缓缓而至,指着盒子问:“这是什么?”
“自己看。”程修淡淡说着。
迟兮语扫了他一眼,上前将盖子打开,里面是许多精美的首饰,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这是?”迟兮语不明所以。
“给你的。”程修心头有些得意,期待她接下来惊喜的表情。
迟兮语一怔,心想着自己本就是冒名顶替白吃白住,有今天没明天,收这些东西是受之有愧的。
“这我不能收。”迟兮语摇头道。
这倒是出乎程修意料,本以为的惊喜全然没有,甚至不见半分欣喜。
“你以为这是凭白我好心给你的?”程修有些气急败坏,“今日你一素二白的去了书院,顶的是我程府的名号,丢的自然也是我程府的脸,旁人见了,还以为我程家苛待你。”
“这从何说起,衣着素净有什么错,我本就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迟兮语绞着手指头,从她进府,罗桐是给她不少东西的,可是她都收着没戴过,自己是个假货,没脸用。
“我说了,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程府,你自己丢人不要紧,不要带上我们,”程修双手背在身后,“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着办。”
话音才落,便转身离开,还没到门口又折回来,在迟兮语耳畔咬字清楚,“明天你若不戴,自己想想后果。”
狠话一撂,甩袖大步离开,脸拉得三尺长,心里的火蹭蹭上窜,嘴里骂道:“本少爷长这么大给谁买过东西,谁又敢拒绝本少爷的东西?偏偏你个臭丫头不识抬举,我一路将东西捧到你面前你非但不领情,还敢说不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次日晨起,二人在府门口碰面,昨天程修的话迟兮语并非一句都没听进去,为了程府的脸面,也为了不惹他生气,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
程修上下打量迟兮语,见头上的簪子昨日见过,确实是他买的那些,憋屈了一夜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
一路安宁无事。
像昨天一样,迟兮语随在程修身后,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叮嘱。
迟兮语环顾园中景致,倒是比程修的脸色好看许多。
心不在焉的想着,忽觉脚下硌脚,低头看去,是一只精致的水晶坠子。
弯身拾起,见着做工不俗,看样子价值不菲,不像是谁扔的,应该是不小心遗失的。
程修听着身后脚步声停了,不耐烦的转过头来,见她手里拿着个东西发呆。
“又怎么了?”程修大步走回问。
“方才捡了这个,不知是谁丢的。”迟兮语将那水晶坠子拿在程修面前晃晃。
“这东西一会儿交给先生即可,”程修淡淡扫了那坠子一眼,随即转身,“快些跟上。”
迟兮语闻言加快脚步朝程修追去。
程修带着迟兮语来到文芳堂门口,只见今日异常,门外围了一圈人,窗子外也糊了不少。
有人见着程修过来,忙给他让出位置,迟兮语也借光随之。
进了堂内,迟兮语从程修身后探出头来,只见一男子气焰正盛指着另一个人吵吵嚷嚷,“崔祖元,方才堂中只有你我二人,若不是你拿了,还能有谁!”
迟兮语听这名字觉着耳熟,崔祖元不就是之前姨母和程修提起的那个人,百闻不如一见,才来便见着与人起了争执。
“黄忠镜,你未免欺人太甚,我何时拿过你的东西!”
崔祖元气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反驳道。
黄忠镜冷笑一声,“既然你说你没拿,为何不让我的书童搜身?”
“士可杀不可辱,我怎能让你们搜身,那成了什么了!”崔祖元将腰板儿挺的笔直。
“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心虚,”黄忠镜啐了一口,言语伤人,“能来南亭书院已经是皇上给你们崔府一些脸面,你还敢如此放肆,你怕是不知道本公子的厉害,不让搜也行,你从我的□□钻过去,那水晶坠子便当是送给你了!”
说着,黄忠镜双腿岔开,将衣袍一撩,扬起下巴朝崔祖元挑衅。
这边崔祖元已经气的眼睛都红了,拳头握的咯吱作响,像是要杀人一般。
一听水晶坠子,迟兮语低头看了自己掌心握住的东西,恍然大悟,心想着,许这东西是这个人丢的。
程修也低头看过来,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黄忠镜向来仗势欺人,想来这次又是借题发挥找崔祖元的麻烦,想到之前母亲的叮嘱,这次程修破天荒的打算出去解围。
才刚要开口,便听身旁的人儿上前一步,拎着方才拾到的水晶坠子扬声问向黄忠镜,“你说的水晶坠子是不是这东西?”
迟兮语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黄忠镜定睛一看,确实是他的水晶坠子不错,心想着既然在她手上,那么方才就是冤枉了崔祖元,于是便有些没好气的看向迟兮语,见迟兮语脸生,比他从前见过的姑娘都要好看,方才的火气也随之灭了几分,可嘴上依旧不算客气,“这的确是我的东西,不过你又是谁,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难不成是你和崔祖元串通好了?”
这黄忠镜说话向来粪臭气重,惹的程修不甚愉快,还未等迟兮语回话,程修便将伸手将她挡在身侧,上前一步,“她是我程府的表姑娘,迟念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