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炎热,午后蝉鸣阵阵,扰人睡梦。
才过了晌午,安定侯府便命人送了请帖,罗桐细细看上一眼,着人将程修请了过来。
罗桐命素白将请帖朝他呈过去,而后缓缓言,“安定侯府的老太太要过七十大寿,俗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看来今年安定侯是要好好操办一番了。我身子尚未好全,参加寿宴恐怕要失礼,你爹又不在京城,我想让你带上念遥前去。”
程修将请帖合上放置一旁,一双手搭在膝盖上,点头应是。
罗桐别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而后似笑非笑说道:“能到安定侯府赴宴的,定是京中有头有脸的,我们念遥模样俊俏,说不定到时候会有一份好姻缘。”
程修眉头一紧,合着自己娘亲整日脑袋里想的都是迟兮语的姻缘?
“京中高门大户不少,可也有吴家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之人,”程修微微挺直了身子,“可见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依你之见,谁和我们念遥合适?”罗桐深深望过去,面上多了几分调笑。
“这个……”
“我记得崔公子和念遥走的近,模样也不错……”罗桐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素白明白夫人用意,立在一旁轻浅的笑着。
“崔祖元就算了吧。”程修听不得这个名字,烦的紧。
“崔祖元怎么不行,我见念遥也喜欢他,平日里他们二人常在一处玩,我倒觉着般配!”罗桐接着添油加醋,生怕火烧不起来。
“常在一起玩?”程修侧头,眉目一挑,“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喜欢崔祖元。”
“这是为何?”罗桐步步紧逼。
“因为……”程修沉吟片刻,听着她这样说心头有些酸意,即便想要狡辩也找不到合适的点,迟兮语和崔祖元确实常来往,而且两个人在一块儿看起来嘻嘻哈哈的,让他看了心中不悦。
罗桐见他这么个吭哧瘪肚劲儿,给素白使了个眼色,素白会意,将屋里的丫鬟老妈子打发干净,罗桐这才正色说道:“修儿,娘今日想问你一句实话,你心里可有念遥?””
程修将这句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便觉得心尖儿明显跳动了一下,目光虽保持平和看不出破绽,倒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内扣,“娘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什么你很清楚,”罗桐浅笑着起身缓缓行来,“你娘不傻,这些日子你们二人相处我都看在眼里,念遥这个孩子人纯善,就是身世可怜,可我们将军府并不看重那些。我也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别说娘也是过来人,这人一旦喜欢谁,就是不说话也都写在眼睛里了。”
“娘,您说什么呢,那丫头粗鄙无礼,我怎么会喜欢她!”程修站起身来,照比罗桐整整高了一头。
“你啊,就嘴硬吧,”罗桐笑着无奈摇头,“娘跟你说这些,就是提醒你,该抓紧的时候就要抓紧,前有崔祖元,后有吴曲阳,虽不是良配,却也算个人头,保不齐哪日又冒出来个张公子李公子,若是念遥动了心,你后悔都来不及。”
罗桐拍了拍程修肩膀,而后转身去了里间,程修一人立在夏日午后的光影里,那句“若是念遥动了心,你后悔都来不及。”来回响彻耳畔。
程修抬手抚上自己心口,觉着里头有个疙瘩,忍不住轻拍了两下。
回到寒松院的时候刻意拐过花墙来到迟兮语的园子,见她正坐在池塘边树荫下,手里握了一把鱼食洋洋洒洒的丢进池塘。
这池子里的鱼还是程修给她买的,只因偶然听她说了句想养鱼。
迟兮语看鱼看的出神,忽觉身旁被人丢了个东西,侧头定睛一看,是个请帖。
回身看程修,正大步迈过来,随意的窝进一旁的竹藤摇椅中。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迟兮语展开请帖细读一遍,觉着自己与这毫无关系。
“安定侯府老太太过寿,母亲去不了,让我带着你同去。”程修窝在椅子里摇摇晃晃,脑子里还盘旋着方才母亲的一番话。
“哦,我知道了。”
迟兮语将请帖搁置一边,随手又抓了把鱼食丢进池子里。
“你这两日准备准备。”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迟兮语拍拍手上残渣,向程修看过来,“到时候直接出门便好。”
“你……”程修上下打量迟兮语,印象中她的几身衣裳还是刚入府时去成衣铺买的,不免想到之前书院中有几人背后长舌,心头不快。过两日带着她出门,若是她再被旁人说三道四,可比自己被人讲究还恼人。
他总是忍不住想给她最好的,比旁人的都要好。
哪怕她不稀罕,也想一路捧到她面前。
“你随我来。”程修从摇椅上起身,一把将迟兮语扯起来朝外走去。
“这是去哪儿啊?”迟兮语被她一路带着,他双腿细长,走路带风,迟兮语一路小跑碎步勉强跟上。
程修未答她话,只随意唤了个路过的小厮,让他备好马车候在府门前。
迟兮语几乎是被他塞进马车里。
“这是去哪儿啊,”迟兮语有些惶恐,试探着问,“你该不是要将我卖了吧?”
程修被她一句话逗笑,却强压着心头的欢喜表面冷峻,“你身无二两肉,卖了能值几个钱,少说话,跟我走便是。”
话音才落,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迟兮语身形一晃,抓了抓自己脖颈处。
程府的马车走远后,从道旁拐角处渐渐浮现出一双眼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