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荷包被程修掂在手里,嘴上不说,心里却美滋滋。
之前抓吴曲阳闹出了动静,罗桐特遣人来请程修过去问话。
程修心满意足的将荷包挂在身上便潇洒出了房门,一步一伐走出了蛟龙走水的气势。
阔步踏入罗桐所在厅堂,瞬间正色,“母亲您找我?”
素白见他进来,亲自拿了木凳过来,又命人上茶。
程修坐下,等着罗桐缓缓喝完一口茶。
“方才我听说,你将吴大人家的公子抓了,怎么回事?”
“误会而已,”程修浅笑,“他在府外徘徊,守卫还以为是贼人。”
“他为何在府外徘徊,可是有事找你?”罗桐不明。
“他……”想到此程修便来气,语气也不觉硬了些,“他是来找念遥的,说是几日不见她去书院,有些放心不下。”
“哦?”罗桐闻言,眉目舒展开来,带着松散的笑意,“吴公子这个人我有所耳闻,是一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字儿的性子,可他特意来府,看来对念遥很是关怀。”
“说起来,吴公子的家世还算不错,就是人过于孤僻了些,倒少有男子汉的担当,不过这样也好,若是配上念遥,念遥定然不会受气……就是他这模样儿,我不是很满意,我们念遥俊俏……”
罗桐自说自话,分毫没留意眼下程修的脸色继承了吴曲阳之前的菜色。
程修越听越觉着离谱,这都哪儿跟哪儿,自己只说了吴曲阳来过,她便将线扯的这样远,再说下去,恐怕一会儿就要去给迟兮语准备嫁妆了,那还了得!
“母亲,您想的太多了,京城中好男儿不少,这吴曲阳并非良配。”程修将一旁茶盏端起来,轻呷了一口才故作轻松的说道。
“这倒也是,”罗桐一经提点,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想的太多了些,笑眯了双眼,又问,“对了,这几日怎么你都不让念遥去书院了,不是才去了两天吗?”
“那地方不适合她,所以便不让她去了,”程修一抿唇,补充道,“那里纨绔子弟不少,不正常的人也多,万一再招回来一个吴曲阳,怕是将军府的名声都不必要了。”
将军府的名声是程修的杀手锏,他太了解娘亲的性子,凡事以将军府为重,僵持不下的时候只要一提这说辞,罗桐定然不会再说其他。
“说的也是。”
罗桐闻言果然认同,心想着若是想给她找个好人家,也不必非去书院,今日的事闹的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仗势欺人,若是传开来又会说程府表姑娘招蜂引蝶,怎么都是赔的。
罗桐思虑中目光顺势一扫,发现程修腰带上别了个看上去十分古怪的东西,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个荷包,心想着这手艺也差的离谱,线头都没收齐整。于是眯着眼问,“你这荷包,是哪个绣娘做的,怎的这样丑?”
程修闻言低头看去,伸手将荷包从衣袍上托在掌心,不仅不觉着丑,反而觉着很别致,嘴角微微上扬,“这个不是绣娘做的。”
“那是谁做的?”
“夫人,该喝药了。”
罗桐尚未得到答案,就被素白低声从中打断。
罗桐被这么一打岔,这话头也便过去了。
程修知道罗桐喝过药就要午睡,趁着机会忙脱身退下,以免她一会儿再问些什么。
素白实则有意为之,见着程修难得落荒而逃,觉得有趣。
将药碗放下,素白又端上蜜饯,罗桐捏了一颗塞进嘴里,勉强压下口中苦味。
“这孩子跑的倒快,我还没问完话呢。”
罗桐举着帕子轻擦了擦嘴角,门口早就没了程修的人影儿。
“夫人,您想问的,奴婢也能回答您,”素白浅笑,“您不是想问那荷包是谁给公子做的吗,前几日我见着表姑娘去绣房要了布料和丝线,颜色和公子的荷包是一样的。”
“当真?”罗桐侧目,脑筋飞快转动,“看起来修儿很在意这东西,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丑还挂在身上,若真是念遥做的……”
说着说着,罗桐就笑出声来,举着帕子盖住口齿,怪不得感觉最近程修怪怪的,原来因果在此处。
***
白日迟兮语从园子里拾了许多花枝,将自己屋里空着的花瓶都插满,半日下来,院中倒像是绿野,馨香四溢。
这些花枝本是花匠师傅修剪过后准备丢弃的,迟兮语见上面还开着花骨朵,一时怜香惜玉便都抱了回来,摆弄了一下午,还剩下不少,于是晚上又心血来潮洗了个花瓣澡,可谓惬意。
松松散散的躺在床上几乎睡着,忽然觉着有什么东西掉到自己额头上,凉凉的,抬手一摸,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好像还会动,迟兮语一个激灵便精神了,预感不好,将手中东西丢出去,光着脚失魂落魄的跃下床,用最快的速度将灯掌上,房中亮起,迟兮语身子前探,只见帐幔上星星落落趴了七八个浑身透着葱绿的肥虫子,个个都有食指那么粗,目光所及,地上还趴了一只,正在慢慢朝她脚边蠕动。
迟兮语觉着胃里一阵翻涌的同时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
这声尖叫像一把寒刀划破夜空,连后街上的狗都惊动了,也三三两两的跟着叫起来。
程修正在书房伸着懒腰准备就寝,闻声险些闪了腰,这叫声太过凄厉,几乎破了音,听起来像花墙那边传来,想到这他一个箭步飞冲出去。
跑到迟兮语房门口的时候,只见一个人影从门里窜跳出来,二话不说扎进他怀里,手臂像个枷锁,紧紧的扣住他的脖子,随后觉着双腿一紧,有一双腿盘了上来。
耳畔是馨香软气,还带着哭腔。
程修下意识的将怀中的人托住,双目警惕的盯着房中,声调中带了几分慌乱的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房间……房间床上,房间床上有很多虫子!”迟兮语紧紧闭着眼,几乎快要哭出来。
这种虫子是她的死穴,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让她心肝儿发颤,汗毛直立,简直比见了鬼还恐怖。
“虫子?”程修眉头皱起,腾出一只手来拨开挡在她耳畔的长发端详,“咬你了?”
未等迟兮语答话,府内守卫便敲锣打鼓的提着灯举着剑吆喝着跑过来,听见女子尖叫声从这个方向传来,本以为有刺客,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他们却看见如下场景:自家公子正在院中和一个女子缠在一起,女子长发披散,只着中衣,再仔细一瞧,众人方才认出那是表姑娘。
此时程修双手托在迟兮语大腿处,以防她滑落,二人如此,不免惹人遐想。
眼下已经有心思灵活的脑补了二人之间的苟且,还有更灵活的猜测是不是自家公子垂涎表姑娘美色半夜闯进房间而表姑娘不从,这才有了方才的惊叫之声。
众人见状,默契的刚想要回避,却被程修叫住。
“你们进房间里去,将里面的虫子都捉干净。”
众人虽云里雾里,却也没人询问,想着走开总比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好的多,于是得令后都麻利的涌入了房间,不像捉虫,更像抢银子。
迟兮语背着身听着房间里一阵手忙脚乱,没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复命。
“公子,是这种虫子,一共在表姑娘床上找到了九只,”说着,还将那虫子放在掌心展示给迟兮语,“表姑娘莫怕,这虫子只吃花草,不咬人的,在我们乡下,还专捉了这虫子烤来吃,可香啦!”
迟兮语听的反胃,吓的身子又紧绷了起来,脸都埋进了程修肩膀。
思来想去,定是虫子都藏在花枝里,又被她带了回来,也怪自己眼瞎,竟然不曾留意,想着房中还剩下一些,说不定还有多少个藏在那里,想到此便毛骨悚然。
程修见她怕的厉害,忙朝那护卫低吼,“将这东西拿远点!”
护卫闻言跑得老远。
程修侧目看着几乎粘在他身上的迟兮语,心头一阵畅笑,低声在她耳畔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挂在我身上?”
人有脸树有皮,迟兮语早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十分不妥,眼下这窘迫的样子都被旁人看见了,脸早就如同火烧,可在她心里和虫子比起来,脸皮根本不算什么,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更丢人不成。
索性理所当然的挂一会儿也好。
“我没穿鞋。”迟兮语抠着手指憋了半天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