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出没—伺神 第5章 死亡预兆

阳光正好，西北的午后不比芸城酷热，树荫下微风一吹还有几分惬意。停好车，无听招呼俩人拿东西，后备箱里米面油和两大箱零食，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就放在旁边，无听犹豫片刻，没有拿。三人提着礼物大包小裹地往里走。

吃过午饭的老人和孩子都聚在院子里消食，不时有嬉笑声传出。

“羽小姐，今儿怎么得空来啦？”

“过来看看。”

“无听姐姐~”

“小朵又长高啦~”

“是无听啊。”

“徐阿姨也不带个帽子，小心晒黑了！”

“无听。”一个老师快步凑了过来，看样子跟无听很熟，一面从无听手里接过东西，一面低声道，“真不巧，人刚走没一会儿……”

无听赶紧摆摆手，示意她身边还有人。

老师会心一笑，抬眼看见无听身边的贺岚顿感眼熟，“哎……你……是上次跟宋教授来的那个……”

“贺岚、还有莫似堇，都是芸大的。”无听介绍道，“现在在霰城社院组织实训，今天跟我一起过来看看仙儿。”说着，望向院子里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们，“仙儿呢？”

老师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副院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

“苏院。”无听挥手打招呼。

副院长看清贺岚，脸上露出诧异。

“院长，好久不见。”贺岚微微欠身，眼中却另有深意。

副院长怔了一下才笑着点头，“贺……贺岚。”

片刻的犹豫，让无听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既然都认识，也不多介绍了，我今天来，是想让贺岚跟仙儿聊聊。”说着，再次四处张望，“她人呢？又没跟大家一起玩？”

副院长面色难看了几分，“今早还好好的，跟着大家一起帮张大爷收拾小菜园，结果大家准备去吃午饭，她却一声不吭地跑了，这不，现在还躲在仓库里不肯出来呢。”说着，语气里尽是无奈，“我真是拿她没招了……”

“我去找她！”无听抬步便走。

贺岚也立马跟上。

“你等会儿吧”无听皱眉道，“她现在心情不好，见到陌生人，可能会更不舒服。”

副院长，“去吧，应该是认得的。”说着，看向贺岚，“还记不记得，上次你们来，她给你送过鸡腿的……”

贺岚脑中忽然涌现出那个仰着笑脸满是纯真的小姑娘，“是她？”

仓库在东北角，是两间老旧平房改造的，此时，门口正蹲着一个女老师，孜孜不倦地对着里面说话，见有人来了才缓缓起身。

“还在里面？”无听着急地问。

女老师敲着蹲麻的腿一声叹息。

无听更加着急，轻轻推开门，对着里面唤了一声，“仙儿。”

无人回应。

“我是无听，我要进去了哦……”

昏暗的仓库里，只有被杂物堵得差不多的窗子勉强透进几缕光，无听在前，贺岚跟莫似堇在后，绕过成排的架子和纸箱，才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

“仙儿。”无听快步走到跟前。

小姑娘缓缓仰起脸，微薄的光亮中，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因为压在胳膊上而通红一片的脸巴。

“无听阿姨。”声音微小而沙哑。

无听满眼心疼，张开双臂想抱住小姑娘。

小姑娘却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无听怔住。

小姑娘赶忙手足无措地小声道歉，“对不起……”

“仙儿。”无听放缓声音，“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和我说说，大家都很担心你。”

小姑娘摇摇头，随即眼里再度涌出泪水，“对不起……”

“吴仙？”贺岚低唤一声。

小姑娘这才发现无听身后还有人在，怯生生地抬起脸，好一会儿，才瞪圆了眼睛，轻唤一声，“大哥哥。”

贺岚笑着点头，“大哥哥陪你待一会儿，好吗？”

小姑娘面露犹豫。

贺岚，“就当上次那个鸡腿的回礼……好不好？”

小姑娘盯着贺岚许久，才点了点头。

贺岚笑着示意无听先出去，剩下的交给他。

尽管很担心，但眼下吴仙选择相信贺岚，无听只得先离开，转过身，莫似堇朝她露出笑，带着三分得意。

无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小姑娘有些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叔叔，你……不走吗？”

莫似堇还没散去的笑干巴巴地贴在脸上……叔叔……谁？

无听暗笑一声，回头扯住莫似堇，“走了……叔叔！”

见人都走了，贺岚低声问道，“我能坐到你身边去吗？”说着，佯装疲惫地捏了捏腰。

吴仙迟疑片刻点点头。

贺岚笑着，“谢谢。”

昏暗中，错落的杂物无声无息，空中的浮尘被光照的晶莹，没有恐惧，只有静谧。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贺岚有些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娓娓而来。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小姑娘的几句哼唱带着浓重的鼻音却还是很好听。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贺岚，“一壶浊酒尽余欢……”

吴仙，“今宵别梦寒。”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一大一小对视着，吴仙率先不好意思地笑了，上次她就是唱这首歌时，忽然忘了词，也是贺岚开口帮她缓解了尴尬。

吴仙，“谢谢你，大哥哥。”

贺岚笑着摇头，“仙儿知道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吗？”

吴仙犹豫片刻，缓缓垂下头，没有回答。

贺岚，“想不想跟大哥哥分享秘密。”

吴仙没有抬头，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大哥哥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吧。”

贺岚露出笑，十分温和，“你愿意告诉我吗？大哥哥可以拿自己的秘密跟你交换。”

吴仙侧目，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大哥哥，你知道人死了会去哪里吗？”

贺岚目光闪烁，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待吴仙给出一个需要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老师说，会变成星星，是真的吗？”

对上小姑娘闪烁着、泛着水光的眼睛，贺岚认真道，“死亡，不会让人变成星星。”

这人的证不会是买的吧！到底会不会安慰人！躲在箱子后面没有离去的无听只觉得血气上涌，抬脚就要冲出去，却被身边的莫似堇一把薅住，示意她别慌。

“没有人能变成星星。”贺岚再次确认，“死后也不会去极乐净土，更没有满是鲜花和赞美诗的天堂。”无比认真道，“死亡，是分离，将灵从躯壳中分离，让人不再为人，与他爱的和爱他的人永远分离。”

什么鬼东西！无听气得直跳脚，她不懂贺岚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讲这些不该在这个年龄去理解的残酷现实！

而身边的莫似堇神色黯淡，只有扯住无听的手依旧坚持着没有放开。

吴仙垂眸，没有哭泣，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难以接受，仿佛她早已知晓生死分离，知道人不会变成星星，知道死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哪怕如何爱着这个世界。

贺岚，“很难过吗？”

吴仙点点头，随即红了眼圈。

知道死亡是什么和对抗分离带来的痛苦是两回事。

贺岚，“如果有一天，你将面对死亡，也会如此难过吗？”

吴仙一愣，这是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贺岚，“仙儿，大哥哥，快要死了。”

吴仙猛然瞪大眼睛。

就连躲在箱子后的无听也有些懵。这难道是什么心理治疗的套路吗？侧目看向莫似堇，却见刚才还鲜活的人如死了般将头埋得很低，以至于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无听简直无法置信。

贺岚缓缓转过头，看着脚下微光照出的阴影，“大哥哥不怎么难过。”

“为什么？”吴仙不解。

贺岚轻笑，“十年，二十年，哪怕百年，也不过时间长河中的一瞬，于世界太过渺小，没有了我，太阳依旧会升起，风也依旧会流动。”说着，抬手接住洒落的日光，任由风将她捏成美好的样子。

吴仙，“可你再也见不到爱的人了呀。”

贺岚，“我在有限的十年，二十年，或者是百年间，一直爱着我所爱的人，因为我爱过，他变成了被我爱的样子，即便是我离开了，再也不见了，我对他的爱依旧留在他身上，只要他记得，我就永远在他心中。”

吴仙追问，“那你爱的人呢，他会难过，想到他难过，你都不会难过吗？”

贺岚再次露出笑，平静又温柔，“与其说难过，不如说思念，正是这份思念，让离开的人不曾真的离开啊。”

吴仙陷入深思。

贺岚轻轻拉起吴仙的手，“相信我，没有什么分离是真正的分离，即便死亡也不是，只有遗忘或是放弃，才真的会让相爱的人分离，奶奶虽然走了，但她把爱留给了你，而你也用自己的思念让她永远活在这世界上。”

吴仙静默了好一会儿，“我很想奶奶，她很爱我，即使我不是她的亲孙女，她依旧很爱我。”说着，声音逐渐哽咽，“她走的那天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长大的……我真的……很难过。”

看着小姑娘滚落的热泪，贺岚伸手将人抱紧怀里，口中轻轻哼唱着，试图安抚那颗正在被难过疯狂席卷的心，目光则忍不住看向黑暗中摞得高高的纸箱，他知道，自己的恋人此刻就在那里，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分离黯然神伤。

如果有一天，莫似堇哭着说难过，他很希望，也有人能抱抱他，轻声给他安慰……

在一片黑暗之中，哭泣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漫出心口的眼泪全都流尽了，小姑娘才缓缓从贺岚怀里探出头。

“无听阿姨，还有……长得很好看的叔叔。”吴仙忽然开口，“可以让我跟大哥哥单独说会儿话吗？”

无听跟莫似堇对视一眼，无声地退了出去。

直到仓库的门再透不进光，吴仙才挺直了身子，看向贺岚的眼通红，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大哥哥，你真的快死了吗？”

贺岚同样认真地回道，“是。”

吴仙，“知道会死……就算不难过，也会害怕吧。”

贺岚眉目闪烁，有一瞬间庆幸吴仙让他们先行离开，面对死亡说不难过，是宽慰自己，也是宽慰恋人，那害怕呢？那种无边无尽的虚无，和漫长得令人窒息的等待……

“会的。”贺岚轻声回答，“但……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放大，大到吞噬所有的思考，甚至掩盖掉眼下的快乐。”说着，忽然露出笑，“诗人说过，如果因为失去太阳而哭泣，那你也将失去繁星~”

吴仙回以笑容，甚至带着几分没来由的期望，“那……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面对死亡，会更快乐一点吗？”

贺岚怔住，吴仙的问题他始料未及，但瞬间便在脑中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猜想，无比荒唐！

“大哥哥。”吴仙没等贺岚开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了，“我能看到，但我没有说，这样做，是对的吗？”

贺岚只觉得脑袋嗡的响了一下，能看到？但没有说……荒唐的猜想转瞬间化作现实！

久未得到回应，吴仙的眸子逐渐黯淡，缓缓转过身子，将脑袋埋进手臂里，“我看到了，奶奶，大白……还有张爷爷……”

“张爷爷？”

贺岚的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人语，许久……当一切归于平静，吴仙已经泪流满面，无声的泪水再次浸透了衣衫。

“张爷爷，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贺岚抱着吴仙走出仓库时，小姑娘已经疲累地睡了过去，门口只剩下莫似堇和正在打电话的无听，不用问也知道副院长和女老师去哪里了。

安顿好吴仙，已经处理好突发事件的副院长回来了，安排女老师照顾好吴仙，而她则带着贺岚等人回到办公室。

“哎……真是没想到上午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发了心脏病呢。”副院长一面给三个人倒水，一面忍不住叹息。

贺岚，“张大爷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事发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吗？”

“医院那边来信说还在抢救。”副院长看向贺岚，片刻后摇摇头，“前些日子体检，医生还说张大爷这心脏跟二十岁的小伙子似的，结果……”

贺岚缓缓垂眸，“前些日故去的吴奶奶呢？”

副院长有些奇怪地看向贺岚，“你说的是跟仙儿关系比较好的吴奶奶？她是脑出血，也挺突然的。怎么，仙儿跟你提起她了？”

贺岚点点头，“我跟孩子聊了聊，问题不大，毕竟是关系很好的人突然离世，会有些应激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啊……”副院长点点头，“那有什么好的办法，或者需要注意点什么吗？”

贺岚，“不用强迫她跟大家呆在一起，但要时刻关注，如果情绪过分低落，随时给我打电话。”

从槲榆荚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车子刚开上主路，无听就迫不及待追问，“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岚沉着眸子没做声。

“嘎！”

无听一脚刹车停在了道边。“你怎么知道出事的是张大爷？从仓库出来到你跟苏院提起，这中间根本就没人告诉过你，而且那仓库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到前院！”

贺岚抬眼对上满面质疑的无听，又侧目看看同样困惑不解的莫似堇，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用极其认真地口吻问无听，“你有没有收养吴仙的打算？”

无听一怔，不明白这跟眼下吴仙的情况有什么必然关联。

贺岚，“我建议她能脱离那个环境。”

无听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给她一个家，但我是妖，她是人，我无权把她带进不属于她的族群，这不公平，也很危险。”

贺岚犹豫片刻，“你……确定她是人类吗？”

莫似堇惊讶不已，但在对上贺岚略有深意的眸子后，瞬间了然。而无听则彻底愣住，完全不能理解贺岚为何会有此一问！

贺岚，“你经常去槲榆荚，那里是不是养了一只大白猫？”

无听此时的眉毛早已拧成一团，一个接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像大石头一样砸下来，她总觉得最后贺岚会给她来个大的！

“有，叫大白，是只流浪猫，中心的小朋友一起养的，不过……前两天掉进河里淹死了。”说着，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吴奶奶、大白……还有今天出事的张大爷，她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出事跟仙儿有关系？”

贺岚酝酿了一会儿，幽幽开口，“吴仙可能不是因，但她却能看到果……”

“这话什么意思？”无听不解。

莫似堇，“你是说小姑娘看到了吴奶奶、大白还有张大爷出事？”

“不可能。”无听立马反驳，“大白是在院外淹死的，还是村里巡河的发现了大家才知道，那条河离着抚育中心好几里远，仙儿不可能看到。今天你们也在场，张大爷发病事出突然，仙儿怎么可能看到！”

“预兆。”

贺岚吐出两个字，是他自认为最贴切的形容。

“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出事的是张大爷吗？是吴仙告诉我的，而且她还告诉我，张爷爷……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车内陷入沉寂。

许久，无听低声开口，“吴奶奶还有大白死前，仙儿也看到了预兆？”

贺岚点点头，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上面横平竖直画着一个长方形，而在长方形中间有一条粗粗的线和两个支撑在四点的三角形……

“她说，吴奶奶和大白出事前，她在他们的头顶，看到了会杀人的锯子。”

无听，“所以，今天仙儿突然跑走躲起来，也是因为……”说着，忍不住担心，“她不会认为死亡与她相关吧！”

贺岚沉默片刻，“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明确知道事物之间的关联，甚至是因果……她会下意识回避，说明心里恐惧，但恐惧的根源是能窥见死亡，还是接连出现的死亡本身……我不能确定。”

莫似堇，“哥，你怎么能确定，她不是因，只是看到了‘预兆’？”

贺岚明白莫似堇的怀疑，有了沈一扬的前车之鉴，会有这个想法不奇怪，他之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在最开始问出“是否是人类”这样的问题。

车内再次陷入寂静。

“你之前去槲榆荚，是为了什么？”无听忽然开口。

贺岚对上无听审视的眸子没说话。

无听，“今天苏院看你的眼神很奇怪。”说着，将目光转向莫似堇，“槲榆荚里，是出现过什么，才会让你们对仙儿人类的身份产生质疑？”

贺岚，“事关个人**，我不方便透露。”

无听沉吟片刻，“仙儿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特别是在感知情绪上，虽然不怎么会表达，但有的时候就是能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暖心。每次我带玩具过去，小孩子嘛，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但是更多的都停留在表面，心思都在玩具上，但仙儿不同……”说着，眼中漫上温柔“所有的小朋友拿到玩具就离开了，只有仙儿会凑近我，问我玩具会不会很贵，我买这么多，会不会很浪费钱……我不觉得这样的孩子，会是死亡的因！”

贺岚忍不住回忆起上次小姑娘给他送鸡腿，他心里其实也是这样觉得……

无听，“我赞同你说的，仙儿或许能看到‘预兆’，至于她是不是人类……我不认为有怀疑的必要！”说着，语气带上些许急躁，“我觉得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搞清楚所谓‘预兆’出现的原因。”

莫似堇瞟了一眼贺岚，见他没提出异议，便开口，“迟一点，我联系下君无言，毕竟过去六年，小姑娘都没有看到过‘预兆’，如果不是她自身的原因，那大概率就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贺岚点点头，“我已经尽量安抚了吴仙的情绪，但效果不会太好，毕竟那里老人多，有些事无可避免，你最好还是找人专门照看，就像你说的，她心思细腻……能感觉到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不管是作为因，还是能窥见果，于她而言，都算不上幸运……”

1.关于“长亭外古道边”，引自李叔同《送别》。

2.关于“如果因为失去太阳而哭泣，那你也将失去繁星”，引自泰戈尔《飞鸟集》。

3.关于“沈一扬的前车之鉴”，在共生篇结局时揭开真相，真正的沈一扬在很早之前就被杨竹语分尸了，后来出现在故事里的沈一扬是通过意识掠夺杨竹语躯体而存在的，在贺岚眼中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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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死亡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