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出没—伺神 第21章 时间涡流（上）

经历过数次隔离仓的崩塌，狭长的走廊成了诡异循环中唯一的庇护所，但随着灯光明灭，脚下的花岗岩剧烈摇晃，众人才恍然惊觉这种认知错得离谱！

不过几秒，头顶的天花板开裂，土石便像雹子一样朝着众人砸，唯一的光明也在震动中摇摇欲坠……

“我们谈谈！”贺岚高声开口。

回应他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摇晃！

距离门口最近的孙钊扬迅速反应，径直去推那扇刚刚关闭的门，不成想竟连个缝都没能打开，“咯咯咯”的笑声似是看戏般越发刺耳，而整条走廊的墙面开始大片大片的剥落。

众人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无听将齐妲护在身下，本就受伤的手臂被掉落的石块砸了个正着，血瞬间就浸透了绷带。莫似堇刚推开李振，回身去拉贺岚，身后的墙面就直接拍在了脸上……

“你冷静一点，我们谈谈！”

“咯咯。”笑声中满含不屑，随即又是一声预兆崩塌的怪叫。

“嘭~”

紧闭的大门竟然从里面被撞开，正趴在地上的孙钊扬一抬眼，正好对上了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操！”

尖叫声陡然响起，同一时间，灯光寂灭……

众人就像被封在长条盒子里玩具，失去方向只能没头没脑地乱撞。外面的大手嬉闹地摇晃着，根本听不进任何一句。乱入的代理研究员，仿佛不明就里的白鼠，在触及玩具时疯狂的撕扯！

“你这样什么也改变不了！”

贺岚的声音被凄厉的叫喊和猛力的撞击声彻底掩埋。

无听张开羽翼挡住不停坠落的土石，莫似堇刀刃般的双手别无选择地剖开代理研究员的胸膛，血液和灰土搅拌在一起撒得到处都是。

混乱中，贺岚摸索到门边，拼尽力气去推，光线透出的一刻，无听连双翼都来不及收，就推搡着把众人往门里塞。

本以为进了门就能从长记忆，却不料只得片刻喘息，那预兆着危险的“嘘”声接踵而至。

“停下！不然咱们都出不去！”

贺岚话音刚落，脚下的地板断裂，头顶上灯管、钢条没命地往下砸，莫似堇扯住贺岚拔腿就跑，“咯咯咯”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众人疯跑的脚步，从进门到出门。

走廊一片黑暗，呛鼻子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三……二……一……”

“跑！”

莫似堇的吼声与孩童天真的倒数交叠在一起。

“嘭~”

众人再无喘息的余地，每一步都惊心动魄，锋利的断面试图扎穿脚掌、割断脚踝，与无声坠落的重物一起，将人永远留在这里！

就这样进门出门，穿越走廊，再进门再出门，再穿越走廊，当花花绿绿的箱子第三次散落一地，循环时空彻底具象化，就如贺岚揉的纸团，凹凸不平的球面，一脚深一脚浅就算是跑死了也只能再次回到起点。

“岚哥！”秦放吼出的声音已经分叉，“我们要是被砸扁了……有没有可能就出去了！”

“闭嘴！”无听一拳怼在秦放的后背上，抓着齐妲的手紧了几分。

“姐……”秦放带上哭腔，“砸扁了是死，再跑下去……也是死啊！”

“这、这小子有毒啊，要、要不……找、找出来，打、打死！”孙钊扬上气不接下气。

贺岚粗喘着，他也想把那小子打死，但前提是先找到他！

“岚……岚……岚……”

“别说话了！”莫似堇打断李振，“看看人家齐妲，一个女孩子都没吱声！”

“哐！”

“齐妲！”

无听大吼一声，刚才被死死攥着的手已经垂落在地上，忽明忽灭的灯光照着齐妲磕破的手肘和惨白如纸的脸。

“你们走吧……我真的……跑不动了……”

几米外的顶灯掉落，脚下的震感由远及近越发明显，“咯咯咯”的笑声听得人脑袋都要炸了！

四个人满身狼狈，再不见少年的意气风发，眼中有惊惧、有恐慌、有无奈，更有绝望。

无听眉目紧锁，锐利的眸光赤红，手臂的创口处有什么正在滋长。

莫似堇满脸灰土，擦伤的面颊又红又肿，与他金灿灿的双瞳极不搭调。

“哥！”

嘶哑的声音在做最后的确认。

莫似堇跟无听联手也许能护住众人，可如果不能呢？

即便是护住了，同为血肉之躯的他们呢？

贺岚双拳紧握，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冒险！

“停下！”

声嘶力竭，拼命抑制住怒骂的冲动。

“想救你妹妹，就特么给我停下！”

一瞬间，被扭曲的时空似乎被震慑，剧烈的晃动渐渐趋于平息，土石停止崩落，暗淡的灯光也逐渐明亮，天花板和墙面悄然复原，就连脚下开裂的花岗岩也重新拼接在一起，看不到半点缝隙。

世界再次回归安静，空空荡荡的走廊里依旧不见半个人影，仿佛刚才的混乱都是臆想，既没有人解释，也得不到回答。

“他这是……想通了？”秦放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说错又换来一场要命的天崩地裂！

贺岚沉默片刻，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在吗？”

意料之中的无声。

无听拉起齐妲检查她磕破的手肘，李振几个互相搀扶着尽力调整呼吸。

莫似堇凑近贺岚，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真的要帮他？”

“怎么帮！”无听蓦然回头，看向贺岚的眼中焦躁不已，“仙儿明明就……”

“如果你确定那是吴仙，我们就能帮他！”贺岚语气笃定，“他之所以会陷在循环时空里一遍遍经历崩塌，为的是什么？”

无听陷入沉默。

贺岚，“结局既定，如果我们不帮他，他永远都出不去，而我们，也是如此！”

莫似堇看看无听，转而朝向贺岚，“只要活着就算救下了，对吧。”

贺岚垂眸，“至亲之人能好好活着，即便再无相见之日，又如何呢！”

无听沉吟片刻，叹息着别过头。

仨人欲言又止的对话听得其他四个云里雾里，但现在这个情况，最好就是闭嘴，什么都不用问，听安排就完了。

打定主意，贺岚招呼着大家围过来。

低头看表，时间依旧停留在9：20。

“一会儿我们分头行动，李振跟着我，顺着走廊去尽头那间隔离仓。”说着，抬手指了指远处的黑暗，然后又指了指几步之遥的门，“剩下的人，直接从这里进。”

莫似堇，“哥……”

“你带着秦放、孙钊扬，进去直接往对角的门跑，出去之后顺着走廊进下一间隔离仓。”贺岚目光温柔，但语气不容置喙，“路程远变数大，会比较辛苦，可以吗？”

莫似堇很想拒绝，但对上贺岚的满眼期许，终是点了点头。

贺岚继续安排，“无听带着齐妲就留在这间隔离仓。”

无听瞟了一眼莫似堇，也无声地应下。

“想出去就得推动时间往前走，当务之急是还原真相、促成结局。”贺岚的目光里落在齐妲身上，“你刚才整理出的事件顺序应该没问题，只是还缺少几个关键点。”

说着，伸出手指。

“第一，学者和兄妹俩离开第三隔离仓后的动线。兄妹俩为什么没有跟着学者离开，反而会出现在第二隔离仓，那之后学者去了什么地方。

第二，现实中崩塌发生时，兄妹俩是否在第二隔离仓内，之后又去了哪里。

第三，不管哪一组进到了第一隔离仓，需要想办法阻止兄妹俩一起离开。”

秦放，“阻止他们一起离开？”

贺岚抿嘴，“变故应该就发生在第一隔离仓，具体的情况要看我们能推动到什么份上……时间有限，等回到现实，我再慢慢解释。”说着，有伸出第四根手指。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看之前的情况，所有的隔离仓应该会同步循环，但每次的二十分钟都包含穿过走廊的时间，所以……我们进入隔离仓的时间节点会略有不同，但不管先后，也不管进入到哪个隔离仓，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就是确定除了见过的四个人之外，是不是还有第五个人的存在……”

“第五个人？”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贺岚，“如果四个人无法达成既定的结局，就说明缺失的关键点中，应该还存在第五个人！”

既定的结局……众人都默契地没有追问。

贺岚再次看了看手机，郑重交代道，“还原的最好办法就是旁观，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干预事情的发展。记住，所有行动以自身安全为前提，一次不成就两次，每次循环我们都机会！”

说罢，伸出手，紧跟着莫似堇、秦放、齐妲、孙钊扬、秦放，最后是无听，七只手搭在一起。

“加油！”

一切就绪，众人摩拳擦掌，唯有莫似堇将手搭在贺岚的手背上迟迟不愿收回。

他知道贺岚会这么安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也相信贺岚的判断，但前路未知，他很怕，也很慌。

贺岚没说话也没收回手，而是掌心一翻将莫似堇拉到跟前。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脆利落地亲了上去。

双唇相接，明明很轻很浅，却似一针强心剂，让人血液翻涌……

贺岚带着李振步入黑暗，莫似堇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剩下的几个彻底石化，特别是无听，只觉得两眼发黑，这一大把狗粮被塞得猝不及防！

“哎呦~”

秦放刚拔高调门刚准备阴阳，就被无听推搡着迈开步子。

其他两个虽然没出声，但眼睛却都不受控制地疯狂偷瞄莫似堇。

无听气结，这个节骨眼，出柜的出柜，八卦的八卦，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一手薅住还没回魂的莫似堇，一手推开近在眼前的门，怒道，“都给我精神点！时间有限！等回到现实，再让这俩狗男男给你们好好解释！！！”

进门，四个巨大的透明罐体，众人瞬间就认出这里，第三隔离仓！

此时，隔离仓里空无一人，玻璃器皿和陶土盆还整齐的摆在架子上，而四个大罐子里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也还安静地沉在底部。

看陈设，他们是从出口进来的，根据之前的经历，学者应该会从对面进来，然后从这里出去。

无听按照贺岚的安排，带着齐妲在出口边的架子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掩住身形。

莫似堇则招呼秦放和孙钊扬迅速摸去了进口。虽然他们现在还出不去，但可以借着学者开门的空档离开，然后去往下一间隔离仓。

不一会儿，门就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躲藏在门后的仨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发现进而扰乱了原有的事情走向。索性，学者的注意力压根不在其他，进门后就径直走向透明罐子，正好给了仨人溜出去的机会。

莫似堇他们离开不久，进口处便有两个小脑袋探进来。

跟上次一样，学者摩挲过四个大罐子，眼神暗淡地出了隔离仓。

兄妹俩见人走了，才从实验桌后爬出来，左瞧瞧、右看看，没一会儿就兴致缺缺地准备离开。

齐妲看向无听，小声询问要不要阻拦。

无听犹豫着摇摇头，等兄妹俩出了隔离仓，才拉着齐妲追出去……

这还是第一次在没有崩塌的情况下从隔离仓回到走廊，一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另一面则是封住去路的铁栏杆。

透过铁栏杆，能看到交替的灯光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齐妲敛回目光，“看来贺岚学长说的没错……”

无听沉下眸子，“不被允许进入的存在，即便混进去了，也无法逃出生天。所以，兄妹俩是没能跟出去，才转而往第二隔离仓去的。”

俩人不约而同地调转身子，朝向黑暗的一边，正是兄妹俩离去的方向。

“岚哥……”走出没多久，李振就小心翼翼地开口。

贺岚步速不减，直接给出回答，“我跟小莫，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振闭上嘴，犹豫了片刻，“那……”

贺岚依旧抢先一步，“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

李振点点头，又犹豫了好一会儿，“这……到底是哪啊……”

贺岚沉默片刻，直截了当道，“如你所见，就是一所建在地下的秘密实验室，我们来这，也确实为了找人。”

早有预料，但听贺岚亲口说出来李振还是有些震惊。虽然他已经不完全相信科学了，但还是很想说一句，“这……太不科学了！”

贺岚瞥了一眼李振，之所以选他跟自己一组，除了考虑武力和智商，更多的还是因为跟他说话不必太过藏着掖着。

“学者……是确有其人？”李振追问道。

贺岚开诚布公，“不仅学者，刚才见到的小女孩，也确有其人，就在霰城，我亲眼见过。”

李振彻底懵了，但不一会儿便理清了其中的关联，“所以既定的结局就是小女孩在崩塌中获救并离开了这里？

贺岚点头确认答案。

李振更懵了，随即想起贺岚跟无听、莫似堇之间的对话，猛然反应过来，“同样幸存的小男孩并不知情……他以为妹妹死了，所以才会一遍遍在崩塌的隔离仓里循环，试图带小女孩逃离？”

贺岚再次点头确认答案。

一路走来，李振虽然很少发表看法，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具有建设性，但贺岚却觉得他很好，甚至比嘴快的秦放、善于联想的齐妲还有阅历丰富的孙钊扬，更加靠谱。李振开口要么是意有所为，要么是一语中的，纵览全局、谋定后动。稳，这也是他选择带着李振的第二个原因。

李振，“岚哥，我不明白，既然我们明确知道小女孩还活着，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贺岚，“你觉得这里会出现并存在的原因是什么？”

“执念。”李振回答得干脆，“就像梦幻那样，因为执念……意识扰动了现实！”

没想到提起李振能如此平静的提及梦幻，贺岚的目光露出些许诧异，但很快便重归平静，“既然知道是执念，那你也应该知道，它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口遁要是能解决一切问题，早就世界大同了吧……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拒绝沟通。”

李振抿嘴点头。

贺岚，“转了好几圈不难发现，从驱逐、反击再到利用，他曾试图通过我们救下妹妹，但发现行不通之后，已经有些颠了，更何况还被我戳到了肺管子，小孩子恼羞成怒也能理解。”

李振歪过脑袋，“岚哥，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知道妹妹获救这件事。”说着，表情凝重起来，“眼见为实，第一次没看到是始料未及，那之后呢？次次都看不到，有没有可能是在这段循环时空中，就没有那一段……”

贺岚不置可否。

李振不解，“你打算怎么让他眼见为实？”

贺岚沉默半晌，“你说，我们要是死在循环时空里了，现实会怎么样？”

李振闷声道，“会死吧……”

贺岚，“那你觉得，兄妹俩明明逃过了崩塌，为什么还会不停循环？”

李振愣住，片刻后猜测道，“因为小女孩本来就活着，如果他救下了小女孩，那他们俩就要一起留在这里了，与现实会有冲突吧……”

贺岚哼笑，“按照你的说法，那小子无法在循环时空里救下妹妹，是因为小女孩在现实中好好的生活在霰城。那从现在回到过去的我们，能死在循环时空里吗？”

李振再次愣住，感觉这个问题有些绕。

贺岚，“换句话说，如果现在的我们死在了过去，那过去的我们要怎么才能活到现在呢？”说着指了指胳膊，“小莫的手臂被那小子咬了，伤口没有鲜血淋淋，而是变成了一道疤，这说明什么？”

李振猛然抬眼，“循环时空不是独立的，而是要与现实首尾相接！”

贺岚点头，“所谓现实，并非一个点，而是一条线，循环是过去，但循环之后也并非未来，只是跟靠近未来的过去而已。”说着，侧目挑眉，“经历了好几次循环，你都没有发现吗，所谓交互，就是有来有往，我们可以改变循环中人和事的状态，同样这些人和事也会影响我们！但这种改变和影响是有限制的，无论过程怎样，结局……不能改变！”

“结局？”李振呢喃，随即问道，“生死？”

“不止生死。”

贺岚语气笃定，“所谓结局即是循环时空的结局，也是与现实接续的开始，可以理解为对后续现实的影响。如果影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就会被改变，比如手臂上的疤，小莫并不会因为这条疤改变后续的生活轨迹，所以疤可以留下来。但如果影响超出了可接受范围，比如我们死亡或者小女孩留在这里，这样的结局无法与现实接续，那只能再次开启循环……从几次循环来看，那小子很急切。我想，原本的剧情发展中，他们应该是经历过崩塌并在其中走散的，不然，那小子没必要每次都抢在崩塌前带走妹妹，但正因如此，他也错过了既定的结局……”

李振蹙眉，“所以，你才会让进入第一隔离仓的人阻止兄妹俩一起离开，还说要以自己安全为前提……”

贺岚，“这些是我们跳出循环必要条件。”

李振沉默片刻，试探着问道，“那……怎么能让这个条件在充分一些呢？”

贺岚侧目看向李振，“如果真像你说的，循环时空中没有那一段，我们就得想办法把它补上。”

说着，也不再卖关子，掏出手机，时间显示9:25。

“刚才被那小子折腾着跑了好几个来回，虽然进出门几次，但我们始终没有进入下一次循环，不是吗？”

李振记得他们进门后经历了崩塌，出门时却还是闻到了血腥味！

贺岚，“其实我有一个猜想，也许，每次循环的开始不一定都是崩塌前的二十分钟。”

李振满脸费解，“可你刚才还跟大家说……”

贺岚手一摆，“这不是重点，其实什么时候开始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时候会结束，并在此开启循环。”

李振，“结局无法与现实接续，就会再次开启循环！”

贺岚露出笑，“所以崩塌作为循环中的客观存在，必然会到来，但只要我们不死，也不让小女孩有机会留在这里……”

李振，“那时空就可以在崩塌里一直被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