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之尾[人外] 第8章 chapter 07

漆黑的夜晚。

阿德里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熟悉的面料触感告诉他，这是他家中的，专门为他设计订做的大床。

他的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灯光，或是任何可以让他视物的光源。

阿德里安将手向一旁的床头柜伸去，他想要碰触到台灯的开关，但无论他怎样摸索，都无法触及那本应该是近在咫尺的灯具。

他有些迷茫了，但又想到，自己其实是可以用智能手环调动起整个房间的灯光系统的。

但此刻，他的右腕上却是空空荡荡的，原本片刻不离身的手环此时已经不知所踪。

阿德里安皱着眉头，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黑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样寂静的夜晚，又是处在无法看清周围的境况下，阿德里安不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揪紧了身上的薄被，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暗中的前方，哪怕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很快，这样的窘境就发生了改变。

轻微的、墙漆剥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阿德里安仿佛是一直都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小盒子里一样，此刻那小盒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腐化了，外壁一点点地被分解剥离，来自外界的光线从细缝中一缕缕地渗透进来。

幽蓝色的、荡漾着波纹的光芒。

阿德里安被这种突然的光亮晃到了双眼。他忍不住举起手来遮住眼睛，好一会儿，等他适应后，才勉强移开了挡在眼前的手背。

如同钢铁盒子被拆掉四周的铁壁，只留下负责支撑的外部轮廓一般，他的房间此时已支离破碎，仅剩的支架结构为他构建了一个小小的、狭窄的个人空间。

而在他目之所及的，充斥着外部一切空间的……

居然是海水。

深蓝色的，透着幽光的海水。

在他的房间之外，静静地呼吸着。

阿德里安仿佛一瞬间来到了幼时去过的海洋世界主题公园，但无论是记忆中的哪个海洋世界，都没有一片像这样宁静而广阔的海水。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抹蓝色，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所能感知到的，也只有这抹温柔的颜色。

就在这时……

一片深色的阴影，自他的头顶掠过。

阿德里安抬起头来，发现那居然是一只体型相当巨大的……蛇。

它的体型比现今存在的任何一种海蛇品种都要庞大，目测足有二三十米长，浑身都覆盖着蓝色的鳞片，或许是由于光的折射原因，它身体的上下各处都漾映着一层幻彩般的光辉。

阿德里安在它的下方，可以瞧见它腹部浅色的鳞片和周遭繁复的花纹。

看起来相当美丽，且危险。

阿德里安的瞳孔顷刻间收缩——他从未在任何生物图鉴里看见过这种生物的有关记述，取而代之的，它只出现于人类在海上航行时所创作的传说当中。

古代西方货船上的水手们曾口口相传，说在大洋深处，栖息着一种如同怪物般的巨蛇，那蛇头比最大型号的酒桶还要大，身子则比那船上最高的桅杆还要长。

它自深海中出现，会攻击误入到它领地中，并冒犯了它的船只。它攻击时产生的巨大的冲击力如同海啸或漩涡，甚至可以将最严实坚固的船身撕得支离破碎。

阿德里安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没有去思索这种仿佛是虚构出来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是立刻冲上前去，想要近距离再好好观察这种仅在传说中出现过的，神奇的存在。

眼看他离那蓝色的世界越来越近，但是就在他差不多能看清那头巨蛇的时候，却清晰地感知到了某种“界限”横亘在他们中间。

他伸出手来，那苍白的指尖先碰触到的，是玻璃般冰凉的触感。

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他的面前。

就如同在水族馆中一样，他仅能止步于此，静静观赏着玻璃外的生物。

巨蛇用那圆形的银色眼睛盯着阿德里安看，那细缝般的瞳孔一动不动，就好像是在观察着他一般。

过了一会儿，它就像是对阿德里安丧失了兴趣，转身朝着远离他的方向游去，巨大的身影在海水的掩映之下，渐渐地模糊起来。

阿德里安看着它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骤然涌现出一种焦躁而不安的感情。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但偏偏在此刻却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深处嘶鸣着，一种难言的冲动和暴躁感在他的血液里流淌，叫嚣着让他冲出眼前的桎梏，前往那深不见底的海洋中去。

阿德里安被身体里的这种情绪搅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试探着去推动眼前的无形之壁，但却没有任何作用。

他眯起眼睛，将额头不断向前靠，直到近得不能更近——他想要看清、看透巨蛇消失之处的那片海水。

但那里只是一片单调而宁静的蓝色，阿德里安再也没能在其中追踪到其他生物的踪迹。

直到他对上了一双闪着红光的、冰冷的眼睛。

……

“……！”

阿德里安猛地醒了过来。

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耳边传来的，是他自己那清晰可闻的喘.息声——毫无规律，紧张而慌乱。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是做了个梦。

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极少做梦。记忆中可追溯到的，像这样骤然惊起的时刻，也只出现在他的童年时代——那时幼小的他偶尔会做些噩梦。

但刚刚的梦，真的算噩梦吗？

阿德里安回想着，勉力回忆着梦中的种种细节。

那头巨大而神秘的海蛇，还有……

还有那双……眼睛？

阿德里安醒得太快，梦里的一切都因此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现在的他甚至说不上来那双眼睛是什么样的，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

仿佛留存在他记忆中的，仅仅只是一个概念。

他坐起身来，看了看右腕，银灰色的智能手环适时地亮起，主页面上的显示时间也一并出现。

早晨，六点半。

阿德里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身体上的黏腻感让他不愿意再接着睡觉，而是起身朝盥洗室走去。

冰凉的水花溅起，阿德里安洗了把脸，让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终归是清醒了些。

他昨日睡得很早，所以就算在这个时候起来，也不算什么。阿德里安觉得再睡下去也没什么必要，干脆就让自己冲了个凉，然后换下了睡衣。

他走到桌上的咖啡机面前，弯腰将滤纸放在入口处，将昨天晚上在柜子中找到的咖啡粉倒入，然后按下开关。

等看到咖啡机“工作中”的指示灯亮起，他才起身，静静地在一旁等待。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打开了智能手环的新闻界面，想要看看世界范围内最近有什么新消息。

除去那些明星的花边新闻，和政客们的唇枪舌剑或作秀，有价值的消息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就连阿德里安特别关注的世界海洋生物频道，也只是发了个热带小鱼吐泡泡的图片，旁边还附带着可爱的字体：早上好。

但阿德里安的心情却因为这条小鱼而变得好了不少。

这时，一个小小的新闻提示弹了出来。

是海洋科学馆频道传来的好消息——位于大西洋一带的忒提斯实验室已重建完毕。

那座实验室处在赛尔布岛上，印象中是在三年前遭遇了海啸，不光建筑受损，就连研究人员也丧命了好几个，甚至他们中的有些至今都下落不明，搜救队找不到他们的遗体，或是任何还活着的证据。

在那之后，当地政府宣布暂时关闭这个实验室，以便休整和重新建造。在经过三年的快速重建后，这座实验室能够重新开始使用，这无疑是件好事。

咖啡机那里传来了工作完成的提示声，阿德里安拿起放在一旁的马克杯，将杯子放在接口处。

香浓的褐色液体淅淅沥沥地流出，不久，一杯简易咖啡就完成了。阿德里安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味道其实还算过得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咖啡粉的质量原因，他的这杯咖啡里面总有一种让他不太习惯的味道。

这和他自己往常用咖啡机冲泡的口感完全不同，不过阿德里安也没有计较什么，他将杯中的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开始翻阅自己带过来的资料和地图。

按照计划，他们此时应该正在穿过红海，等过了曼德海峡，就基本到达了印度洋一带。

马上，他们就能在那里开展此行应有的科考活动了。不过鉴于这次活动的可疑性质，阿德里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对此抱有较高的期望。

他的心情再一次变得不甚愉快了。

阿德里安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是早晨七点过十分，客房早餐服务要八点后才开始，所以他决定自己去餐厅吃早餐。

他披上了外衣，再一次走在那走廊之上，在经过楼梯间时，他下意识地朝那道门望去。

铁门上装有一道狭小的玻璃窗口，窗外一片漆黑，听不到任何响动。

但阿德里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里面绝不只有黑暗而已。

……无论如何，这都不干他的事。

阿德里安回过头，朝餐厅的方向走去。

餐厅设置在三楼，因为是自助餐性质，又默认所有船员都可以享用，所以门口并没有检查早餐券的服务生。阿德里安走进去之后，微微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白色的餐桌主要集中在右边，左边则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食物以及餐具，供来人自由选择。

还散发着热气的食物躺在拥有自动加热功能的餐盘之中，种类丰富、样式精致。不管是牛排还是炒蛋，甚至是亚洲的煎饺，都应有尽有。

因为时间还算早，餐厅里没有什么人，因此阿德里安立刻就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马克和弗兰克坐在角落里的餐桌上，面前摆着的食物并不算太多。在看见阿德里安后，他们朝他挥了挥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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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