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周拂宁喊得大声,引来不少行人侧目,就连斜对方的茶铺老板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望了过来。
为了叶家的面子,叶三老爷恼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将人赶了。”
马夫还有小厮家丁等见周拂宁与瑶欢都是弱女子,本就犹豫着该如何动手,主子下令,他们若是再不动手,恐要挨罚的。
遂他们只有向周拂宁围过来,瑶欢也立刻护住周拂宁。
“姑娘还是识趣些离开,否则我们下手没个轻重,若是伤到可怪不得我们。”马夫劝解道。
叶家人没打算认她,周拂宁的心一冷再冷。
“我娘到底是不是你们叶家的女儿?”她再次发声质问,牙齿微微打颤,为了母妃,她必须勇敢。
马车内的叶三老爷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没有回应一个字。
马夫等人就知晓主子的意思,上来就要对周拂宁主仆拉扯。
在转角巷的拐角处,秦越与尤七已经抵达站定一会儿,将叶府门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见有人要对周拂宁上手了,尤七没按耐住,先去看秦越的眼色,问道,“王爷,可要去帮一帮?”
秦越波澜不惊,十分淡然,“用不着你我出手。”
“吩咐你办的事办好没有?”
“寻找玉佩的消息早已张贴在了布告栏。”尤七禀道。
还未入临阳,秦越就吩咐他去寻临阳的府衙大人,放出寻找玉佩的消息,并且配上玉佩的画像,就是周拂宁用来抵饭钱的那块鱼形玉佩。
周拂宁从未出宫,不清楚外头的弯弯绕绕,自不会注意城中的布告栏,也不会知道秦越的谋划。
也是从那时开始,尤七才清楚王爷让他将那块玉佩赎回来却又不还给周拂宁的用途,是为了引择禹现身。
只是,王爷何以知晓择禹会同他们一起出现在临阳?
当初,择禹被判定为北齐帝做事,事发不成才慌乱逃走,若真是如此,他跟着周拂宁是为了再次下手?北齐帝当真如此容不下这个女儿?尤七细想便不由更怜惜起周拂宁来。
再放眼看去,马夫的手就要攀扯到周拂宁手臂时,暗处飞出一块小石子打在马夫的手腕处,马夫痛叫一声,便捂着自己的手,其余几人见此突发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
趁此机会,瑶欢护着周拂宁又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是心虚吗?”周拂宁声音渐冷,是气得浑身颤,而不是怕。
暗中是谁在帮她?
不知何故出现在临阳的林源,还是该在驿馆的秦越?
经此意外,叶三老爷终于坐不住,从马车下来,一张脸沉如乌云,看周拂宁的眼神极其不善,似要将她撕碎。
“这是在临阳,你一个小姑娘可不要乱说话。”他放出狠话,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说话间,一阵厉风过,叶三老爷忽觉左脸一疼,抬手去摸,是血。
“三老爷。”小厮惊叫。
可周围没有任何利器留下,唯一片树叶,正飘然落下,让在场人心惊不已。
转角处,秦越面不改色吩咐道,“人已出现,去追。”
尤七一声应下,朝方才石子投射的方向追去。
叶三老爷气势猛降,显然也被方才的意外吓住,有人在暗处盯着,若是他有意对周拂宁不利,那么下一刻被割破的,也许就是他的喉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叶家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既已选择和亲,就该安静离开,叶家不会依靠你们母女得到好处,也不需要你来尽孝,如此关系两清,若是你再纠缠阻拦,可别怪我不客气。”
叶三老爷哽着一口气说完,又重上了马车,吩咐马夫赶车。
周拂宁现也处于状况外,究竟是谁在护她?
叶三老爷说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关系两清?她思绪慢了半分,便也没拦住人,让他走了。
看来,叶家与母妃之间,有道无法逾越的沟,而她,更是连叶家的门都进不了。
带着瑶欢,她垂头丧气地回到驿馆。
秦越正闲适坐在屋前的石桌旁,今日天气着实不错,润红骄阳挂在高空,金黄日华照在秦越身上,将他仔细描摹,顺便渡上一层光辉。
或许,他能够帮她?周拂宁如此想。
她走上前去,嘴张又合,欲言又止,她到底该不该开口?
可是,她有何倚仗去开这个口?她心内清楚得很,秦越能答应在临阳多停留一日,已是对她极宽和的了。
秦越也没有说错,她对他有利用的成分,所求只为活着抵达冀国盛州,总不好时刻麻烦人的。
“耽误这半日已是愧疚,如今叶家我也去过,用完午膳,便可启程。”
秦越一愣,她垂头思索犹豫这半晌,只为说出这话?
“嗯。”
瞧她神色恹恹,故作平缓,秦越忍住想挑刺的心回了屋子。
“呀……”瑶欢叫了一声,“奴婢的荷包不在了。”
“很是要紧吗?”
瑶欢面色写满焦急,若是寻常荷包,也不至于此。
“那是从前一位重要的故人送的,奴婢一直带在身边。”
“我陪你沿路找找,将春玉几个也叫上。”
“不必。”瑶欢推辞道,“方才公主与楚王说了下午启程,她们还是抓紧时间收拾行装得好,否则又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行,我随你去。”
瑶欢不好再拒绝,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好。
从叶府回来,她们并未在途中逗留,那么荷包最有可能就是在和叶府家丁小厮起冲突时掉落。
果不其然,二人直奔叶府,在门口找到了瑶欢的荷包,只是……
“你这荷包的针脚瞧着眼熟。”周拂宁道。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你瞧瞧,你这荷包与我这香囊,像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瑶欢眼珠一动,神色一闪,语气有些不自然,“倒还真是。”
荷包与香囊都有旧色,应是用了好久的老物件儿了,只是用的人爱惜,保存极好,瑶欢的荷包还要更旧一些,从布料上就可瞧出。
之后也没人再继续纠结这相似的针脚,她们还要赶回驿馆去。
街上忽起一阵风,将他人手中薄纸吹飞,一路跌跌撞撞,最后落于周拂宁的脚边。
瑶欢替她将薄纸捡起,无意瞥上一眼,却再也挪不开视线。
“是什么,瞧得这么入神?”
周拂宁也探过头去看,“这……”
纸上是一块玉佩的悬赏,而玉佩画像,正是她当在长运酒楼的鱼形玉佩。
头脑瞬间发懵,如有雷击。
有人随着那阵风跟了过来,言语急切,“这是我揭下的榜,快……”
在看清周拂宁面貌时,男子怔愣片刻,改了语气,“姑娘若是感兴趣,再去布告栏前揭就是了。”
“这是什么时候张贴的?”周拂宁缓缓问道。
见她生得貌美,又一副娇柔之意,男子乐于与她解释,“昨日傍晚。”
恰好是和亲车队抵达临阳驿馆后不久。
“可知晓是谁人张贴的?”她又问。
男子摇摇头,“这是由官府出面张贴的,并不知寻玉佩的究竟是何人。”
让官府出面,是为了掩去身份。可寻玉佩,究竟是为了什么?知晓她玉佩之事的,就那么几个人,有能力说动官府的,除去秦越和不知所踪不明身份的择禹,再找不出第三个。
“姑娘可还有什么要问的?”男子殷情道。
周拂宁摇头,并将手中纸张递还,“多谢。”
男子腼腆摆手摇头,“不用不用,我再去揭一张就是。”
说罢,男子脚步虚晃着原路返回,瞧着还真是要回去再扯一张下来。
周拂宁仍在怔忪间,瑶欢担忧唤道,“公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可好?”
一路上,她都陷入思索,到底谁最有嫌疑去做这件事情。
秦越的名声与能力不必质疑,他一眼看穿玉佩是择禹相赠,并劝她舍弃,他知晓玉佩已离开她身,更知晓玉佩去往何处。若是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择禹,早在平城就弃她而去,他怎会知道玉佩不在?难不成从平城开始,他其实并未离开,而是一直跟着车队,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莫不是太可怖了。
且玉佩是在建州当的,临阳寻玉佩,岂不是无中生有?
周拂宁的脑子已经快要转不过来,她将悬赏玉佩的布告纸叠好收起来。
此刻她最怀疑的,还是秦越。
将他们之间一系列的接触串联起来,秦越明明是一个盛传狠辣无情的角色,怎么会轻易因为她的一次示好,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一盘杏花糕,一顿酒菜,会不会太便宜了?
可若是这样想,原本秦越就对她有所图,为了利用她,得到玉佩,才会格外顺她的意,一切就都不奇怪了。只是若真的如此,她反而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从许久前他就开始谋划,并且一切尽在掌控,在临阳停留也不过为了收网。
亏她还什么都没察觉,乐嘻嘻,傻乎乎的。
这般细思极恐,背后凉意渐起,周拂宁打了个冷颤。
秦越做这么多,是为了引择禹现身,并且,他一定可以确定,择禹就在临阳城,楚王殿下怎么会做多余无用之事呢。
许久不曾浮现的惧意,此刻浓如苦药粘附在周拂宁的心头,怎么甩都甩不掉,血液也仿佛停止流动,身上温度骤降。
她怎么可能是秦越的对手,她做再多,也不过是他掌中之物。
而她要逃开这样的境况,盛州一到,就离他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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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