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撇下她离去的秦越乍然出现在眼前,周拂宁惊愣后一个字也说不出。
“多少钱?”秦越问。
面无表情已足够威慑人,更何况还是个普通老伯伯。
周拂宁作势要答,被老伯抢先一步,“一文钱。”
秦越从荷包中取出一文钱来付了,老伯将糖葫芦塞进周拂宁手中,腿脚突地伶俐起来,不一会儿就走远去。
而周拂宁傻愣愣盯着老伯背影,还在纠结。
“他方才跟我说的分明是三文钱……”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秦越这里,就成了一文钱?
她眸中盛满疑惑,又凝结一层水雾,眼睫扇动着,像是扇在了面前人的心上,小脸粉扑扑,许是不服气,腮帮子也有些鼓,傻乎乎的,可爱自然流露,能将人心融化。
秦越心内,砰的一声,如有烟火炸开,脑袋似有醉意,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那样陌生的情绪。
而这陌生情绪,轻易动摇了他自认为正确的对于周拂宁的情愫。
周拂宁一心惦记那多出来的两文钱,并未注意到秦越情绪的起伏变化。
她猜测,难道是因为秦越看起来太凶了,所以老伯卖得便宜些?
不知不觉,她竟将这话说出口来,被秦越听个正着,恰好将其心中汹涌抚平。
“是他看你好骗。”他恢复了疏离。
周拂宁:……我不听,我不信。
她哪里好骗?
一眼看穿她心内嚎叫,秦越又道,“谁会将荷包明晃晃拿在手上逛街?是怕无人知晓你有钱?”
“我那只是……为了方便。”
秦越视线在周拂宁周身上下一扫,满满当当拿着东西。
“你这是来进货的?”
周拂宁:……
她闷着头将手上的糕点蜜饯放在秦越脚边,然后再将糖葫芦递给他。
“这些都是给殿下的。”
“……哦。”
秦越的嘴角颤动,险些控制不住往上扬,她这是时时刻刻都惦念着他?
“殿下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周拂宁问道。
“我随便走走。”
那可真是太随便,才会走到这儿来。
“尤护卫呢?”她又问。
“不知道。”
“他不是和殿下一起的吗?”
秦越眼微眯,“你这么关心尤七做甚?”
“我……我没有。”
他语气突变,周拂宁生怕又惹到他,结巴起来。
礼貌性问一句就是关心了?但她还是小声解释一句。
“尤护卫人好。”
“给你送点吃的就是人好,这不是好骗是什么?”
秦越沉了脸,瞧着比傍晚的天色还暗,他却不自知,说话都不经意间带点较劲的意思。
“是不是好人,我分得清楚。”周拂宁瓮声道。
“你只是觉得尤七可为你利用。”
再好脾气,周拂宁也不禁气由心生,气堵着话都说不出。
“利用他接近我。”秦越又道。
周拂宁明白,他说的是送杏花糕一事,可所有的事情并不止她一个人在主动,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秦越本身就是另一个巴掌。
她压制心头不适,知道并不该在此时与秦越争辩,无论赢或输,她都是劣势的一方。
可眼下叫她服软说好话,她又确实做不到,于是干脆沉默。
面对不着急辩解的周拂宁,秦越稍不适应,低头去看她。
“无话可说?”
“既然楚王认定是我心思不正,辩解有何用?”
周拂宁也抬头,猝不及防,撞入秦越道不明情绪的眼眸中,她的倒影清晰可见。
她说话如平常般并不具攻击性,却令秦越皱了眉。
“之前你可不是这般。”
他怀疑刺杀之事与她同样脱不了干系时,她生怕被误会而追着他解释。
“可楚王也不见得信,有过一次,知道结果会如何,我又何必再白费这力气?”
明知道结果如何,又何必继续白费力气,最后受伤的唯有自己罢了。
是啊,这样简单的道理,谁人不懂?
秦越眼中多染上一丝阴郁与执意,二者似乎打了一架,不知是谁赢。
不过应当是那一抹执意胜,秦越语气有些紧,追问一句,“可若是你再解释一句,哪怕只一句,我也许就信了呢?”
像是怕周拂宁下一瞬就不见,他还伸出一只手,握上她小臂。
周拂宁微怔,这个时候的他与常见到的摆着架子的王爷不同,反像个不懈追求只为得到一个结果的孩子。
天色渐黑,周边的店铺酒楼尽都挂上灯笼,照亮了这条街。
秦越眉间蕴有期盼与渴求,一贯冷硬的面容在昏黄灯光照耀下,显上几分柔和。
不知他为何突然像换了个人,周拂宁竟有几分不舍说重话,她怕就此将秦越的所有希冀击散。
可她也并不觉得欺骗是更好的办法,尽管是善意的欺骗。
将小臂上秦越的手用力挣脱,她道,“王爷也说了,只是也许。”
不愧是年少便历经杀伐的人,秦越的失态到此为止,他察觉后,立刻就背过身去。
瞧着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直挺背影,在熙攘的大街上,唯他此刻存半分寂寥。
“你……没事吧。”周拂宁开口询问道。
她本已伸出手,想搭上他的肩,给予一份宽慰,可碍于二人关系,她还是收回了手。
秦越这样的人,看似没什么能够打倒,可内心包含的无从诉说的心思一定不少,周拂宁此刻深有感触。
对他而言,所有情绪都必须在掌控之中,可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全做到。
“你……”
“你……”
二人异口同声。
秦越转过身来,面上已什么都不剩。
“你有没有替你父皇对你的冷落找过借口?”
不晓他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周拂宁一阵恍惚。
“有,怎么会没有。”
提及此,周拂宁落寞片刻又恢复平静,“但是都过去了。”
“当你的期盼都变成别人眼中的痴妄,就会放下。”
秦越若有所思,“这世上没有人理解你,又作何?”
“不会没有人理解你,只是也许那个能理解你的人还没出现。”
秦越凝思更重,在周拂宁看来显得阴沉不已,这叫她不得不反思是不是她说的话哪里又惹着他了?
唇一抿,她神色畏畏去看秦越,“我常说这些胡话,殿下听过就罢了。”
而秦越依旧微拧眉头,沉着一张脸,似没有听见她说话。
当周拂宁打算再解释一遍时,他终于思绪回拢。
“我不觉得这是胡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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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