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上的满山花树是前朝栽种的,后庆和长公主在此处建别院,因地势较高,不宜久居,是以改为京都各府公子小姐夫人闲时赏花林的临时居所。要借住的,提前知会一声别庄的管家就行。
半山小榭建在半山腰,一路上上来景致极好。
因处在高处又背风,有京都较为难得开得晚的一些花种林,到时候,便是山下芳菲尽,山顶始盛开,满山遍野的花林,两百米即有一亭,溪水可乘觞,花林成荫,草地嫩绿,偶有风来满地落英缤纷,是难得的好景色。
去西山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定远侯府的马车四平八稳的行在城郊的路上,宋晏宁躺在软塌上昏昏欲睡。岸雨守在塌边帮姑娘拉着毯子,外头别家的小娘子都是车换竹席、衣着纱了。宋晏宁的马车里倒还烧着个小炉,暖意融融,还好她们几个丫鬟时常跟着小娘子,倒是习惯了热些,这不,方才将军府的小娘子过来才半刻钟就嚷着热闷跑回自个儿的马车里了。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半山腰,再往上就是供人走着赏林的缓坡。宋晏宁被丫鬟扶了下来,极目一望确实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好景色。
山间微风拂身,透着些冷凉,宋晏宁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早在五六天前,嘉阳公主早就派人询问了各家姑娘,提早分配好了各府姑娘公子暂住的院子,让庄上的下人早打扫妥当预备着,好明早游林赏花,品酒吃茶,宋晏宁的院子旁边刚好接着镇北将军府女眷的院子。
院子是背靠山水依山而建,索性这里的院子离水汽较远,不用太过担心受凉。
执画替宋晏宁解了披风:“奴婢看姐儿脸色也有些苍白了,不如用了膳之后躺下歇息片刻可好。”
宋晏宁确实感觉到有点累,换做平时倒是能面不改色的走到别院,但是今日走了一遭,又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头止不住得有些昏胀。
宋晏宁蹙了蹙眉,没甚么胃口:“我先休息,等起来再用晚膳。”
“姐儿可莫要说这种话,起来都不知何时了,到时饿坏了身子如何是好。”岸雨在旁边一听,马上劝道。
宋晏宁眸光一闪,“今儿是江大人身边的侍卫拿着票签解围,不若显然岸晓做些精致的点心,也算聊表谢意了。”
岸雨一顿,旋即想起姑娘明儿也是要同江大人同游,这般准备谢礼也是无可厚非,点了点头应道:“奴婢稍后就去小厨房跟岸晓知会一声,不过还是先准备姑娘的今晚的吃食......”
还没等岸雨说完,就见姑娘闭着眼直不楞登绕过屏风,到床边两脚蹬蹬蹬的蹬了两下,把鞋甩离脚上就钻被窝里了。
岸雨见人这般孩子气的动作,又无奈又好笑。
等宋晏宁熟睡后,岸雨用帕子沾了温水给人洗脸净面,见面上略施的薄粉缓缓拭去,漏出有些清媚又透着些许苍白的白净小脸来,寻常姑娘施妆是白净些,宋晏宁倒是偏着有些气色红润方向打扮。
等宋晏宁醒来,外面已经天色渐暗了。
别院建在西山的高处,落日的黄昏晕染着山水桃林,出屋外可见偏偏沾上洒洒夕阳的花林。
见宋晏宁醒来,院子陆续点燃灯烛。
“晏宁!”
宋 晏宁正起来用晚膳,仍穿着寝衣,外头随意罩见海棠厚外裳。
岸晓方才回来就去了别庄的大厨房,给刘大厨递了个鼓鼓的荷包,想今明两天能让她在灶台得空的时候来做些吃食点心。
刘大厨也是前两日嘉阳公主就让人从京都的食阁请来了,想让他在这两日负责贵人们的吃食。听说是宋五姑娘,且这丫鬟又谦逊有礼,正巧这空的灶台还有两个,便欣然同意了。
岸晓想着宋晏宁今日奔波了一日,怕是胃口不太好,便做了姑娘最爱吃的珍珠包,里面夹着软糯多汁的八宝糜肉,咬一口便能闻见肉香四溢,格外惹人馋。
钦阮见对面的好友缓慢又带着些小矜贵的吃着膳食,腮帮子鼓鼓的,眼上也沾了些笑意问道:“明日你可要同江家表哥同游?这几天正逢他们休沐,倒是人多热闹得很。”
大靖除了侵扰百年的北部,也算四海升平了。故圣上和本朝官员也不必向先帝那时那般殚精竭力,是以改了休沐时间,每逢四日休沐三日,但休沐也仅是帝王不迎朝,官员不在衙署当值,寻常公务在家处理,突有要紧大事也要接受传召。
宋晏宁回道:“应当是的罢。”
用了几口实在没甚胃口,宋晏宁便让人撤了膳食,起身到旁边的瓷盥洗净了手,笑着让人去箱笼里拿了副白玉棋,边聊着趣事边下棋解闷。
钦阮叹道:“表姨为江家表哥的亲事头疼许久了,往年也不见与谁同游,明儿若是江家表哥那边来侍卫回拒,晏宁可莫要往心里去。”
宋晏宁面色沉静的点了点头。
钦阮所说的表姨,便是现今的武安侯夫人江蓠,也是今护国公的嫡亲妹妹、江昼的小姑。听闻当年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要嫁给武安侯作续弦还闹出了轩然大波,但现在也十六年过去了。钦阮的祖母与护国公的老夫人正是表姐妹,所以江蓠也算钦阮的表姨。
第二日,辰时。
早 间景致是心旷神怡的,花林娇嫩缤纷,晨光又让林间多了些柔雾暖和。
岸晓郁郁的端着早膳跨进小院子,见姐儿已经起来坐在妆奁前,由着执画梳着青丝。
见动静,就着执画拿钗子的间隙,宋晏宁歪头,见外间梨木桌上只有些有些粥食,遂问道:“送出去啦?”
“嗯。”岸晓扯扯嘴笑笑。
被珠帘挡着,宋晏宁也未多见岸晓的面色,只当江昼接受了她的示好,是好事。
将膳食放在桌上,走到内间,见姑娘今日精神气色大好,穿着一身淡紫色双层广陵软烟罗裙,颈上仍挂着那缠花长命锁璎珞圈,整个人透着不识人间烟火气的娇贵柔媚。
头挽朝云髻,簪着对儿玲珑筛嵌红玉珠青玉簪,手戴嵌珍珠白玉手镯,耳饰为玉兔捣药玉坠,随着动作行走间轻轻摇晃,在娇贵上添了些活泼可爱。
见几人忙给姑娘系腰带,岸晓忙上前接过绫带帮忙,匝上一圈腰带,显出少女比旁人更细些的纤腰。
岸晓欲言又止的缓缓说道:“姐儿......”
“嗯?怎的啦,我的岸晓这般皱眉,都不好看了。”她这几个丫鬟相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的,故这般打趣道。
“方才我去厨房,正巧看见江大人昨日的那位侍从,将点心给了他,让他好生谢谢江大人昨日之举——”
岸晓顿了顿,有些愤愤的噘嘴道:“他却让我告诉姐儿,他们大人今日不与姐儿同游了。”
她家姑娘这般好,这相貌放在京都城,也是一等一的出挑,而且跟着老太傅学习,才情也是不输那人人都夸京都第一才女的江大人的妹子江矜。
最不平的是那时候武安侯家姑娘的丫鬟也刚好端着早膳出来,等那侍卫走了,还好笑的冷言冷语了几句,真是让她气不过。
那绿意什么“江大人素来不与姑娘同游,这般准备糕点倒是颇费心思呢......”这般话,倒说得像是她家姑娘非要上赶着闹笑话,真是气死她了。
宋晏宁心下暗叹,这绿意可真说对了,你家姑娘我真是上赶着呢,同时哪还不知道江昼果真是如传闻一般回拒人了,难怪昨晚钦阮还来跟她提前知会。
压了压心里的急切,还剩半年呢,慢慢来。
宋晏宁见人还闷闷不乐,安抚道:“好啦,知道你是因为你家姑娘被人拒了还被看笑话而不平,昨儿阮阮就说了,这丞相大人可从来没有与人同游,人家昨日还替你家姑娘解了围,这你不难受了吧。”
岸晓噘嘴点点头,她知晓了,只是这程家姑娘的丫鬟说话太难听了。
“况且这程家姑娘,去年也被丞相大人拒了呢。”一般的执画补充道,昨日姑娘同钦姑娘聊天她可在旁边侍茶呢。要是今早她也跟着去,保管说的那程家娘子的丫鬟受不住。
等用完早膳准备出门,便到了巳时。
差不多巳时的时候,各院都有个小丫鬟过来引路去露亭。
到后山赏红扑蝶,赏红的意思是将彩色的丝带剪成条丝状,系在花木上,一般多系在枝头花苞间。多色的丝带随着微风飘舞,绚丽好看,如彩蝶飞在花间,也做“扑蝶”之意。春到花朝节了染碧丛,枝梢彩绸袅袅于东风。
等宋晏宁和钦阮到时,许多姑娘已经到了,而男宾客还在潭泉那边把酒作诗呢。
想着就在西山上赏红,且稍后怕是要“偶遇”江昼,今日宋晏宁从简就同寻常姑娘一样,只带了岸晓一丫鬟在身边。得让人知道,她哪有像传闻那般出门赏个景都得贴身四五个丫鬟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