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总说这世界没有巧合,那这叫什么事儿?”赵然斌的心情很奇妙,她一方面开心于天子超余异者找到良好的解决方案,一方面有不明白为什么特殊性会出现在此时此刻。难道真的是他们对司苍布的关注太少了?是他们一直留在过去里?
姚立勤提醒道:“每个人的情绪都不应胶着在过去,人们在过往中能找到经验却找不到答案。想想以后吧,既然有所不足便补不足,有好的方向便应维持好方向。”
赵然斌:“很抱歉,姚哥。”
“这没有什么抱歉的,你经验不足。”姚立勤很无奈,甚至对超特人的未来十分担忧。
“三四十年了,经验不足这句话真的无法说服我自己。”赵然斌苦笑,“我是不是永远不能做个合格的导师,我总是被莫名其妙的情绪牵引,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办法找到真正的平和。我明明我已经过了智明质暗者的瓶颈期,姚哥,为什么你一直这样…这样能看透一切似的。”
姚立勤想起赵然斌夭折的暗恋,说:“因为我进入末世时就四十岁了,维原子冲击波给了我特化能量让我恢复三十岁左右的体貌。但末世让我失去了我整个家庭和孩子,我经历了人生可以经历的一切才走到现在。”
说到这里姚立勤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曾经让他说这话也跟要他的命一般,这是多么矫情的话语,成熟的男人岂能把自己的过往翻出来给他人当经验。
那个逐渐远离他们的末世依旧产生着余波。整个悬浮城特人类社会似乎欣欣向荣的茁壮发展,但人心却在冰雪凝结之后瞬间蒸发为一片一片荒漠,他们看似很有冲劲却一样像是不需要未来那般。
比起外部可能产生的所有风波,他们这些走过瓶颈期的首席智明质暗者们更担心的是特人类的未来,人心的未来。
姚立勤喝了一口咖啡又说:“你们得到了很多知识和信息,战斗经验一年一年的累计,但你们的年龄被困在了末世之初。战争和末世让死亡变成常事儿,一切转折太快又太生硬,你们看似有很多时间却被末世推向前线,强烈的动荡中人们为了不崩溃选择封闭感受去抵御困苦。你们来不及感受正常的生老病死,没时间停下来思考的前行终究迷途。”
经历整个世界悲剧的人心绪一瞬间被撕成碎片,反而没有真实感。时日一久曾经的末世的一切成了经历,过快的生活环境发展也让曾经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甄凤:“会吗?姚哥?”
“会。”姚立勤和洛书军的导师团聊过这些话题,原来十几岁二十几岁人身上的末世印记更重、更深刻。
这些年纪不过三十岁的人,他们都像是根系没有长坚韧的树木,便被砍伐铸造成各种各样形状的武器。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便一哄而上涌向前线,而根系却又无法产生新的嫩芽。
此时年轻人心中的信念感是被灌输强硬拽起来的,而不像是他们这些真正活过三四十岁甚至更久的人那样稳定,真正的生老病死让他们从心底懂得责任的意义,坚持的力量。
姚立勤:“你们都知道全维原子宿主那所谓的‘上辈子’都是维原子能量下的一场生存预演,没有人真的有记忆的叠加。也就是没有人能够躲过时间带来的淬炼,你们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脱离曾经。”
在他们讨论的此时,监视器里司苍布终于动了,三个人止了言语观察着。
司苍布起身越过茶几走向餐桌拿起童年用过的杯子,那杯中的冰块早已融成常温水。他看着那杯水看了好一会儿,送到嘴边仰头顺进喉管。
“……”赵然斌默默打了两个冷颤。
这举动单看没什么特殊,无非是喝口水。可茶几上自己的水杯不用、稳定岛中的水不拿、也不用新杯子,偏生要去喝别人喝剩下冰块化出来的水。
甄凤也跟着打了两个冷颤,因为司苍布的眼神追到一个摄录器镜头上,那眼神像是盯着侵入领地的外人。
紧接着甄凤的区块腕表震起来,甄凤在赵然斌和姚立勤的眼神中接起来,“少将…呃…好,那我挂了。”
赵然斌见甄凤表情怪怪的,问:“少将,说了什么?”
甄凤苦着脸:“他要求把他房里的所有摄像头都拆了,说但凡留下一个就把我放在空气球里扔下去。”
赵然斌无语,让她做科研做生活安排没问题,可拆摄像头这叫啥要求,拆了还怎么观测?
甄凤诧异的问赵然斌:“少将从不在乎这些,他哪个住所都是一堆摄像头,什么时候要求拆过?三十年都过来了,今儿咋了?”
姚立勤倒是笑出声。
甄凤:“姚哥?”
“没事,”姚立勤笑着喝光杯子里的咖啡,当一个男人开始注重**和领地的时候意味着自我边界开始生长,在他眼中这是很好的趋向。
甄凤表情复杂的看着姚立勤,姚立勤反问:“你想问什么?”
“我知道这很矫情,但我真的想问,我们…我们真的需要……”这话太酸了,甄凤牙疼说不出口,又说:“反正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你不也挺好的吗?姚哥。”
“呵呵,”姚立勤的嗓子里溢出深沉的笑意,他说:“我们经历过,所以我们的选择有意义,而你们什么都没经历过,又何谈资格说放下?你没经历过坏,你知道什么是好?”
姚立勤越说越觉得这个事情很严重,他们后面这批年轻人不断地成长却无法成熟也不会迈向苍老。
“……反正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甄凤嘴硬。
姚立勤像是看着个任性的孩童,说:“行,你觉得舒服我没有意见。”
甄凤:“真够敷衍的。姚哥!”
姚立勤笑笑不再多言,但脑中意识到也许需要调整常规学科的学习,末世前的心理学怕是要重新出山成为普及学科,让每个人重新了解了解自己。
这帮年轻人在末世和试炼的淬熟下越来越强大,自体也越来越坚固,对客体的需求越来越不明确。绝大多数年轻的超特人成了画本里的小王子和玻璃罐中的永生花,他们不断开智的同时却无法更好地化解情感。
有的人像是苦行僧一般禁欲日进三省却循规蹈矩,有的人放荡不羁可却和谁都产生不了真正的连接。他们总是迷惑,他们总是茫然。
姚立勤表情虽淡然但内心出现少见的焦灼,司苍布的状况绝非个例,这些孩子们个顶个的都是像是无根的浮萍,谁也落不了地。
没有后代需要繁衍让爱情变成了结合的真正前提,而爱情是所有人眼里的鬼,大家都不敢说爱情不存在但多数人碰不到。那些甜甜蜜蜜至今无法离分的人多数是相持走过末世的爱侣,他们患难与共甚至共享生命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剩下的年轻人或者夭折了爱情、或者根本不懂爱是什么就长大了。
思及至此姚立勤不再拖沓。
姚立勤的手指在被子上轻轻叩击,说:“我回一趟长白洛书营地,这两天你们把阿福喊回来,让他帮忙盯着。”他需要当面和洛书军的上层说明年轻人的困惑,也和司苍布的家人分享司苍布现在的情况。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必须直观了解所有事儿,有所准备和应对。只可惜洛书守护者夫夫因故目前不见任何外人,姚立勤只能和洛书军首席智明者俞升率领的洛书导师团及洛书军的一二把手说说目前的情况,
赵然斌:“嗯,知道了,姚哥。”
甄凤:“姚哥!”
“说。”
“摄像头拆不拆啊???”
“废话!拆!”
“可是拆了……”甄凤话没说完姚立勤就走出了房间,他只能对赵然斌继续说:“可拆了还咋观测?”
“我怎么知道?”赵然斌也是一头雾水,思来想去问:“那意识贴片和生理生化功能测试贴片不用拆吧!我还得给少将在长白洛书营地的家里发他的数据,人家也天天等着。”
“哎呀,烦死啦!人怎么都那么别扭!”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赵然斌脑子里一团乱麻,“还不如去恶水间试炼了,天天处理的都叫什么事儿,烦的个死。”
话分两头,童年到了家之后洗了个澡。
童仕明早早去上班,童威廉还在恶水间没有回来。布封将早点摆在桌上,又给童年盛粥又给弄豆浆但一句话也没和童年说。
童年看着爸爸转转悠悠的背影不知为何想笑,那是因为看过孤独背影而感受到自己富足后的窃喜。
童年喝了口粥压住心里的幸福感,喊道:“爸。”
布封听到这声不回话走到厨房拿了两根油条过来摆在桌子上。
“爸!”
布封又转回厨房拿了一屉小笼包。
“爸——”童年拖着长音。
布封绷不住了,他总不能再去给儿子下一碗馄饨吧。可童年提前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外宿,真是让他一夜没睡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