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之带着一队兵马赶过来时,元出尘已经差不多处理好伤口了,只是心神还有些不定。
孟惜之一见两人身上都是血,焦急道:“狱神大人受伤了?”
“未有。”元出尘淡淡道。
孟惜之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听闻海怪突袭,我正要着人去保护您,现下看来有朱雀狱官一人便足够了。”
元出尘道:“多谢殿下挂怀。”
“既然狱神大人无恙,还是早些回去歇下吧,龙宫附近居然出现海怪,我须得到各处巡查一番,以免他危及四周百姓。”
“殿下负伤未愈,还请量力而行。”风照卿担忧道。
孟惜之浅浅一笑道:“朱雀狱官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明日我会再加派些人马保护二位,你们只管安心办事就好”
目送孟惜之领兵离开,风照卿感叹道:“殿下她当真是心系苍生。”
元出尘看着孟惜之娇小的身影若有所思,低头看了一眼对孟惜之肃然起敬的风照卿,无奈轻笑一声,道:“你真是生性单纯。”
“啊?”风照卿没听懂他的意思,但元出尘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回去吧,你受了伤,早些休息。”
一路走回寝殿,元出尘的心也稍微定了些,总觉得这次下界遇到事情都很不寻常,一进屋,便悄声说道:“照卿,你查看一下屋子里可有设下什么法阵或是法器。”
风照卿虽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猜疑,但还是照做,闭眼捻指,一团青色的光自他指尖溢出,在屋内环绕一圈后又落回掌心。
他摇摇头,说道:“没有。怎么了?”
“可能是我多虑了,我担心龙宫内有人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正说着,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元出尘警惕地走到门边,只见一群虾兵依次排开,分别守在元出尘所住寝殿的门口和窗前。
“这是怎么回事?”元出尘冷言问道。
“启禀狱神,尔等奉龙王之命前来保护二位大人。”
“不必了,有朱雀狱官在,本君很安全。”元出尘不悦道。
“陛下说了,朱雀狱官修为再高,毕竟人单力薄,尔等虽修为低浅,但好歹人多势众,真遇到了什么危难也能及时赶去通报。”
元出尘脸色阴沉,想来这些小兵小卒是赶不走了。
“算了,龙王也是好意。”风照卿道,兀自坐下倒了两杯清茶,先递了一杯给元出尘。
元出尘接过茶水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坐到风照卿身边低声道:“明日我们还是趁早离开为好。我们分明是从沧海涯下界,行踪却还是暴露了,刚到龙宫又遇到海怪,实在太过诡异。”
风照卿也想不通,按理说他们没有从南天门下界,应该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的行踪才是,可现下就连仇家都找上门了。
“不过,如果陶岚当真在南海附近,我们若能有储君帮忙是不是能事半功倍?”风照卿说道。
元出尘颔首道:“这倒是,待孟惜之回来,我再与她仔细说明。”
风照卿见他盯着屋里摆放的扶桑花出神,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心事,试探道:“你在想什么?”
元出尘收回神,对风照卿浅浅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
风照卿心头一紧,迟疑道:“什么故人?”
元出尘拿过那朵扶桑花在手心里把玩着,道:“我朋友的心上人,说起来,她俩还算是我撮合的。”
风照卿听不懂,他想这位故人自己应该是不认识的。
见风照卿低头沉思,元出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别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少年人该有少年人的气焰。”
风照卿微微一愣:这话,他当初也对自己说过……
“你,想到什么了吗?”风照卿不禁问道。
元出尘不明所以,旋即反应过来,说道:“那位故人为了帮我的朋友顺利渡劫,下界陪她轮回了三世,虽说无疾而终,但我一直非常敬佩她。”
“……”谁问你这个了!风照卿无声地翻了个大白眼,不想再与他多说。
——
翌日清晨,风照卿与元出尘本想与龙王道别,却见孟惜之满脸倦色提剑回来,昨日包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身后的兵将则扛着巨大的海怪尸体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风照卿说道。
孟惜之见他们二人走的方向是宫门,便问道:“二位要离开了吗?”
元出尘颔首道:“天帝陛下交代的事情不可拖延,殿下负伤未愈又连夜追捕海怪,身体恐怕吃不消,早些回去休息吧。”
“多谢狱神大人挂怀,不过我在凡界发现了一些异样,不知与您所查之事有无关联。”孟惜之说着,伸出手,化出了一根黑白相间的羽翼。
“是海东青的羽翼!”风照卿惊道。
孟惜之点头道:“没错,昨夜我追捕海怪时,在扶桑镇附近发现了他。听闻海东青都在飞泽殿当差,根本不会下界,我猜想他应该是私自下界的罪仙,本想将他捉来听候狱神发落,可那海怪在扶桑镇肆意妄为,险些伤了凡人,我实在顾及不上,只重伤了他的右臂。”
“那罪仙长什么模样,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元出尘问道。
孟惜之思忖片刻,道:“他穿得像个凡人,若非周身有灵力我也不会注意到他,另外,他的右手好像受了伤,手心不知被什么东西贯穿了,留下了一个洞。”
“是陶岚。”风照卿笃定道。
“他既然被殿下伤了右臂,想来是跑不远的,我们即刻出发去找他。”元出尘说道,便要与风照卿回扶桑镇寻找陶岚的下落。
孟惜之却拦道:“狱神大人且慢,我须得再去处理下伤口,先派一位龙将军与您随行,若遇到什么危险,也有个照应。”她对站在旁边的龙将军使了个眼色,他便恭恭敬敬地站到元出尘面前行礼。正是昨夜提醒风照卿早些回去休息的将军,名唤李由。
“不必了,有朱雀狱官足矣。”元出尘说道,实在不希望有其他人掺和进来。
“昨夜海怪突袭,想来狱神大人下界的事情已有许多人知晓,若有仇家找来,你们还要对付陶岚,朱雀狱官孤军奋战胜算不大,还是让他们跟着吧。李由将军功法精湛恪守本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向来不听不问,狱神大人请放心。”孟惜之坚持道。
元出尘无奈道:“好吧。”
李由只带了两个小兵,三人隐了身形不远不近地跟在风照卿与元出尘身后,倒是不怎么影响他们。
再次回到扶桑镇,眼前的景象却与昨日大不相同,许多房屋高楼成了废墟,扶桑花落了一地,镇中心的龙神庙也倒塌了大半,孟惜之的神像碎了一地。
百姓皆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埋头忙着收拾这一片狼藉。
风照卿见到了昨日那位老伯,便上前问道:“老伯,镇子里的百姓可还好?”
老伯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唉,昨夜突然来了一只海怪,满身触手,随便一甩就将我们的屋子砸成了废墟,幸好小龙女及时赶到,将百姓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才没有人员伤亡,只可惜这镇子毁了大半……”
风照卿安慰道:“人没事就好。”
“是啊,多亏了小龙女,那海怪居然还将龙神庙摧毁了,实在是太可恶了!”老伯愤恨道。
元出尘微微挑眉道:“她居然能那么及时将所有人转移。”
风照卿钦佩道:“是啊,想来储君遇事十分冷静,分得清轻重缓急。”
元出尘听出风照卿语气里的欣赏之意,蹙眉不悦道:“你喜欢她?”
风照卿闻言大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道:“才不是!我不过是欣赏钦佩她,你怎么会这么想……更何况,她是储君,我不过一介狱官,怎敢想这种事情。”
“你的意思,如果你们身份并不悬殊,你就敢想?”元出尘不依不饶道。
风照卿是真的很想一掌将他拍飞,双手抱胸,别开脸不愿看他,道:“无论我是何身份,都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的,狱神大人玩笑开得太过了。”
元出尘这才勾起嘴角,道:“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风照卿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原谅他,然而下一刻就被元出尘拉着手腕往扶桑镇边界处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风照卿看着他往森林走去,忽然有些不安,“李由他们还跟着呢。”
“跟就跟着呗,也不碍事,”元出尘倒是很坦荡,“陶岚既是海东青,自然会往森林躲,他右臂受伤,飞不了,应该就在这儿附近。”
“哦……”风照卿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果然,他们刚走入林子不远,便看到了一些血迹,虽然已经用落叶掩盖,但或许是陶岚失血过多,神智不清,还是露出了一些破绽。
一路循着断断续续的血迹来到一处石洞口,从外看去,洞内漆黑一片,只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拔剑,围在元出尘身边将他护住。
“李由,你留在此处保护狱神,我进去查看一二。”风照卿说道。
“一起进,”元出尘拽住风照卿的衣角说道,“你还有伤。”
“这伤妨碍不到我。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你没有法力,我们若是与他缠斗,极有可能会伤到你,我自己进去够了。”风照卿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便提着玄冰剑迈进黑暗中。
他手托着一团小火苗,谨慎地往深处走去,洞内并无明显居住的痕迹,陶岚大约只是暂避此处。随着血腥味愈发浓重,风照卿心底有些不安,不禁加快了脚步。
待到那血腥味扑面而来时,风照卿才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陶岚,他躺在一堆稻草上,右臂只剩一些筋肉还和身体连着,肉眼可见森森白骨,血已经将身下稻草全部染红。
风照卿连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确实是重伤昏迷,这才收了剑将他带出洞。
元出尘见他伤势如此重,亦是讶然:孟惜之尚不确定他所犯何罪,只以为他私下凡界,就将他重伤成这样,实在不妥。
他连忙给陶岚点了止血的穴位,又拿出一颗生脉金丹为他服下。
“右臂已经废了,”元出尘看着那只已经冰凉发紫的手臂说道,“他的仙骨是我亲自剔的,如今却还有法力,想来南海海灵珠确实在他体内没错了。”
闻言,李由与两个小兵皆是一惊:“居然是他偷走了。”
“将军,嫌犯我们已经捉住,即刻便要返回天界,你们可以先行回去了。”风照卿说道。
“可……”李由欲言又止道。
元出尘明白他们的顾虑,道:“放心,待他醒转后,本君便会取出海灵珠归还南海。”
“那就有劳狱神大人了,我等这就回南海向龙王禀明此事。”李由说道,带着两个小兵化作一道红光飞向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