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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又见古剑 > 第538章 前赴江都见故友,上房密语几千重【1】

百里屠苏服过药后,虽然的确因为煞气的大量释放轻松了很多,但这却仅仅针对于焚寂一事来说,而对身体本身而言,却是极为疲累的,遂也不过是稍微草草打理一下,就在陵越身旁躺了下来。

欧阳少恭开的药,或许称之为灵丹妙药都不为过。

百里屠苏有着深刻的体会。

之前,陵越的状态还很糟。

这会儿可是肉眼可见的面色恢复了一些。

百里屠苏那颗乱蹦哒的心,在此刻肯定是稍微落回肚中了一些。

只是...

欧阳少恭提及的,或者说询问的关于陵越有心疾一事,确实还是在百里屠苏的心头引发了波澜。

自他认识陵越起,这陵越就像有着钢筋铁骨一样,病痛这种东西根本就找不上陵越。

但这次...

百里屠苏的心头,当然有了一道坎儿,但困倦却让他没了那翻坎儿的兴致,只是在坎儿的边上坠入了梦乡。

此番,的确算得上一场恶战。

无论是谁,都在这场恶战中受损不小。

九天后,众人才陆陆续续地好过半数。

唯有陵越,还未清醒过来。

百里屠苏对欧阳少恭的医术当然不疑有他,也尽量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衣不解带地照顾陵越。

见着这样的百里屠苏,欧阳少恭都不由打趣起来。

说这百里屠苏与他简直就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挚友,就连对爱人都是一样的情深似海。

这话,百里屠苏的心里绝对是认同的,但面上却羞红了脸,连连往欧阳少恭那处丢去嗔怪的眼神。

欧阳少恭当然笑纳。

虽然陵越仍旧处于昏睡之中,但...慢慢的,百里屠苏却略略有了一丝陵越能够这样好生歇歇也挺好的想法。

或许是以前陵越的忙碌,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吧~

众人养伤的这段时间,风晴雪也一样。

偶尔,风晴雪也想出去透透气,但一想到有些事,这步子也迈不出去了。

这日,欧阳少恭按时来复诊。

诊脉过后,欧阳少恭微微颔首:“恢复得不错。”

风晴雪缓缓收回手来,眼睫低垂:“...陵越大哥他们...”

欧阳少恭一手置于腹前:“无须担心,他们都很好。”

风晴雪的眼睫颤上几许,想要抬眼看向欧阳少恭,但始终没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总也不怎么张得了口。

复诊完毕,欧阳少恭也没有多留的兴致,便抽身离去。

感觉到房间又一次空寂下来,风晴雪忍不住地抱住了胳膊,浑身上下充满了挣扎。

欧阳少恭来到百里屠苏这处,为百里屠苏和陵越复诊。

复诊完毕,欧阳少恭冲着百里屠苏轻轻笑了笑:“你和阿越都恢复得不错。”

百里屠苏抿了抿唇,有些底气不足:“可...师兄他...”

欧阳少恭轻轻按按百里屠苏的肩头:“若是我没有估计错的话,阿越这两日就应该能醒了。”

浅浅叹了口气:“此番...毕竟消耗太大。予他汤药,让他沉睡,也是在尽力让他好得快些。”

百里屠苏松了口气:“那就好。”

欧阳少恭笑笑:“如此,可否请屠苏陪我去尝尝‘杏花雨酿’?”

百里屠苏也跟着笑了:“好~”

随后,两人并肩离开了房间。

直到这间屋子彻底恢复了安静,躺在床上应当还在“休息”的陵越,缓缓睁开了眼。

四下一瞧,确实没了人影,这才缓缓坐起身来。

垂着眸子,眼色幽深。

片刻后,下了床,来到剑架前,古井无波地看着正静静躺在剑架上的霄河剑。

此刻,霄河剑一丝光华也没有,与普通的剑并无差别。

看了一会儿,陵越微微锁眉,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剑鞘。

原本,这霄河剑跟随陵越日久,与陵越几乎可称为快要融为一体。

但今日,却发生了一件令陵越措手不及之事。

陵越的左手中指指尖将将才触碰到霄河剑,一股如被蛰了般的麻痛就从指尖传来。

这股麻痛来势汹汹,陵越迅速撤回,也难逃其的制裁。

缩回手来,陵越若有所思地看着并无变化的中指指尖,甚至有些恍惚。

左手拇指轻轻揉了揉中指的指尖,那麻痛又一次传来。

但也佐证了这不是错觉,也不是臆想,而是真实发生了他被霄河剑给蛰了一下这件事。

陵越敛了敛眉,盯着霄河剑,似乎这样便能让他找到答案。

然而...

此番,陵越换成了右手,直接去握住剑柄。

这次,有些意外的,也有些不意外的,什么怪异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只是在陵越握住霄河剑的那一刻开始,陵越就能感觉到有一股看上去很微弱,却很像是浪潮般的力量从他右手接触霄河剑的地方往他的丹田和膻中荡漾。

这种感觉...

既不澎湃,也不激烈。

很像春风拂面。

鬼使神差的,陵越的左手抓握住了霄河剑。

这次,意外没再发生。

但却在这个时候形成了一个双环循环。

浪涛自陵越右手所持的霄河剑剑柄而来,涌向陵越的膻中。

在陵越的膻中完成一个循环后,又往陵越的左手所持霄河剑处而去。

浪涛自陵越左手所持的霄河剑剑鞘而来,涌向陵越的丹田。

在陵越的丹田完成一个循环后,又往陵越的右手所持霄河剑处而去。

像是形成了一个对流循环。

陵越轻轻闭上眼,仔细体会着此番循环。

有意识地顺应这股力量。

一炷香后,此番循环自动消失。

又回到了陵越持有霄河剑时,很普通的状态。

陵越睁开眼,眼眸中泛着一丝不可思议。

但却没有什么表示。

只是轻微地冲着霄河剑点了一下头。

而后,转过身,回到床上去,拢了拢枕头,靠着床头躺着。

就在陵越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在陵越的背后,从霄河剑上蒸腾起了一股幽蓝色的似人形的雾霭。

但这雾霭很模糊,光也很微弱。

在这样的青天白日,即使是陵越,也看不见其存在,感受不了其存在。

这团雾霭就这样看着陵越走向床榻,靠坐着。

雾霭看了一眼后,便散了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陵越将被子拉开,伸腿把地上的鞋拨弄到他起身之前的样子之后,缓缓躺了下去,闭上眼,又像是这些日子安静躺着的他。

***

无事刺绣的寂桐,忽而将绣布放在了桌上,死死攥着胸前的衣襟,咬着牙,面具下额间的青筋若隐若现。

这样的不适,十分难熬。

但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

寂桐的手松了开。

忍不住地张开嘴,呼出一口气来。

寂桐抬眼看向窗户外面,眼底的光隐约有些复杂。

片刻后,寂桐垂下眼来,怔愣了那么一瞬。

又拿起了绣布,继续刺绣。

只是动作却没有之前那么顺畅。

***

从欧阳少恭那儿尝了尝新酒,百里屠苏有些意犹未尽。

但想着还要照顾陵越,便没有贪杯。

欧阳少恭也十分善解人意,与百里屠苏约定,待得陵越醒来康复之后,大家再一醉方休。

百里屠苏对于此事,当然是一口应下的。

回到房间之时,百里屠苏的身上还有着淡淡的佳酿的馨香。

但百里屠苏并没有醉。

甚至来说,百里屠苏只是尝了尝那“杏花雨酿”的味道,连一杯都没有喝到。

反倒是欧阳少恭。

因着这最后一个病患也快要康复,起了兴致,多饮了几杯,有了些醉态。

一个独自去了厨房,拿走陵越的汤药,送药回房。

而另一个则被小厮扶回了房间,好生休息。

回房后,百里屠苏第一件事自是朝着内室瞅上一眼,看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不是有奇迹发生。

然而,并没有。

百里屠苏仅仅只怔愣了一瞬,便捧着药来到陵越身边,与之前一样的,将药给陵越喂下去。

只是今次,他却稍微受到了些阻碍。

陵越的吞咽并不顺利,还伴随着相对急促的呼吸。

想到欧阳少恭说,随着陵越病情的减轻,自主权会慢慢回到陵越的手中,百里屠苏若是要喂药的话,会受到阻碍。

感觉到了这种阻碍,百里屠苏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是嘴角都长出了猫弧。

想着陵越很快就会醒来,百里屠苏的心头泛滥着轻快。

翌日。

平躺着的百里屠苏,将醒未醒地翻了个身,又用头蹭了蹭枕头,一副软绵绵的模样。

瞧得这枕边人忍不住地轻笑。

听得声音,百里屠苏正欲伸手将这个恼人睡意的家伙儿给一掌推开,却在刚刚抬起手来的时候一怔。

——笑声?

瞬间清醒过来,一下睁大眼:“师兄,你醒啦!”

陵越柔柔地笑笑:“嗯~”

百里屠苏一下撑起身子,对着陵越左摸摸右摸摸。

瞧着百里屠苏那个紧张的样子,陵越摇头轻笑:“如何?缺胳膊少腿儿了吗?”

被陵越这么一调侃,百里屠苏瞬间僵硬起来,没敢再动。

红色一下就浸染百里屠苏的两颊。

陵越虚虚握拳掩唇,但嘴角的弧度是怎么也遮掩不去。

想着可不能把人给逗得太过,陵越当真是死命才把这嘴角的弧度给压下去。

稍稍清了清嗓子。

听得这种响动,百里屠苏心知,陵越这是有事要说。

将手缩了回来,眼睛一点都不敢去看陵越。

尤其,等着这过了气,百里屠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那般给陵越喂药,简直就是羞耻死了。

倒是但愿陵越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事儿。

瞧着某些小猫儿那模样,陵越在心底里笑了笑,但面上却是缓缓坐起身来,淡道:“其他人的情况如何了?我...”

略略一顿,又道:“应该是伤最重,最后醒来的那个吧?”

百里屠苏的眼睫打了个颤,头埋得更低:“其他人都在这些日子里,陆陆续续好了。师兄的确是最晚醒来的那个。”

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红色褪尽,抬起头来,拉住陵越的袖子,紧紧攥着:“师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心疾?”

将百里屠苏的问题在心头搓捻一圈儿,陵越微微别过了眼去。

百里屠苏一见陵越这模样,松了陵越的衣袖,改为了直接跪坐,用力地扣住陵越的双肩:“师兄!”

陵越稍稍垂了眼睫,浅浅抿着唇,并未言语。

此番,惹得百里屠苏更急,甚至双手的拇指几乎掐进了陵越的骨头缝里:“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陵越呼吸一滞。

随着陵越这呼吸一滞的是,百里屠苏双目通红。

而后,陵越双肩一塌,放弃抵抗般的叹了口气:“屠苏,你冷静些~”

语音含含混混:“此事...”

百里屠苏凑近陵越,声音发涩:“此事如何?”

陵越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百里屠苏的大腿。

百里屠苏见状,收回手去,但却双手握拳,放在腿上。

眉心也拧成了一个死结。

那双杏眸也死死地盯着陵越。

陵越盘腿而坐,双手就搭放在膝盖上:“...在未遇到师尊之前,我曾因见到地上血迹一事,以为弟弟被妖物所杀,便赤手空拳想要为我弟弟向就在不远处的妖物复仇。但这显然是异想天开。最终,不过是落得一身重伤。若没有师尊,恐怕片刻就会魂断那处。也是那次伤得太重,才发现我有心疾。以往,我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确实没有看出来这种苗头。而后,随着修炼,这个问题当然也被掩盖。”

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次...”

惨淡地勾了一下嘴角:“确实是遇上了狠角色。否则,此事也不会暴露。”

垂下眼去:“...而且,此番,还颇有些阴差阳错的味道。”

眼睫轻颤两下:“前些日子,约莫还在太华山的时候,与太华山弟子切磋,又得清和真人指点两分。在此之时,清和真人诧异地发现,我已修成半仙之体,心脉深处,长出了仙根来。这仙根,是人族通往天界的第一道关口。且在这个阶段,也尤其的脆弱。”

抿了一下唇,又缓缓道:“...此番,便是什么事情都撞在了一起。”

伸出手去,覆在了百里屠苏紧握的拳头上:“你别担心。”

感觉到陵越如初的手心温度,百里屠苏的手渐渐松了。

浅浅呼出一口气,百里屠苏霎时想到了一事,连忙问道:“当初,你说要与我稍后分说的,便是此事?”

陵越轻轻点了一下头:“是。”

苦笑了一下:“但哪里知道,事情会变得如此曲折?”

百里屠苏这下是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

陵越捏了捏百里屠苏的手,待得百里屠苏看向他时,才缓缓道:“屠苏,我现在这种情况,想必就算有少恭给我调养,但也肯定不是一时两时便能调养好的。加之这次我的内伤也颇重,就算少恭妙手回春,但肯定也十分耗损少恭的精力。少恭本身也有咳疾,此番你多次煞气爆发,他...”

抿了一下唇,又道:“再言,此伤肯定也需要花些时间来调理才行。此番...”

略略一顿,认真地看向百里屠苏的眼睛:“屠苏,心疾一事,我当然也没有想要瞒住少恭的意思,但我希望你别说得太严重。此事我心里知道,我也会尽力地去修复。但前提也得是我的内伤至少复原个七七八八才行。而这内伤...总之,我不会让你担心的。其次,仙根一事。虽然少恭是我们的朋友,但这些事情,都是属于天墉城内部的事...”

陵越的话还没有讲完,百里屠苏就老老实实道:“师兄,我知道。你也别想那么多,好好养伤才是正事。”

陵越点了点头:“嗯。”

随后,又粗浅地为百里屠苏按了按脉。

而后,两人梳洗后,去了餐厅。

欧阳少恭惊得一下站起身来:“阿越,你醒啦?!”

陵越浅浅点了点头:“嗯。此番令少恭担心了,甚是不该。”

欧阳少恭连忙摆摆手:“无碍~无碍~”

伸手拉开左手边的椅子:“快坐~”

陵越信步来到欧阳少恭的左手边坐下。

欧阳少恭又拉开右手边的椅子:“屠苏,你还愣着干嘛?”

百里屠苏瞥了陵越那方一眼,来到欧阳少恭的右手边坐下。

欧阳少恭跟着坐下:“再稍等片刻,菜就能上齐了。现在,大家都好了,也正好能够好好吃上一顿了~”

陵越环顾四下,最后有点好奇地看向欧阳少恭:“晴雪呢?怎么没在?就我们几个在,也不够热闹啊~”

听闻风晴雪,百里屠苏垂下眸子,眼底飞速闪过一丝寒意。

欧阳少恭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又浅笑道:“最近这些时日,晴雪的伤虽重,但以前的身体底子不错,倒也恢复得快。只是照顾她的婢女说,她整日就在房间里休息,没有出门的意思。这一日三餐也是婢女给她送去的。放心,她很好。”

陵越浅浅皱了皱眉:“...是因为那日的事吗?”

百里屠苏皱了皱鼻子,眼睛看向他处。

欧阳少恭歉意地笑笑:“我也不知道~”

陵越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欧阳少恭的邀请下,好好吃上一顿。

欧阳少恭和陵越都还胃口不错,唯有百里屠苏浅浅皱着眉,似乎有点兴致缺缺的模样。

待得饭后,欧阳少恭便领着百里屠苏和陵越,前往琴台,大家放松放松。

移步期间,陵越偏头问道:“孙小姐和方家那边如何了?”

欧阳少恭认真答道:“她们都恢复得不错。小兰是如沁的心肝儿,知晓小兰安全了,这病势也就去了大半。后面么,也就是一些平稳情绪和安神的药吃着,好好休息休息也就缓过来了。鲁小姐那里...”

言语晦涩:“毕竟也不是什么极为光彩的事情,便隐秘地将事儿给办了,自家人聚在一起,给其烧了纸,上了香,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深深叹了口气:“鲁小姐这一走倒是干净了,但这却成了孙小姐的梦魇。孙小姐又一直体弱,可花了我好些功夫,才让她好些。目前,孙小姐在小兰的陪伴下,情绪稳定很多,也能继续做事了。只是,约莫近段时间,我还需要去复诊,给她酌情调理。”

陵越认真地看向欧阳少恭的侧脸:“那你自己的伤势如何了?没影响到你的咳疾吧?”

欧阳少恭低低笑笑,语气却非常的真诚:“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此番阿越大可放心。”

语气一转,忧心浮出眉心:“阿越,倒是你。之前,我还真的未曾看出,你竟素有心疾。此番,又是恶战,又是颠簸,当真险象迭生啊~”

陵越看向远处:“我确实素有心疾,但不到绝境,不会爆发。”

往百里屠苏的方向瞥了一眼,又看向欧阳少恭:“此番,你们都不知情,把你们都吓坏了吧?”

欧阳少恭压低了声音:“此事,连屠苏你也瞒着?”

陵越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因爱故生怖啊~”

欧阳少恭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来,缘分这一词还真是奥妙得紧~竟这样三个深情的人都碰在了一起,还成为了朋友~呵~”

陵越笑着叹道:“是啊~这缘分的确妙不可言~”

说话间,已是到了琴台。

欧阳少恭邀请两人入座后,便遣人送来了山泉水。

瞧着杯中寡淡,陵越微微一愣。

欧阳少恭浅浅笑道:“最近这段时日,大家都在养病,不宜饮茶。”

微微举杯示意:“这是我在甘泉村的一位友人特地遣人送来的‘苦泉水’,于这夏日可是个消暑的好物件儿。”

陵越将杯子凑近鼻尖嗅嗅,并未闻出什么奇特的味道来。

继而便饮上一口,细细品味其中滋味。

狐疑地打量着手中的杯子,实在奇怪:“这水名为苦泉,喝来却清冽爽口,带着淡淡的甜味。这...”

一听这泉水是甜的,百里屠苏才动了要尝一尝的心思,之前也就盯着那淡青色的杯子看了。

浅浅尝上一口,发觉还真是像陵越说的那样,那双杏眸中不由透出了愉悦来。

欧阳少恭也饮下一口,眉眼间尽是松快:“此事说来也有趣。这水的确出自甘泉村。原本是个没有名字的水。只是的确味道不错。而后,有些过路人发觉了此事,便想把这做成生意。但这泉水肯定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为了这甘泉村的子子孙孙,这甘泉村的村长便说,这泉水是苦的,只是因为甘泉村的老老少少都喝习惯了,便没有任何感觉罢了。反复多次,那些人便信以为真。而后,也不再有人觊觎这水。但也有人不信邪。于是,这村长就邀请他们索性在他家住下,多吃几次来确定一下。甘泉村的水其实也有些奇特。寻常怎么折腾,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但偏偏放在空旷的地方一夜过后,再煮沸,便若那莲心一样的苦。借着这个特性,村长赶跑了很多慕名而去的人。渐渐的,甘泉村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水,无论在哪儿,都只能生饮。否则,便要吃苦咯~”

陵越微微颔首:“确实有趣~”

欧阳少恭笑了笑,放下杯子,为两人奏了几曲舒缓的调子。

听着这若潺潺流水般的琴声,百里屠苏和陵越都感到五内舒畅。

几曲毕后,欧阳少恭便邀了人去茶室,复诊。

先为百里屠苏复诊。

复诊后,欧阳少恭浅浅笑着:“恢复得不错。”

而后,又为陵越复诊。

在欧阳少恭给陵越诊脉的时候,百里屠苏站到了欧阳少恭和陵越的身边去,注视着欧阳少恭诊脉的那只手。

陵越感觉到了百里屠苏那直白的目光,微微给欧阳少恭递过去一个眼神。

欧阳少恭接收到陵越传递来的意思,顿了片刻,才收了手:“阿越的心疾实乃早产所扰,而后注意着,便什么事都不会有。”

听闻是这种结果,百里屠苏瞬间就松了一大口气。

欧阳少恭微微仰头,看向百里屠苏:“这会儿,付叔那里,药应该熬好了~”

百里屠苏点点头后,就立刻离开了。

待得百里屠苏离开后,陵越才看向欧阳少恭:“多谢少恭。”

欧阳少恭却微微拧了眉心:“阿越,你这心疾...”

陵越惨淡地勾勾嘴角:“我既然能够成为侥幸,定然付出代价。”

欧阳少恭一怔,略略挑了一下右侧的眉:“...瘟疫?”

陵越深深叹了口气:“是。那时我已太过病重,几乎只与生死之间有着颇为暧昧的距离。是师尊救了我,否则,我可能早就不属于阳世了。”

欧阳少恭微微低头:“果真你们道家与我们这些普通的医家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陵越抬手按了按欧阳少恭的肩头:“少恭莫要自怨自艾。至少屠苏的事情,师尊无能为力。而少恭却神乎其技。”

欧阳少恭听闻这话,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略略紧张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发觉百里屠苏还没有回来,才朝着陵越道:“阿越,对于焚寂,你了解几分?”

对于这么一个问题,陵越明显怔愣了一瞬,这才紧张地看向欧阳少恭,眉头紧皱:“少恭,是屠苏有什么问题吗?你方才是有避讳的未尽之言?”

欧阳少恭轻微摇了摇头:“非也。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屠苏说起此事之时,我心下颇感古怪,但又有那么多人等着我,我也只能暂且分个轻重。且我也有意地想要观察观察此事,便在每一次复诊之时都有留心,却并未察觉什么古怪。屠苏对焚寂一事,似乎...所以,我才有了向你征询的想法。想着你毕竟也比屠苏早入门几年,又跟着执剑长老,还精研剑法,应当比我这个外行人更了解焚寂一些。如此,我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彻底破解这焚寂煞气的思路。屠苏已经苦了那么久了,作为挚友,我真心希望他能像其他天墉城弟子一样,斩妖除魔,像那些少年侠客一样,自在纵横。”

陵越听完,腰背深深一弯,重重地叹了口气:“少恭能有此心,当真令我心神激荡。但...焚寂只是我们天墉城藏剑的其中一把。它并不是所有人皆能驾驭,遂师尊才将其锁于藏剑阁。任谁也想象不到,竟屠苏与焚寂之间会有这样的缘分。而这缘分...在我看来,却是一段孽缘。否则,屠苏也不会那么辛苦了。关于焚寂,我虽精修剑法,但不是铸剑师,仅能辨别剑的好坏和大致的属性,以及上手之后应该怎么去用。其他的,当真不知。”

欧阳少恭锁了锁眉:“这又该如何是好?”

陵越稍稍直了腰身,按了按欧阳少恭的肩头:“少恭莫恼。目前屠苏能够少了许多痛苦,我已经很满意了。虽然你我都希望他有摆脱桎梏的一天,但人这一生终究还是跳不脱那天意。道家人讲求顺其自然。你们医者却讲究饶是阎王在此,也要与其抢人。”

略略一顿,目光真诚:“少恭,目前的情况,我已经很满足了~”

欧阳少恭有些不认同地看了陵越一眼。

陵越也只是再按了按欧阳少恭的肩头,聊做安慰。

这时,百里屠苏捧着托盘归来。

陵越拿过药碗,和百里屠苏一饮而尽。

而后,几人便开始闲话,之前略略僵硬的气氛也在四散而开。

远处游廊,一抹蓝色的身影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青漆的柱子之后,遥遥望着在茶室相谈甚欢的几人,眸中复杂。

纤细的手捏握成拳,深深沉下一口气,抬眼望了一眼那刺眼的烈日,闭上眼,低下头,呼出一口气,窄肩一塌,往茶室而去。

更远处,藏身游廊花窗后的白发人,透过花窗之间的空隙,看着那蓝色身影的挣扎,眼睫微微一颤。

略略顿了一顿之后,转身离去。

茶室中的几人正谈论着一些趣事,氛围愉快,但却被出现在门口的蓝色身影彻底僵住了这轻松的氛围。

来者,正是风晴雪。

风晴雪眼见着因为她的到来,将这一室愉快的氛围打破,心底里哪是寒凉二字可以概括?

瞧见风晴雪来了,陵越一展笑颜,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诡异的氛围:“晴雪,你怎么来了?恢复得怎样?正好少恭在此,也好给你复诊~”

欧阳少恭带着疏离的笑,应道:“晴雪,快来坐下吧~”

自见到风晴雪开始,百里屠苏就直接别过了眼去,一张俊脸绷得跟石雕似的。

瞧见这种情形,风晴雪当真心间一滞。

但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挤出一抹笑来,来到茶桌前坐下:“陵越大哥,我早就已经恢复好了,不劳你们费心。”

放在膝头的双手拇指微微摩挲着衣料,浅浅垂头:“陵越大哥,少恭,苏...”

僵硬地顿了一下:“...屠苏,关于...”

用力咬了咬牙:“关于我的来处一事,我并非有意欺瞒,而是我不能对你们明说。”

一直以来的压抑,似乎也随着这么一句关键而溃不成军。

双肩一塌,拇指也停止了摩挲,只是松松地搭在衣料上:“...我出身幽都,是幽都人。太古时期,天庭初建,众神经伏羲大神点化登天而去之后,女娲大神便成了人皇。而后,女娲大神便一直待在人界。相传,铸剑大师襄垣因发现人的魂魄存在着巨大的未知力量,遂以身殉剑,制造出了始祖剑。这把始祖剑也确实应了襄垣的想法,襄垣也成为了始祖剑的剑灵。这应该是以生人殉剑并且成功将人的魂魄转变为剑灵的先例了。之后,始祖剑一事被伏羲大神知晓,总觉得此事将引发六界波澜,遂亲自前去寻回始祖剑,将其封印于天宫深处。但此番却未能阻止襄垣以生人殉剑之法流传下去,得到最纯正传承的就是以铸剑闻名的龙渊部族。此法因被天界列为禁法,遂知晓此等做法的龙渊部族也进入了伏羲大神的制裁之列。龙渊,曾是人界一个巨大的部落,以打造利器闻名。想到这样一个部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及全族需被灭族这样一个决定竟出自那个厚爱生灵的伏羲大神,女娲大神一点也不相信,便亲自去找伏羲大神问询。但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女娲大神的想象。修行之人,最基础的修行之法中就有星蕴之法。这星蕴之法所折射出的,便是此人的本命魂形。且这其中也反应了一个人魂魄的力量。在流传下来的《魂形金卷》残卷中,曾有过某个时期的魂力排名。当年,龙渊部族手上的,应该是非常古早时期的一份魂力排名。他们依照这个排名,拿着在天界人界和魔界相交之处的极塬所获得的铸魂石,收集魂力强劲的魂魄,加以他们在襄垣之法基础上改良而来的铸造之法,竟制造出了十大凶剑。这十大凶剑的魂力肯定不及始祖剑,但依然也摧枯拉朽得惊人。当年,伏羲大神就是担心它们的力量引发六界觊觎,导致六界腥风血雨,如此才说一定要找到龙渊部族,度化他们仙身,让他们迁居到天界去,成为天界的一部分,从而平息一些变故的同时,也让他们研究出克制这几把凶剑的办法来。如此,方可将腥风血雨扼杀在摇篮里。女娲大神听闻,自是也明白伏羲大神的顾虑,便主动地找上了龙渊部族的族长,与之商议此事。但让女娲大神没想到的是,伏羲大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与女娲大神交谈,一者是为了拖延时间,找寻瓦解龙渊部族的办法,二者便是以此引诱女娲大神帮着找到龙渊部族的藏身之所。等着女娲大神找到龙渊部族的时候,他们正奋力抵抗天兵天将。也因为女娲大神的到来,刚好破了他们对女娲大神并不设防的结界。这下,那些天兵天将少了阻挡,更是勇猛。发觉这是一场骗局,女娲大神一怒之下,与天界决裂,带着龙渊部族以及十把凶剑遁入地下,暂且休养生息。在休养生息的这段时间,女娲大神也发觉了这些凶剑确实不仅仅力量强横,不是凡品,也难以驾驭,甚至有些剑已经隐隐透出了桀骜之意。霎时间,女娲大神也就明白过来,伏羲大神为何嘴上说着招安,实际却要赶尽杀绝了。毕竟,即使是凡人的魂魄之力都已经隐隐透出了超过仙神之势,如此模样,不掀起腥风血雨可能才是怪事。而天界才初定,自然是不容许出现这种岔子。然而,若要因此,就要将龙渊部族这么整个一个部族陪葬,女娲大神又觉得这太过残忍。一时之间,也拿不下主意来。就在女娲大神还在犹豫的时候,竟赫然间发现,无论是谁,哪怕是强大如她,也无法全然适应那地界丝毫没有阳光普照的生活。龙渊部族很多青壮年的男子也开始出现全身乏力之状。若青壮年的男丁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么一个部族又谈何传承?与灭族又有什么差别?还有一些老年男子甚至是连床都下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还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随时都能撒手人寰。那般模样看着,竟隐约有了一点人界瘟疫爆发之后的惨像。女娲大神心系众人性命,也在尽力施救。但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加之人数众多,女娲大神也渐渐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又在这时,十大凶剑当中的其中一把产生了强烈的异动。女娲大神见其凶光毕露,心下一骇,再一看其他凶剑也开始忽而应和,深感大事不妙,只得暂且以大地生母之力安抚下来,而后立刻前去寻找神农大神,看此事是否有转圜之机。在这一事上,神农大神也颇感无力,甚至还怪罪女娲大神太过心软,否则也不会弄出那么大的祸患来。而后,女娲大神权衡利弊,最终与伏羲大神达成协议,女娲大神以自身神力封印十大凶剑于神州各处,找寻专人看管。龙渊部族但凡会铸造之法的,全部灭九族。神农大神给予剩下的龙渊人一丝神力,令其在幽暗的地下也能生活下去。那产自三界交界处极塬的铸魂石因会受到地界阻碍发挥其特性,便由新成立的幽都看管。包括十大凶剑。龙渊部族为了活下去,便与地界本身的各部族通婚。但因与地界人不同,很早就会死于非命。女娲大神苦思不得解,而后又寻神农大神商讨。但却未曾找到大神,反而找到了大神的女儿——巫山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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