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胆小的女仆立刻尖叫起来,管家一行人忙跑了过去,呼叫家庭医生。
冬白的血流的不多,但血迹沾了大半张脸,看起来很严重。再加上他本身有心脏病,众人都很是紧张。
医生让他们把冬白抬到沙发上检查了一下,发现冬白是被自己的吊坠在头上磕了一道口子,又因从楼上摔下来撞击过大而晕的,问题并不是很大,只是需要休养一阵子。
几个人把冬白抬到他房间去,两兄弟也担心地跟去了。庄俨仍在大厅,看着刚刚冬白摔下的地方,弯腰拾起了那条项链。
轻轻打开,项链里面的一家三口依旧甜蜜,只是如今这世上只剩下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小小婴儿了。
庄俨拿出一方手帕包住项链,放进口袋,然后朝楼上走去。
冬白这一趟就趟了整整两天,全靠挂葡萄糖支撑,才这么点时间整个人就瘦了一圈,本来有点圆润的小脸也变成了尖下巴。
庄祺庄霖两个对此都十分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来得及提醒冬白而让他受了这场大罪,两人每天没事就到冬白床前守着他。
傍晚时分,房间里正好没人,冬白的眼皮动了两下,随后缓缓睁开双眼。
他呆呆地看了会儿天花板,仿佛还没想起这是哪里,或是发生了什么。
庄祺刚吃好饭推开门,一眼便瞧见冬白睁着眼睛,听见动静便看向他。庄祺吓了一跳,很快惊喜道:“弟弟醒了!”
他声音很大,楼下的几人也立刻听到了。
冬白在他的帮助下坐起身,绵软无力地叫了声“庄祺哥哥”。
庄祺高兴地应了声,倒来一杯温水喂他喝下,“冬白弟弟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给你。”
冬白温顺点头,又道:“庄祺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呃…庄祺为难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他也不知道当时冬白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但肯定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刚踏进门的庄俨听到这句话脚步停顿一秒,目光中带着一丝讶然,心中转过各种猜想。
他慢慢走近床前,冬白自然而然地看向他,然后露出了到这之后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爸爸!”
…………
房间一片沉默,冬白看了看两人脸上奇怪的表情,好奇道:“爸爸,庄祺哥哥,你们怎么了?”
第二声爸爸响起,又被后面赶来的管家和庄霖听到,顿时门口多了两尊化石。
管家袖口的手抖了抖,扯出一贯的笑容,“慕少爷,你醒了。”
冬白转向他打招呼,“管家爷爷。”
脸上的笑容甜而阳光,看着冬白瘦弱的身躯和苍白的脸上洋溢的开心,管家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庄霖走过去,小心试探道:“冬白,你为什么叫父亲为爸爸?”
冬白一脸“什么为什么”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当然是因为他是我爸爸了。”
“那你记得你为什么叫慕冬白吗?”
“当然记得啦,我是和妈妈姓的嘛。”冬白回答得一点都不迟疑。
庄祺闻言就要开口,却被庄霖一个手势止住,作为弟弟,庄霖却显得懂事许多。
他闭口不言,准备听父亲怎么说。
庄俨低头看了冬白许久,见冬白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脸上依旧挂着傻乎乎的笑容。他沉默,走出了房间,管家紧跟而上。
“让医生给他看看。”
“是。”
医生很快给冬白全身检查了一番,最后对庄俨道冬白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只需要静养几天,他出现这种记忆混乱纯粹是精神上的问题,与身体上的伤并无关系。
至于恢复正常的话,纯粹是看冬白自己潜意识想不想了。
庄俨挥手让他离开,在原位坐了许久,然后道:“今天起,慕冬白就是这里的小少爷。”
管家对这个决定说不上吃惊,他应了声,便转身出门准备集合那些仆从通知这个消息。
在这栋别墅中,庄俨的命令就是绝对。他这个决定下来,别墅从上到下都死死地记住了,慕冬白从此就是庄家的小少爷,庄先生的幼子。
庄家两兄弟对这个决定也没什么异议,他们都很喜欢冬白,在知道冬白父母都不在了之后更是心疼他,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这个弟弟入驻自己的家庭。
冬白修养的几天,几人都旁敲侧击地探寻了一下冬白的记忆,发现除了在身世上混淆了之外,其他的倒是记得没错。
庄祺两人倒是觉得冬白这样是好事,至少冬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因为想爸爸而闷闷不乐了,现在冬白每天都乖乖的,脸上时常带着温暖充满生气的笑容。
冬白依旧想爸爸,但是庄俨并不怎么来看他,管家只好安慰说庄先生很忙一时没空。想着就在同一栋别墅里,冬白倒没有很介意他的缺席。
等到终于能下床时,冬白连外套都没穿好,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就奔去了庄俨身旁。
庄俨正在楼下沙发上看报纸,冬白便一阵风似的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爸爸,你都不来陪我!”
庄俨低下头,就看见这孩子水润的眼睛里挂着明晃晃的委屈,那样依赖而孺慕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他的所有。
他还没开口,身后的管家就咳了一声,温和道:“冬白少爷,你的身体还没好,先把外套穿好吧。”
冬白一看,原来外套才穿进去了半只袖子。他也不急,把那半只袖子扯出来,然后递给庄俨,“爸爸,你帮我穿。”
十分理直气壮的模样。
管家表情有瞬间的漂移,他已经不敢想象此刻先生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忙道:“冬白少爷,我来帮你吧。”
冬白看看他,便同意了,边穿衣服时嘴里还嘟囔着,“爸爸,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说什么?”庄俨开口,表情没有变化。
但仅是这样就足够让冬白开心了,他道:“说什么都好啊,不然等爸爸又开始忙的时候就没时间了。”
庄俨伸出手,在冬白头上揉了揉,冬白十分享受地眯着眼睛,整个人像只乖顺的猫儿窝在庄俨胸膛上。
管家有点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眼珠子是不是掉出来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决定继续安静地当个背景。
“爸爸这次回来怎么没有给我带礼物?”冬白突然想到这个。
庄俨十分淡然道:“铃铛。”
铃铛?冬白反应过来,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掏了几下,拿出一个小铃铛,“是这个吗?”
庄俨点头。
冬白便敲敲脑袋,“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我很喜欢这个铃铛,爸爸,可不可以把它一直戴在身上?”
“老张。”庄俨开口,“找根红绳。”
管家效率很高,没几分钟就拿来一根红绳。铃铛上正好有一个小孔,红绳把它串了起来,冬白左看右看,犹豫道:“我是戴脖子上还是戴手上呢,爸爸?”
管家笑,“绳子这么短,当手链比较合适。”
冬白皱皱小鼻子,“可是不是只有女孩子才戴手链的吗?”
戴在脖子上更不合适啊。管家心中默默道,只有宠物才在脖子上挂个铃铛。
“戴手上。”庄俨言简意赅。
“好。”冬白十分听话,立马就把红绳系在了手上,他晃晃手腕,铃铛随之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这样好像不太好。”冬白想到什么,调皮地挤眉弄眼,“这样无论我到哪里都会被发现了,做坏事真不方便。”
管家这次直接笑出了声,庄祺庄霖虽然也有小孩子的模样,但在庄俨面前一向规规矩矩,是万没有冬白这般活跃的。
“爸爸。”冬白又看向庄俨,“你送了我礼物,我也回礼好不好?”
庄俨看他,不知道这个孩子能给出什么回礼。
冬白笑着,突然起身在庄俨脸颊亲了一下,“这是我的礼物。”
管家能看到自家先生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他从没和人如此亲近过,连庄祺庄霖也没有。
看来冬白少爷是真把先生当成记忆里的父亲了,管家想。
“爸爸,我们明天和两个哥哥出去玩好不好?”冬白又提议,他是在床上躺了那么几天趟烦了。
庄俨皱眉,马上管家就代答道:“冬白少爷,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适合出门。”
“好吧。”冬白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环顾四周一圈,“可是爸爸,待在家我真的好无聊呀,你能每天陪一下我吗?”
庄俨没回答,冬白也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因为他很快站了起来,“上去找庄祺他们,我还有点事。”
冬白微张着嘴巴看他离开的背影,道:“管家爷爷,爸爸他是不是生气了?”
管家耐心道:“当然不是,是先生最近的事情真的很多,冬白少爷不要难过。”
他弯腰帮冬白理了理领子,“厨房早就煲好了老鸭汤,冬白少爷上去叫祺少爷和霖少爷下来一起喝吧。”
“好。”冬白转眼就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塔塔跑上楼去叫人了。
而早已回到三楼书房的庄俨缓缓走到书柜前,拿出了口袋里的那条项链。
由于没有擦拭,项链上还有一些血渍。庄俨凝视几秒,将它放进了书柜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