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灯光忽明忽暗的地下室,有一个顶着大黑眼袋的女人在翻箱倒柜找东西。
“妈妈,你在找什么?”我穿着睡衣,半梦半醒。
“把你吵醒了吗?对不起,我在找有没有过期的牛奶。”
“用来泡面膜?”
“对,柏芝真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这个对皮肤好哟~”女人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灰尘,很多的灰尘粘在我的头发上。嘛,没关系,毕竟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洗头了,爸爸交不起水费。
“妈妈,您今晚有事要出去吗?”
女人的动作停了一下,“诶——对啊,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妈妈,柏芝要好好看家哦,千万不要跟爸爸说...”
那个我称呼为妈妈的女人背着威彼叔叔送的包出门了。
没多久,脆弱的门被一个摇摇晃晃的大汉一脚踢开,它倒在一边发出痛苦的声响。
这是我的爸爸。
“爸爸,欢迎回来!”我端起唯一的一碗水走过去,“爸爸,您也真是的,又喝酒。”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喝多了那么一点。”他的手比划了一下,一瓶。
“哎对了,你妈呢?在家吗?”
“唔...”妈妈说过不能说,“爸爸我睡觉去了。”
刚要跑开,就被一只粗壮的手拉了回来,男人满身酒气,胡渣满脸冲我吼道:“你妈她就是个绿茶,瞎了眼了娶她!老子他妈要是有钱,去十个绿茶也不会娶她!”
待我好不容易从酒气中挣脱出来,就看见爸爸刚好挥起藤条,藤条在空中发出呼呼的响声,那是我做梦时都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爸...爸爸...”我惊恐的看着放大而来的藤条,鞭打如雨点般落下,“啊!”凄清的惨叫声从喉咙中发出,瞬间充斥在整个狭小的空间中,回荡在无人的大街上。无论我怎么逃,身上仍是有无数的疼痛,耳边的呼呼声也未曾停下。
打完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撩起裤角,粗糙的衣料与新的血痕被撕开,那钻心的疼痛几乎让我晕厥过去,眼泪和汗水瞬间流了出来,喉间的呜咽虽然被我强压了下去,但是身体仍是不住地颤抖,没事的,很快就不痛了,对,只要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痛了。可我却发现自己已经疼到无法入睡,身体也无法再移动一寸,每每我抱着侥幸尝试,都会立刻让我疼得生不如死。新痕旧伤交错狰狞的分布在我的腿上,浑身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已经麻木,眼泪哭干了,男人倒在床上进入酣眠。
是不是只要有了钱,妈妈就不会半夜出去办事,爸爸也不会喝醉了回来?我也就不用吃垃圾桶里过期发霉的食物了
如果有了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对不对?
“钱呀,可是个好东西。”我第一天进公司,公司负责人托尼坐在位子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钱可以买到别墅,豪车,美酒,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
“真的?”
“那当然,”托尼走过来用食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这位美丽的小姐,您为什么要当小偷呢?”
“为了生存,为了钱。如果有钱,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哦?”托尼轻蔑地挑了一下眉毛,“那好,明天来接单子吧。”
......
藜笆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会像他们一样离我而去吗?
心在隐隐作痛。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他,我是我,纵使有交集,也终会回到平行。
我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我的“好窄”的天花顶。
我怎么回这儿了?
刚刚用双手支撑起身子,嘶,疼,钻心的疼,感觉自己近乎瘫痪,我往下看去,发现自己浑身都是伤,至少我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凝固了。
而远处的沙发上,藜笆还躺在上面,我忍着疼走过去摇醒他:“喂,藜笆,醒一醒。”
他的睫毛稍稍抖动了一下,既而睁开眼睛,“你醒了啊...”
“昨天是你把我背回来的?”
“什么昨天,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好吗?”
“三天三夜?我伤的有这么重吗?”
“对啊,差点就没命了,还亏我输念给你保住了小命。”
念……我想起那天藜笆身上包裹着的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念,“藜笆,你那天到底怎么了?有一股黑色的念包在你身上,那恐怖的念压,让我喘不过气。”
“什么怎么了?我不是被夏克的神经毒素毒到趴下,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我再醒过来时发现微洛和夏克受了重伤趴在地上不省人事,而我走到体育馆门外,发现你就倒在血泊中,”藜笆眨了一下眼,继续说道:“我在昏迷的时候,当时好像我眼前闪过一些画面,可是我什么都记不清楚。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下意识的咬住嘴唇,“那天...”
……
“那,应该是记忆的间接性觉醒吧...”他低下头沙哑着嗓子说,神色让人捉摸不透。我只读出了他神情间的一些失落,这是没有记忆的人才会透露出的。
“藜笆...”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分担一些痛苦。
他似乎知道我想干什么,摇摇头,“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养你的伤吧。”
不过,说起我的伤……
“藜笆,为什么我穿的还是这件脏不拉几的衣服?”
我看到他的脸明显的变得粉红,“你……你当我是变态吗?换衣服这种事情……你自己换嘛!”
看到他这种害羞的小男生表情,顿时我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卡哇伊~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冲上去,揉了揉他的脸,好软!
我感觉到他僵硬了一下,然后飞快逃离我的魔爪,“变态!”
“嘿嘿嘿嘿,”我露出一个自认为是最猥琐的表情,“小弟弟不要跑嘛,让姐姐捏捏……”
“啊,走开啊!”
在你追我逐中,我不幸地被地上翘起的钉子绊到了脚。
“啊天!”我本以为会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却没想到倒在了一个软软的物体上,我睁开眼,那是藜笆,这个角度刚好对着窗,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留有少许婴儿肥的脸庞上,阳光给细腻的绒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颜色,不得不承认,我竟然看呆了。
“喂,快起开。”藜笆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哦...哦。”我挣扎着爬起来,然后突然我们两个都是一僵,我的手...手,好像按到了他身上不得了的地方。藜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大脑是一片空白,对于这个,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样保持这个动作有一会儿,藜笆才吞吞吐吐地说到:“快,快走开...”
“哦……哦。”我挣扎了一下,再一次浑身僵硬,“藜,藜笆,我...好像抽筋了...”
“你!”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扭曲又羞涩的表情,而我则一边小幅度的拉筋,一边克服这怪异的触感。
然后……我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我的手是不是按在了铁上?当我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发现藜笆的脸红红的。
“喂,你还好吧...”我发誓,这是我真心的慰问。
可是,我不知道藜笆是怎么理解的,他竟然按下我的头来吻我!!!沃靠,搞了半天你才是变态啊!
...但是感觉好像还不错。
当我莫名觉得口干舌燥时,藜笆才放开了我,径直走进浴室继而传来哗哗的水声。而我在地上懵了一会儿之后,立刻冲向茶几上的水壶,渴...渴死我了!
冷静下来之后的我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放刚刚那一段,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藜笆果然比我还变态!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浑身都是湿的,白色的衣服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妖孽的身线(包括上身也包括下身),还隐约露出一抹肉色(包括上身不包括下身)。
我想:这家伙就不能脱了衣服再洗澡吗?然后我再次回过头去抹了一把鼻血。
“喂,你还好吧?”这不是我问的,这是藜笆问的,他指了指我濒临崩溃的血条。
“不...不用管我,你快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疯狂地抽着可怜的纸巾,很快,纸巾香消玉殒,魂归西天。幸运的是,我的鼻血也随它驾鹤西去。还没等我高兴,一转头就看见了刚从卧室里出来的藜笆,穿着我的那件夜行服,黑色的,又紧身...妹妹的!我的灵魂再次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血槽,无奈的叹了口气飞向天堂。
“你……”我转过头去不敢看他,“你难道没其他衣服了吗?非要穿这件……”让我大崩血的这件。
“额,你就买了一套男装,刚刚已经换掉了...”藜笆也是实诚地回答,“再说那裙子你又不让我穿...”看他一脸哀怨,好嘛,反倒感觉是我做错了事。
我深吸一口气,用两根手指优雅地捏住鼻子止血,然后冲进衣柜找出那件裙子,“快给我穿上!”
……
果然,藜笆穿裙子对我的诱惑力比黑色紧身衣弱了许多——因为没再流出鼻血(估计是流完了)。但是回想起早上那一幕,我顿时觉得那裙子充满了罪恶感,以后可能都不能穿它了……我心里那个哀怨和无奈啊。
顺带一提,我家的“好窄”中只有四套衣服:我身上穿着的、湿掉的白色那套、黑色紧身衣和藜笆身上的裙子。至于一开始他穿着的那堆破布嘛,也早已经在垃圾焚烧站里安度晚年了。
解决好藜笆的衣服问题之后,我带着他去了一趟公司。负责人托尼还是坐在他那万年不离的椅子上,指着藜笆:“这是新来的女小偷吗?长得还挺好看的。”
“我是男的。”
“他是男的。”
我们两同时一脸黑线,托尼脸上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指着我:“你,你,你,太残暴了吧?!竟然逼男生穿裙子!”
我也懒得解释:“不好意思,家里没其他衣服了,再说他穿裙子不也长得比女的好看吗?”
“不是还有一套黑色紧身衣嘛...” 藜笆在一旁小声bb。
“闭嘴!”我跳了跳眼角,努力不要让自己想起那一帧的画面。但还是没用,我和托尼两个人同时转身抹了一把鼻血,好嘛,托尼,你竟然(也)在脑补!太不人道了!
“咳,我好像失血过多...”托尼虚脱地撑在桌子上抽纸巾。
“喂,别一个人抽啊,给我一点嘛...要,要死掉了。”
“给,分你一半够义气吧...”
“……好战友。”
止完血之后,三个人强迫进入正经状态,“既然我们已经打败了微洛和夏克,那么这一单就是我们的了。”托尼给了我和藜笆一份资料,嗯...是一个我没见过的人呢。
但当我看到他的名字这一栏时,我黑了脸,科未纳斯?! “科未纳斯……”
我走在路上时一言不发,藜笆不知怎么的也一句话都不说,我心里本来就烦闷的不行,他再这么一闷,我心里就跟不好了,刚刚踏进家门口,一滴晶莹的眼泪从我眼眶滑出,无声地滴在了地上。
呵,还真是特么的冤家路窄呢......
“喂,”藜笆从地下室上来,手里拿着两盒泡面,这是我很久以前买来过冬的,“那个科未纳斯...是不是跟你有什么过节?在你的昏迷的时候你喊了那个名字,我听到你非常生气。”
我窝在沙发的一角装死。
他的动静停歇了一会,用很小的声音说:“如果是不好的回忆,那就不要说出来好了。”
“嗯……”我虽然只发出了这一个声音,但是悲伤的闸门却被冲开了。
那个可恶的男人,抢走了我最后的亲人啊!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妈妈也许就不会离开我;如果没有那个男人,我的家也许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让我还有时间能够去守护我的美好。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如果的话...
不争气的眼泪打糊了眼前的世界,我低下头呜咽,很快演变成了嚎啕大哭。拦了这么多年的围墙,出现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