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眠走后,徐朝槿自己练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又躺在那大石头下发呆。
许是因为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倦意渐渐朝她袭来。
徐朝槿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山河倒影,层层叠叠,她沉沉睡去。
梦中不再有可怖的魔物,尽是谢温眠温柔的笑颜。
徐朝槿正沉浸在美梦中,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她。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自己的周围落了一圈五彩斑斓的灵鸟。
不落峰常年受天地滋养,灵气充裕,连鸟儿在这里待久了也会生出灵智来。
徐朝槿就曾见过开口说话的雀鸟。
所以她不甚在意地挥挥手,企图驱赶那群鸟儿好继续睡。
“哎呦!”徐朝槿忽然一个翻身跳起来,惊得身边的灵鸟一哄而散。
“干什么呀…”她小声嘟囔着,吃痛捂住自己的手臂。
刚才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鸟儿狠狠啄她一口,让她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笃笃”两声,一只鸟儿用前喙轻啄她身旁的石壁。
徐朝槿低头去看,这不是之前自己喂过的那只吗?
通体雪白,尾羽泛蓝,在阳光下泛着如宝石般耀眼的光芒。
徐朝槿见它的第一眼就觉得漂亮,顺手给它喂了些吃食,后来它就缠上徐朝槿了。
她还给这鸟起了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花花?
徐朝槿伸手想将花花捉过来,但它扑腾着翅膀朝远处飞去。
“哎!”徐朝槿扑了个空,站起身顺着它飞的方向看去。
花花落在不远处的枝头上,抖抖羽毛,歪头看着徐朝槿。
似是在检查她有没有跟上来。
徐朝槿只好向前几步,重新伸手欲捉住它。
结果花花再次展开翅膀,扑腾向另一个枝头,只给她留下一片掉落的羽毛。
徐朝槿有些恼羞成怒:“你是看我今天没有带吃的给你便来戏耍我吗?”
花花“啾啾”两声,像是在回答她。
见徐朝槿站在原地不动,它又飞回来,在她身边盘旋。
徐朝槿这才琢磨出些别的意味来,花花是在指引她去什么地方?
“你想让我跟你走?”
花花似懂非懂地抖抖羽毛。
这鸟有灵性,它知道徐朝槿对它的好,想必是不会害她的。
“带路吧。”徐朝槿说。
花花在她肩头蹦了几下,展翅向树林深处飞去。
这处平日少有人来,更不用提清理打扫。
越往里走,树木葳蕤,虬枝盘曲,枝叶横生,前行便越来越困难。
徐朝槿拂去肩头的落叶,目光紧盯前方的花花,一刻不敢分神。
随着步子越来越前,她便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水流声传来。
“啾啾!”花花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它转头飞回来落在徐朝槿的头上,再不肯往前去。
徐朝槿拨开挡住视线的枝叶往前走几步,潺潺水声骤然清晰。
面前是一条蜿蜒的小溪,约莫只有三步宽,从层林遮掩的高处流下来,又湮没在前方树丛中。
“花花,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徐朝槿扫视一圈,并没察觉这里有什么不同。
花花从她身上跳下去,站在溪流边用轻啄水面,水面泛开圈圈涟漪。
徐朝槿跟过去蹲在水边,这才注意到水中躺着一块黑色的东西。
它周身包裹着粗糙焦黑的熔壳,表面沟壑纵横,布满深邃的坑洞和褶皱,但那些凹陷与棱角里,偶尔会闪出金属特有的冷硬的光泽。
这是…一块陨铁?
徐朝槿惊讶,这可是上好的炼剑原料,花花竟是带她来找到这陨铁的?
她高兴地捧起花花,狠狠在它身上亲了一口。
花花似乎也知道自己做了件好事,骄傲地挺挺胸膛。
徐朝槿费力地将那块陨铁从水中拾起来,用衣角将它擦干净,然后收入纳行囊里。
她将花花重新放在肩膀上,准备返回。
长青山上并没有第二处水源,所以徐朝槿确定这条小溪和她练剑旁边那条溪流是同源,顺着走下去应该能很快回去。
徐朝槿沿着小溪往下走,口中不自觉地哼起小曲。
大概是心情太好的缘故,她也没有来时的谨慎,连溪边石块湿滑都未曾察觉。
一枝横生出来的枝桠勾住徐朝槿的衣服,她回头将它折断,再转身却一时不察,踩在生了苔藓的石头上,脚下打滑,“扑通”一声摔进水里。
徐朝槿的膝盖狠狠磕在溪中的石块上,疼得她脑中一片空白,连一句痛呼都叫不出来。
花花在她脚边焦急地转了两个圈,啄啄她的裙角。
徐朝槿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艰难从水中爬起来。
水珠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淅淅沥沥往下滴,又重新汇入溪流里。
徐朝槿踏上岸,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用力拧一把衣服,将剩余的水都挤出来。
但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她身上,冰冰凉凉,激得徐朝槿打了个寒颤。
她的好心情在此刻消失殆尽。
此时天色已接近黄昏,凉风习习,无孔不入。而她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回去。
徐朝槿吸吸鼻子,憋住要掉下来眼泪。
她转身去找花花,却发现花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只好搓搓手臂,独自一人往下走。
这回徐朝槿紧盯脚下,每一步都踩在实处才敢放心走。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徐朝槿内心免不了焦躁。
师兄要是回来发现她不见了不会以为她偷懒跑去玩了吧?
要是师兄知道自己得了这块陨铁,也会替她开心的吧?
这块陨铁这么大,应该能炼两柄剑?师兄是器修,想来能炼出很厉害的剑吧。
徐朝槿脑中胡思乱想着,恍惚间竟听到谢温眠在叫她。
“朝槿?徐朝槿!”
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又一声高过一声。
徐朝槿这才知道不是幻觉,真的是师兄!
“我在这!”她将双手拢在嘴边,用力喊道。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越来越大,阴暗的树林被掰开一道口,谢温眠从中穿过,焦急地走到她身边。
他的身后跟着扑腾的花花。
原来花花是去找师兄了吗?
徐朝槿忽然有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你没事吧?”谢温眠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腕将她转过来。
“我没事。”徐朝槿的声音闷闷的。
谢温眠默不作声地扫过她湿透的衣服,随即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属于谢温眠独有的清香将她笼罩个彻底,还带着他身上微微的热意。
“上来。”谢温眠在她身前半蹲下身子坚实的脊背紧绷成一张蓄力的弓。
“啊?”徐朝槿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又耐心重复一遍。
徐朝槿这才磨磨蹭蹭地把手搭在谢温眠的肩上,身体向他倾去。
谢温眠的手从她腿弯处穿过,将她向上掂了掂。
徐朝槿立刻问:“师兄,我重吗?”
“不重。”
得到否定的回答,徐朝槿无声弯了唇角。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谢温眠背部肌肉每一次用力时的坚硬轮廓,以及透过湿透衣衫传来的,滚烫的体温。
徐朝槿小心翼翼地凑到谢温眠脖颈处,小口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贪恋着此刻的时光。
“师兄,我今天捡到一块陨铁。”她主动交代道。
“嗯。”
“我想拿它来炼剑,你帮我好不好?”说话间,她环在谢温眠颈侧的手臂收紧了些,再次拉进两人的距离。
谢温眠沉默一瞬道:“剑是一人心神所寄,道韵所凝,要想炼出心神合一的剑,必须自己亲自来炼。”
徐朝槿将脸颊贴在谢温眠的肩上,感受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失望地应一声:“哦…可是我也不会啊。”
“我可以教你。”谢温眠几乎是立刻接道。
徐朝槿的呼吸微弱而滚烫,喷在他的颈侧皮肤上,像羽毛拂过,又像烙铁烫过。
夜色浓稠,林中静谧,偶有一两只虫鸟穿过,发出细微的动静。
徐朝槿觉得她此时几乎可以听到谢温眠的心跳。
急促又有力的,在这份安静中被无限放大,直到和她的心跳同拍。
她用力压住自己翘起的唇角,将整张脸埋在谢温眠的肩上道:“谢谢师兄。”
与此同时,前方终于有光亮起,徐朝槿认得那是自己门前的灯笼。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她心中隐隐泛起失落。
谢温眠推开门,抬手将屋内的所有灯燃亮,这才小心地把她扶到榻上。
徐朝槿屈膝往下坐,却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疼得她五官都皱在一起。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受伤?”
谢温眠蹲在她脚边,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掀开她的裙角。
察觉不妥后,他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又重新放回身侧。
“我的膝盖磕到了。”徐朝槿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她一把掀开贴在腿上的衣服,将伤口完全暴露给谢温眠看。
细腻白皙的皮肤大片露在空气中,在柔和的烛光映照下,染上一层光晕。
谢温眠匆匆扫一眼,将头偏过去道:“我这里有伤药,一会你洗沐完涂上,很快就会好的。”
徐朝槿抬眸看到他发红的耳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蠢。
她手忙脚乱将衣服放下来,脸颊也染上绯红:“哦…哦,我知道了。”
谢温眠从袖中拿出伤药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去。
身后衣角忽然一紧,他寻势望去,只见徐朝槿攥住一角,神色可怜道:
“师兄,我的腿弯不下来,你能帮我准备一下洗澡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