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昊宇反问,“你们竟然有脸问朕为什么?天界各部族各自为政了这么多年,部族散乱心思不齐,若不是朕,天界的下场便如如今的魔界,谁都能来踩上一脚。是朕将各部族聚在一起的,是朕平复六界才有了这万年来天界日益强盛乃至独大的盛况!各界依附天界不敢再惹事端,万年来六界和顺太平。你们今日竟然问朕,为什么?朕倒要问,朕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他话刚说完,一道杀意立刻飞袭而出正中问话那人的眉心。
那位小神仙顷刻烟消云散。
天兵们立刻怔住,愣愣地望着居中的天帝,发觉竟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昊宇鬓发微乱,少了往日的威仪,多了些从未显露过的痴狂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让人心生畏惧。
这样的天帝,他们从未见过。
“陛下这是做什么!”白虎战神没来及护住那小神兵,眨眼见他已被天帝所灭。他赤红着眼睛一步步上前道,“陛下为何……”
“朕为了你们费尽心思,你们如今一个个地却都跑来质疑朕!”
昊宇说着又是一道杀意攻击直冲白虎战神而去,白虎战神从未想过自己忠诚了半生相护的陛下竟会随意对自己下杀手,反应过来时杀意逼近。
他听到白绵绵大喊着“父亲。”
白虎战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然而在这道杀意击中他的刹那,长白尊神出现了。他竭力相护,一把将白虎战神推开自己生生受了这一击。
“长白!”昊宇双目赤红,眼中又是恨又是惊,双拳紧握,一时站在那里只大喊着长白尊神的名号,让人分不清他竟是怕还是恨。
“长白!”他又低喝一声。
长白尊神吐出一口血来,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无半丝血色。他缓缓扯出一个笑意,开口道,“你还记得纫萦吗。”
他一笑又有血从他口中流出。
昊宇狠狠瞪着他,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天界所有的兵将皆因这一记攻击慌了神,手中紧握的武器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准谁。
终于有人打破这肃杀的气氛。
“果然,是这样。”有人走上前,肥大松垮的袍子在众人面前脱掉,连带着脸上的面具一并摘掉。
他脸色有些许苍白,脸颊一侧小小的梨涡对着昊宇缓缓绽开。
“你这废物还没死?”昊宇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眼底满是失望之色。
“你还记得纫萦吗?或许我该问,你还记得万年前神魔大战中,你最听话的,那颗棋子吗?”
懿蕥笑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哀伤。
他话一说完,几乎在场所有人都骚乱了起来。
逻霖望着他这表弟神色始终平淡。他曾猜想懿蕥今日会有动作,却也只是猜想。这些内情中牵涉到的人和事,若懿蕥不愿说,便是逻霖也不便开口。是以他对谁也未曾提起过。
后卿和颜卿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之色。
在凡间颜卿曾见到懿蕥使用幽冥的浮空之术,那时还曾以为杀手是逻霖派来的。即便后来知道了想杀他们的人是天帝,却也一直猜不透懿蕥和幽冥究竟有什么关系。
直到那日两人在幽冥转轮王的第十殿中竹舍前,看到转轮王手腕上的黑色纹理。
那时中了燎了咒枷秘术的症状。
那时他们便猜测,这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转轮王,或许便是青羊泊上暗杀他们又中了燎了一记咒术的杀手。
那位在凡间相遇又再度出手刺杀的,懿蕥。
“父亲?”
长白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
结束了。
纫萦是上一任幽冥鬼王最疼爱的妹妹。
幽冥与魔界一向交好。万年前幽冥界的鬼王和魔界的魔尊是从穿着开裆裤时就相识,以兄弟相称一起长大。
两人亲厚,而幽冥鬼王还有一位极为疼爱的妹妹,走到哪儿都喜欢炫妹更爱同魔尊聊自家亲妹妹。那时候大家年龄都小,纫萦又喜欢跟着自己这哥哥,因而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的,三人之间的关系极为亲昵友好。
待三人都长大了些,魔尊和纫萦之间逐渐生出了情愫。
鬼王乐得见自己的亲妹妹和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交好,一番商议之下纫萦的婚事便定了魔尊。
当时还未继位的魔尊极是高兴,之后往幽冥跑得更勤快了。
没多久这位年轻的魔尊因父亲故去,继了魔尊的位。丧礼之后这位年轻的魔尊又忙着整顿魔界,婚事便一拖再拖。
纫萦与魔尊从小玩到大,极为体谅他便也安心待嫁,时不时去魔界看望他。
两人之间一直和和睦睦。
有一日幽冥鬼王也就是逻霖的父亲生辰,宴邀六界。魔尊因为族中事务缠身,正在整顿收尾的关键时期便未能赴宴。
谁能料到,一切的变故竟是从这天开始的。
在这次宴席上单纯天真的纫萦结识了前来赴宴的昊宇与陪昊宇一起赴宴的长白。
原本相安无事一切如常,只是纫萦去魔界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鬼王问起来,纫萦也不说什么,只是脸上挂着些羞赧和不安。鬼王以为二人之间的小情趣,便没有多想。
后来没多久纫萦便又开始频繁外出,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鬼王起了疑,有一次偷偷跟着,见纫萦真的是去了魔界才安下心。
可是一切却并不如他所见,直到他去天界赴宴那日,魔尊突然带兵进攻幽冥。他急着回去,却被阻拦,他们说:魔尊妄图吞并幽冥挑起事端称霸六界。
鬼王才发觉,这一切的背后早就有迹可循。
然而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长白一直清楚。
自宴席一面昊宇便对鬼王的妹妹起了兴趣。回到天界后时时写信,暗中来往。
纫萦单纯不谙世事,没见过昊宇这样的攻势,没多久就沦陷了。不久后纫萦假借探望魔尊的由头经常外出,都是来找昊宇的。
那时昊宇在人界找了座不起眼的山,山中皆是青翠绿竹,他便在竹林中建了一个竹舍,时常在竹舍中约会纫萦。
若两人之间确是真情便罢了,昊宇一直另有所图。
果然没过多久,昊宇便不经意地透露自己对天界局势的苦恼给纫萦,纫萦从小被幽冥和魔界两界宠着护着从未见过人心险恶。
昊宇说什么,她便真的以为什么。
于是便有了纫萦私下给魔尊传信,谈及解除婚约之事。
魔尊好不容易整顿好族中一切琐事,回过头来却见自己真心实意爱护了几万年的姑娘突然说解除婚约,一时惊疑。
明明数月前还不是这般情景。
魔尊一急,叫人跟自己去幽冥走一趟将事情问清楚。
可还未到幽冥便听说幽冥大军陈列正等他前去自投罗网。于是他又喊了些人马,想着若说不清便叫自己的人拖住幽冥的队伍,自己好前去找自己的好兄弟鬼王和纫萦说清楚。
万万没想到,这是天帝昊宇为两界精心布置的局。
魔尊的队伍一出魔界,立刻有传言说魔界欲攻占幽冥,幽冥正派兵严守抵抗。
后来才有了听说战事的后土族少主后卿游说六灵和天帝,带兵支援幽冥。
魔尊到了幽冥便遭到幽冥兵将的拼死抵抗,他愤怒着,叫嚣着让鬼王出来。他以为鬼王变了主意,不愿将妹妹嫁给他,又畏首畏尾不敢见他。
于是他不管两族兵将如何对抗,只身深入幽冥寻找鬼王和纫萦。
他哪里知道鬼王一早就被请去了天界,他又哪里知道眼前的兵将守卫,都是有心人故意布局。
魔尊以为纫萦是受鬼王逼迫才写出那样决绝的书信,他径直去了第十殿,找到了纫萦。
纫萦那时正疯狂爱慕着昊宇,自以为两情相悦。她自觉对不起魔尊,没脸见他便一直躲着。
躲着躲着,却还是被找到了。
魔尊赤红着眼睛追问纫萦心意,纫萦再三拒绝他态度强硬无比。魔尊被她逼得盛怒,险些用了强。
直到被他紧紧抱着按在床上的,那位他从小到大最是珍惜的女子含泪说道,“我已怀有身孕。”
魔尊霎时清醒,他追问出孩子的父亲后,他头都不回便离开了。他听见纫萦在哭在同他说对不起,哭声搅得他心碎。
是以后卿带人赶到幽冥之时,恰逢魔尊从幽冥出来,他喝停战事带人离开。远远的只见自幽冥深处还追出一位鬓发散乱满面泪水的女子。
魔界退兵了。
有人说夸赞后土少主年轻有为,不费一兵一卒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击退魔族。
很少有人知晓,魔尊是自己离开的。也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魔尊原本就不是来打仗的,他只是想从心爱的姑娘那里得到一个说法而已。
他只是担心,幽冥派出那么多兵,是不想让他再见到心爱的姑娘。
而他只是再看她一眼,听她说一句话而已。
魔尊带兵回魔界后没多久,便出兵天界。他想既然天帝抢了他的姑娘,总要给他一个说法。既然纫萦怀了天帝的孩子,他想问问天帝准备什么时候娶她?他还想告诉天帝,要他好好照顾纫萦。
他还想……找天帝狠狠打一架。
于是六界之中风声再起,魔尊进攻天界,挑起神魔大战欲一统六界。
之后才有了一把红莲业火烧尽一切,魔神降世,血洗青羊泊的事。
后来再也没听到过纫萦的消息了,而猜到一些内情的鬼王也被昊宇追杀。
长白断断续续回忆着,此时懿蕥也将天帝故意引诱纫萦挑起魔界与幽冥争端,进而引发神魔大战的事情讲完了。
“纫萦是家母,我便是那时她腹中所怀骨肉,父亲?”
那一声父亲咬得极重,似是夹了无尽的嘲讽。
“胡说八道!”
“是否胡说,一测便知。在场这么多天界的神仙,即便没带法宝,测骨肉血脉的法子少不了也知道几个。”
懿蕥说着,对昊宇又笑了笑。
“不知父亲大人意下如何?也好了却懿蕥从小的心愿。”懿蕥道,“自小便听家母说,父亲很快回来接我们回去,因为父亲太爱我们,必要等到扫清一切障碍后才肯接上我们一家三口,去过踏踏实实顺顺当当的日子。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万年。”
“万年中天界强盛天帝独大,六界臣服。可是什么时候才是扫清障碍的日子?后来家母经常思绪混乱,时哭时笑,想起陛下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喊着先魔尊的名号,喊着先鬼王的名号痛苦难忍,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了。可她直到死都在欺骗自己欺骗我,她一直告诉我父亲是爱我们的!”
懿蕥停顿了一下,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在寂静的人群中声音格外清晰。
“身为幽冥转轮王,我推脱责任不务正业,以幽冥之身整日苦修仙道,只为入天界常伴父亲左右。我用了几千年的时光苦修,终于修出仙气得道登仙,却因颜卿神女的化形大典上,急着想让父亲看到我,争抢得急了些被判了刑,罚入月宫。”
天帝的神色略有动容,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懿蕥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诸位想知道被罚入月宫前,我敬仰的父亲大人都同我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