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祈无病。”
“为什么要叫......”
“因为我乐意。”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闻医生,至于每次见面都要问一遍么。”
闻观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治疗必须的形式问话而已,怎么,还没习惯?”
祈无病把衣服裹的更紧了些,似乎很冷,他把半张脸都缩进了厚围巾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抱歉,实在习惯不了。我还要治疗多久?”
闻观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的状态时好时坏,给不了准确时间。”
祈无病皱着眉,灰色的瞳孔里漫着一层看不清晰的雾气,“最近我失眠更严重了,连续几晚都睡不着,你能不能把药量再加重一些?”
闻观想都没想直接拒绝,“给你的量是最合适的,再多你就死了。”
祈无病打了个哈欠,“太困了,让我死一会儿吧,等睡够了你再把我救活。”
闻观冷声嘲讽,“你以为自己是谁?睡美人?亲一下就能醒?”
祈无病无语的看他,“闻医生,请您慎言。”
墙上挂着的座钟发出指针转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
祈无病的困意越来越浓,注意力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眼珠跟着黑色的针一格格往下移动。
“失眠焦虑,还产生了消极情绪。”闻观拿着钢笔在牛皮纸上写着,字迹潦草,笔尖有力,“因为那条狗?”
他的语气里没讽刺意味了,有点严肃,但并不想回应。
祈无病没转头,还是盯着秒针看得认真。
“说话。”笔尖在桌子上点了点,透着不耐烦。
桌子下,祈无病的手缩在袖子里,抠着关节上的皮肉。
好半天,他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当然不是,它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人总要往前看的。况且,我这么怕死,肯定不会因为一条狗就耽误我的病。”
伦敦时间下午五点整。
古旧的座钟尽职尽责,准时播了报。
透明的钟身里发出三声撞钟的声响,终于盖过了那令人犯困的“哒哒”声。
闻观似乎信了他的话,没再问,低头开始翻病历本儿,手边放着的茶已经凉透了,却还是满的,一口没喝。
祈无病的注意力又被杯子里的水吸引了,他问,“你倒了茶为什么不喝?”
闻观说,“我不想喝。”
祈无病又问,“你为什么不想喝。”
闻观放下东西看向他,“你很想知道?”
祈无病点头,“嗯。”
“可惜,我并不想告诉你。”闻观视线冰冷,“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和飘忽不定的注意力,你确定有在好好吃药么。”
祈无病举起胳膊,“我发誓,真吃了,一天三次,定时定点儿。”
闻观靠在椅背上,手指转着钢笔上的笔帽,面无表情的审视他。
明明室内的温度很高,但他还是冷,把自己裹得像个熊,一身颓气,眉目间都是睡不够的倦意,黑眼圈格外重。
今天的状态比往日还要差一些。
闻观没再说话。
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完了桌子上的档案,准备带祈无病去治疗室,还没开口,就被他扯住了袖子。
“闻医生,今天我想提前走。”
闻观垂眼看他,“理由。”
祈无病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渗出一丝湿润,带着点无辜,“我一来你这儿就困了,想趁这个状态赶紧回家补觉。”
闻观看了看攥住自己袖口的手指,明显在用力,指尖都捏的泛白,表达他的坚持。
闻观一把扯回袖子,强迫症似的整理袖口,恨不得把那一点点褶皱用熨斗熨平。
“下次直接说话,别碰我,”他顿了顿,“的衣服。”
祈无病无所谓的点头,随口说了一句,“好,下次碰你手总行吧。”
闻观嘴角勾了勾,带着隐隐的恶意,“那你试试。”
简短的四个字里包含着“你碰一下我就把你手指头掰断”的意思。
这位心理医生,和其他白衣天使怕是完全不一样,属于奇行种。对待病人的态度一点都不友好,嘴巴毒,说话跟吐刀子似的,怪癖毛病一大堆,还跟自己一样,贪财抠门儿,医药费要的从来不客气。
祈无病很怀疑,那些给好评的病人们是不是都给打折价了,竟然夸他温柔可亲,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还好,脾气烂的闻医生还是答应了让他早退。
虽然态度勉强又别扭。
闻观把药扔给祈无病,看也不看他,像在驱逐病毒,“你可以走了。”
祈无病早习惯了他这样,不敢耽误,起身就走。
确实是困了,感觉地板都在动。
出了心理治疗室。
他沿着那条人烟稀少的街道慢吞吞地走着,瘦长的身体怎么看都有点儿不稳当,走的摇摇晃晃。
温度微凉,还很闷。
乌云把整片天遮的严严实实,这是要下雨了。
祈无病把大外套裹的更紧了些,围巾也在脖子上缠了好多圈儿。
冷风轻轻吹着。
男人帽檐下滑落的发丝微卷,弯着小弧度挡住了他的眼睛,消沉又颓废,走路困了吧唧的,全凭身体本能,意志力早不知道飘去了哪。
不远处的街角站着一个小孩儿,手里拿着根气球,看见祈无病路过,那熊孩子不知怎的就朝他竖了个中指。
小小年纪,还做了个不干净的口型。
清晰的“Fuck。”
祈无病看那小孩儿咧嘴笑的得意又刁蛮,直接转了方向,站到了他面前。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是块硬糖,外边裹着一层彩色糖纸,在周围灰沉沉的色调里显得格外鲜艳明亮。
“想吃糖么?”祈无病问。
小孩儿想也不想,大声说,“想!”
祈无病语气友好,“我把糖给你,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气球?”
小孩儿撇了撇嘴,有点不乐意,但更想吃糖,他犹豫了下,磨磨叽叽的把气球递了过来,一把抓走糖块儿死死攥在手里,眼睛还盯着祈无病,生怕他把自己的气球拿走。
祈无病倒没走,捏着气球线绳,静静的看那抹飘在半空的红色。
“你知道气球为什么要绑一根绳吗?”他放轻声音。
小孩儿“嘁”了一声,“你是傻子吗?当然是为了不让它飞走啊!”
祈无病低头看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是么,但有了绳,它也照样会飞走啊。”
话刚落,他就松了手,气球瞬间被风带着转了几个圈升到了高空。
越来越远。
小孩儿懵了。
祈无病两手插兜,欣赏了一会儿他的表情,抬脚就走,眼里全是幼稚的得逞笑意。
两步之后。
小孩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尖锐撕心裂肺,令人闻之心切。
祈无病的心情更好了,步子懒洋洋的,感觉天空都明媚了许多。
小孩儿的泪和鼻涕糊了一脸,边哭边骂脏话,突然,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道人影,手里还拿着红色气球。
他赶忙抬手擦泪,以为是那坏蛋良心发现,要回来赔给自己一个新的了。
等视线清晰,才发现是另一个陌生人。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银灰色的西装,气质优雅,周身贵气,鼻梁上还架着一个银边眼镜,笑的温柔无害,让人忍不住亲近。
“别哭了,我有个气球,可以送给你。”
小孩儿抽噎着伸手,“叔......叔叔......你人真好......”
闻观递给他,看向他另一只手,语气温和,“你手里拿的什么?”
小孩儿对他戒心全无,很信任的摊开手掌,抱怨道,“这是刚才那个坏蛋给我的糖!他是个骗子!把我的气球放跑了!”
闻观蹲下身,“我看看是什么口味,再去给你买一些,一个哪能够吃?”
小孩儿也不抹泪了,赶紧给他,顺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脏手在上边留下了几道痕迹,“那你快去给我买!我要吃好多好多个!”
闻观拿起那颗糖,站起来认认真真的看了看,然后放进了兜里。
小孩儿不停催促,“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闻观听着叽喳的声音,脸上露出仿佛宠溺的无奈,他缓缓抬手,看着眼前飘着的红色气球,轻轻覆了上去。
“砰—”的一声。
气球被捏爆了。
巨大的声响,破碎的红色,小孩儿这次是被吓懵的,他还保持着手拉线绳儿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呆呆地张着嘴。
闻观收回手,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袖子上被抓脏的印子,没去碰,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接着抬脚离开,两条长腿迈出了闲适的步子,背影赏心悦目。
五步之后。
小孩儿“嗷”的一声哭了出来,惊天动地,高亢的嚎声冲入云霄,直直的刺进耳朵,凄厉无比。
闻观毫不在意,像在听什么咏叹调,享受又放松,嘴角勾着拿出那颗糖。
他慢悠悠地剥了糖衣,放进嘴里。
一瞬间,他笑眯了眼。
“真甜。”他说。
双重生
部分情节暗黑,少许刺激。
但非常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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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