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叶泠缦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她在思考用什么理由去搪塞此刻受伤后变得疯狂的乔曦。
她自己清晰地知道,刚才盛以桐拦住她的那一幕,是出于捉弄欺负她的心态。
但不明就里的人看见了,觉得她们交谈那么久,可能就会产生误会,正常人都难以避免,还是乔曦这样有过特殊身份的人……不可控的因素会急剧增加。
叶泠缦不敢冒险去赌。
她不说话,乔曦也没有想要离开,一直停在原处等待她的回答。
她非常想要知道,在她听见的零星几个关于盛以桐的字眼里,谈话的具体内容。
凭什么盛以桐那么绝情地对她说出分手,连挽回她,哄她的举动都不曾有,她们过去发生的甜蜜都是真实存在过得呀。
而在面对仅有一面之缘的叶泠缦,她竟然抱有那么大的耐心,和她掰扯半天才离开,可盛以桐分明是为自己而来高二(1)班的。
在和叶泠缦四目相对的时刻里,乔曦凌乱的思维忽然回笼,她确定盛以桐来找她的时候是没有想过分手的,整件事情的转折点就在于,她当众戳破盛以桐出轨,标记别人,她在冲动的情况下才决定分手,这说明双方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冲动的决定。
她们不用真正走到分手的地步,这段感情是可以挽回的。
盛以桐去堵截叶泠缦的行为,忽然就染上了耐人寻味的意味。
她在说出分手后,一定也是生气和后悔吧,所以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别人有兴趣的模样,就是为了让她难受,吃醋,目的是想让她去服软,求和。
思及此,乔曦霍然开朗。
脸上的表情无意识几经变幻,从绝望难受到疑惑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小心翼翼的惊喜,叶泠缦都看懵了,她不知道乔曦的心态在短时间内经历了怎样的改变。
只是出于职业经验,觉得乔曦快速变脸的技能里,存在着演戏天赋,或许在未来,乔曦应该走上演员的道路。
或许是两个人沉默了太久,心直口快地云柚受不住当下难捱的气氛,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四目相对着却不说话,她还沉浸在盛以桐问叶泠缦要联系方式的兴奋里,迫不及待地想要蹲到后续。
赶在叶泠缦之前,大大咧咧张口即来:“嗯,也没聊什么,就是校花想要加缦缦的微信,缦缦不乐意,结果校花就直接把自己的微信号给了缦缦,叮嘱缦缦一定要加她,说了好多遍人才离开呢。”她说的时候还紧密观察着叶泠缦的手机界面,“刚才缦缦就是在给盛以桐发送好友申请,诶,已经通过了!”
她迅疾地从叶泠缦手中拿过手机,晃荡着向乔曦展示当前页面,“现在已经加上好友了。”
乔曦迅速辨认出熟悉的头像,的确是盛以桐的头像没错,她每天绞尽脑汁地发送有趣的消息时,面对的就是这个头像。
“哎,你说什么呢?”叶泠缦回过神,连忙拿走手机,塞进抽屉,不让云柚有可趁之机。
她急得雪白的脸皮泛起压都压不下去的红色。
她这边还在思索用什么理由去糊弄乔曦呢,云柚倒好,猝不及防地把她的底给抖落出来!坑她也太有一手了吧,速度之快,连电影编剧也编写不出这样的剧情。她连忙阻止语言进行补救,“不是云柚说得那个意思,盛以桐就是觉得我,我看了她的笑话,她不高兴,所以……加我好友,方便整蛊我……”
“你不用说了,”磕磕绊绊解释到一半,被乔曦云淡风轻地打断,“我都懂。”
盛以桐破天荒地向人索要联系方式,又那么快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还专门挑了个性别相同的alpha,一定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吃醋后悔,主动来找她求和。同时又传递出另一层意思,叫她不用担心同为A的叶泠缦,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她一直都在盛以桐心里占据着特别的位置,不是能被谁轻易取代的。
叶泠缦的思绪更加凌乱了,她不明白乔曦懂了什么。
“阿桐应该是想和你做朋友。”乔曦留下这一句,接着便轻松地和她道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再也不是刚过来时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叶泠缦目送着她离开,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多留了几瞬。
她对乔曦的结论是存疑的。
盛以桐那种态度,会是想和她做朋友?她闻所未闻,分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捉弄对象,可劲地想欺负她。
叶泠缦握紧手机,转回目光。
旁若无人地一本本翻阅着课本扉页,执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大名。
云柚笑嘻嘻地凑过来,惹恼她却不自知地添油加醋,“乔曦应该醋坛子都被打翻了吧,但她装得还挺好,我居然都没在她脸上看到难过的表情。”
“校花通过你好友了,这次速度好快,她是最不耐烦清理好友申请的人,我忽然觉得乔曦说得有几分道理。说不定校花就是看到你的名字,认可你的容貌,想要和你做朋友,从此一起做橙星中学的漂亮风景,你要不要和她发条消息试探试探?”
云柚兴奋地出谋划策,说了老半天,察觉到叶泠缦始终一言不发,对她前所未有的冷淡后,陷入恐慌,使劲琢磨,终于领会到叶泠缦反常的原因。
她的脸色唰地白下来。
仔细回想起唐雪措平日里撒娇的模样,咬着牙有样学样,手指攀上叶泠缦微凉的手腕,轻轻摇晃,语气软糯:“对不起,缦缦,刚刚是我自作主张了。”
“你明明不愿意出风头,想尽可能避开校花,我却鬼迷心窍,干出脑抽的事……”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不想失去你。”
女孩子声线娇柔,蕴含着浓浓的羞惭后悔之意,软绵绵地手指还一直拉着她摇。
叶泠缦向来吃软不吃硬。
本就乍然升起的脾性,在女孩子一声一声的道歉中给磨没了。
紧绷的冷白俏脸渐渐舒展开来,也终于肯转头看着神色惶惶的云柚,只是吐出的声线还是有些寒凉如冰。
“你明知道乔曦听了那番话会难过生气,却还掐头去尾地说了出来,营造成会让乔曦误会的景象。”
云柚面色骇然,脸部快速沁出一层汗意,她快被叶泠缦扔下的这一顶大高帽给砸晕了,天地可鉴,她当时根本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只是觉得缦缦打破了校花的常规,一瞬间作为叶泠缦的朋友与有荣焉,尤其是在校花的前女友面前,更是挺直了身板。
在瞬间忘却了朋友想要低调的心愿。
她心知要立即解开这个误会,急忙摆手解释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一时,得意忘形了——”
云柚这个人很好懂,没有心眼,心里想得什么一眼就能瞧得分明。
叶泠缦已经明白她方才是无心之举。
只是觉得面前手足无措的姑娘有点好玩,想要多多看她慌乱的样子,顺便,也有点小小的报复心思。
刚才她被云柚心直口快地道破交谈内容时,的确受到了伤害。
心头瞬间弥漫上哀伤。
令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一年多之前,她刚凭借电影收获大批粉丝,名不见经传的微博账号里,每天都会多出不计其数的关注。
他们说自己是她的粉丝,会一直支持她,守护她。
他们夸她漂亮,有才华,有灵气,希望以后能够在大荧屏上经常看见她,不管她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会始终如一的喜欢她。
她对粉丝也是抱有同样的喜爱之情。
听说别人的粉丝都希望自己的偶像能够多多营业,多发照片。
别人发一张,两张,她就超级加倍组成九宫格发出去,果然收获来自粉丝的夸赞,粉丝们都很惊喜会被她这样宠着。
她会认真看自己每一条微博底下的评论,有时候还会翻牌回复,经常抢她评论区前排几个艾迪她都熟悉了,知道该怎么拼写出那些花里胡哨的符号。
她以为这样美好的关系会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当多家无良媒体的报道一出,那些曾经说过会永远支持她的粉丝们,也开始人云亦云,跟着不了解她的网友一起,把她踩到泥泞里,一边踩一边评论,之前喜欢她真是眼瞎,幸好及时认清了她的真面目,把喜欢她当成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曾经她是他们眼中的宝石,后来沦为他们想要拂去的灰尘。
发送新的微博,评论里面很多熟悉的艾迪再也不见。
过去好评如繁星的照片底下,也多了许多的污言秽语,曾经的热评被覆盖,留下的都在说她五官奇怪,恶女心肠……
被喜欢的人背刺带来的难受体验,比被陌生人中伤的程度要深得多。
她看到那些熟悉艾迪发出抨击她的言论,一瞬间心都要被扎碎,那年未满十七岁的她,还没有磨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总是神思恍惚地怀疑自己哪里做错,否则为什么原本喜欢她的人会不相信她的为人?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来领会到自己并没有做错。
她所遭受的这些非议,都是被人有预谋地操作的。
她只是成为了别人争求利益的牺牲品,只要将她斩落,就可以踩在她身上获取属于她的资源。
对方占据先机,一环扣一环地将她击倒。
她势单力薄,就只能暂避锋芒。
但——
这绝不会是既定的结局。
她要在未来,把自己失去的一切都重新拿回。
在给课本签上名字的过程里,上课铃敲响,当节的任课老师走进教室开始授课,云柚无法再试图争取叶泠缦的谅解,只好抿住嘴巴把头转回去。
转回去之前还一直可怜巴巴地盯着叶泠缦瞧,渴望得到她的好脸,恢复成正常的态度。
云柚最后的表情太过可怜可爱,叶泠缦坚持了好几分钟的定力瓦解,在云柚转回头的瞬间无声笑开,手捂着嘴,肩膀抖个不停,好在她坐在最后一排,即使举动异常,也没有太过明显。
老师并未注意到她。
她想了想,艰难忍住笑意,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其中落字:
【柚子,你刚才鼓起眼睛的样子很像一只拼命呼吸的青蛙。】
写完,她将纸条折叠成方块,轻轻拍打云柚的肩,轻车熟路从课桌底下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