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良会用刀捅她。
步芮用了一段时间才消化掉尤雪的话,找回言语。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她难以置信。
然而男生十分肯定地对她道:“绝对没有看错,就是那个小男孩。”
刚刚才决定要相信单良,接着就被告知他可能会捅自己一刀。
步芮的心情万分复杂。
“可是……他就只是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子而已。”步芮蹙着眉说,“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说到这个,尤雪也迟疑了起来,挠挠头道:“……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
一般来说,那确实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但要是单良真不是普通的四岁小孩呢?
如若他失忆是假的,他仍旧是那个魔王,那单良伤害她反而才是最有可能的事。
步芮沉吟片晌,又说:“你能详细说说那个预知吗?”
“你们前面有片黄色的花丛,花丛中央是一个透明的、像棺材一样的东西,估计是用玻璃做的,里面也放着很多黄色的花……好像还躺着个人,但我看不清楚是不是。”
尤雪歪着头,边搜刮记忆边描述,
“除了这些以外,周围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我也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地方。预知里只有你们两个人,然后……他从背后捅了你一刀。”
“那些花是什么花?”步芮问。
尤雪低落地摇头,答道:“花的样子我也没太看清,尝试查过也查不到。”
“……”步芮皱眉沉思。
只有这些信息的话,连推断事情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也做不到。
而且还有“玻璃做的棺材”?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
步芮陷入苦思,此时尤雪忽而不自信地问:“……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步芮想也不想便道,“尤雪你也没必要骗我呀。”
男生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又担忧地提醒:“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好。”步芮应道,朝他轻笑了一下。
尤雪微愣片刻,倏地埋低了泛红的脸,紧张道:“有有有有什么新预知我会立即再通知你的!”
***
当晚,等孩子们都睡下以后,步芮又在福利院里巡逻。
开放日让大家忙了一天,无论大人小孩,个个都累得早早睡熟了,整座福利院比平时更加宁静。
独自在静谧无声的走廊里走着的时候,步芮突然间想起了斯芬克斯。
不知为何,自那晚之后,她就没再见过那只态度嚣张的黑猫。
步芮只能利用她给黑猫的项圈偶尔感应到它的气息,得知它有在福利院范围内以及附近出没,但却始终见不着它的身影,仿佛对方有意躲着她似的。
她不由得猜测,是不是之前几次见面都不欢而散,导致斯芬克斯彻底不想见到她了。
除此之外,对孩子们的梦境动手脚的人也依然还没找到。
不过这段时间里,孩子们都没再出现任何不寻常的情况,一切回归于平常,犹如之前的事都是她过虑了而已。
可是世上有句形容叫做“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但愿不会是这样才好。
巡逻结束,步芮回到宿舍,一开门就见舒盛沃一身睡衣坐在轮椅中,正努力将自己移动到床上。
看她回来了,漂亮的女生扬起灿烂的笑容,说:“回来啦。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事。”
步芮走到床边,把舒盛沃抱到床上,又替她收好了轮椅。
“来来来,快上来。”床上的舒盛沃迫不及待地拍着床铺,催促她。
步芮关掉了天花板上的光管,爬上床。
舒盛沃第一时间缠了上来,搂着她的手臂,兴致高昂地道:“我们好久没有开夜聊会啦!”
步芮为她和自己盖好被子,问她:“要聊什么?”
“唔——我想想哈。”舒盛沃眨眨眼,接着眸色一沉,“啊对了,听说那个姓席的今天来了?”
“人家叫席温尔。”步芮无奈道。
舒盛沃权当没听见,气呼呼地骂:“哼,有胆来,没胆面对我,懦夫!”
“……沃沃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温尔哥?”步芮实在是想不通。
“这还用问?因为他图谋不轨啊!”舒盛沃不假思索道。
“图谋不轨?”步芮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他谋什么了?”
舒盛沃:“……”
当然是你呀!!
见她不出声,步芮说:“你看,说不出来吧。”
“————”
满腔想说又不能说的话憋得舒盛沃胸闷气短。
她想证明自己不是瞎说的,可又不愿意给席温尔变相助攻,反正芮芮永远察觉不到那就最好了。
不过那个男人也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好似并没有打算对步芮展开追求,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时而也会令舒盛沃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但要是席温尔对芮芮没意思,那他一直来找芮芮是为了什么?
她可不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那套,芮芮这么优秀的女生,就算没有一见钟情也该日久生情了。
……等等,难道他只是GAY蜜?
那也不行,芮芮的亲友有她一个就够了。
步芮不知道舒盛沃千回百转的思绪,只知她久久不吭声,便问:“困了?”
舒盛沃忙道:“没有!”
难得有机会跟步芮悠闲地聊天,舒盛沃还是决定好好享受这段快乐的时光,于是换了话题:“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我给你说说我最近遇到的笑话。”
这之后,两人聊到将近一点,舒盛沃才终于聊累了,睡着了。
步芮小心翼翼地支起身,熄掉床头灯,房间内立刻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蓦地想起了尤雪的预知。
——单良会在一个完全漆黑的地方从背后用刀捅她。
那个“完全漆黑的地方”会是某个没有开灯的室内吗?
步芮平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心想此刻的情况好像就挺符合的,除了没有玻璃棺材。
但单良他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吗?
步芮一再问自己,却怎么也得不出确切的答案。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
……
不知过去多久,步芮的意识渐渐回笼。
是时候再去孩子那边巡逻了。
她闭着眼睛思忖。
下一秒,步芮睁开眼,定睛一看,竟发现顶上的天花板变了样,不再雪白崭新,反而老旧泛黄。
她霎时愣住。
“步芮,醒了?”
清冷淡漠的声音在她的右手边响起,随即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是单良。
而且是稍微长大了一点的单良。
步芮震惊不已,想要一下子坐起身,可她整个身体就像是灌了铅一般重,根本不听使唤。
最终她缓慢而艰难地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环视一周,彻底呆住了。
破旧的房屋,摇曳的烛光,以及窗外夕阳下充满大自然气息的景色。
这不是她在福利院宿舍的房间。
但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她小时候的家。
上一世的。
步芮脑子里面一团乱,想掀开被子下床,怎知她一低头,更是吃惊了。
她的身体居然变小了,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身前还垂着两束火红色的麻花辫。
“布瑞,你还好吧?”
事到如今,步芮也逐渐反应过来了,面前稍大一号的单良,又或者说是莱斯特,不是在叫她“步芮”,而是在叫她“布瑞”。
她现在不是住在大榕树福利院的步芮,而是生活在格林斯顿大陆的布瑞芙。
怎么会这样?这是梦吗?
步芮正惊疑,她的嘴巴却宛如有了自己的意识,哑着声音道:“好难受……”
这么一说,步芮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很不舒服。
没等她细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额上就传来一阵凉凉的感觉,稍稍舒缓了不适感。
步芮愣了片晌,忽地意识到,那是莱斯特的额头。
男生站在床边,朝她侧探出身,两手分别拨开两人的刘海,与她额头贴着额头。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拂在她的侧脸,步芮一惊,心跳漏了一拍。
说起来,这样的事,他们小时候曾做过不少次……
不同于现在心慌意乱的她,过去的她内心没有一丝波动,任由男生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
几秒后,男生退开,眉头微蹙道:“……啧,你的烧怎么还没退。”
原来她发烧了?难怪浑身都使不上劲,脑袋也像一团浆糊,迷迷糊糊的,无法清晰地思考。
她会生病,也就是说,这是她被选中之前的事……
步芮用仅剩的力气判断。
这时莱斯特又道:“林赛叔叔和玛丽阿姨还在干活,玛丽阿姨说你如果饿了可以先点吃面包。”
林赛和玛丽是她爸爸妈妈的名字。
步芮嘴唇微动,刚打算回答“不想吃”,屋外却突然间响起一阵混乱的吵闹声。
“魔王军团进攻到镇上了——!!!快逃啊——!!!”
魔王军团。
一听到这个词,步芮便猛然回想起来了。
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梦,这是她上一世九岁时的记忆。
那一天,魔王军团摧毁了离村子十公里远的小镇。他们村也受到了波及,好在没造成太大破坏。
只不过——
“布瑞,走得动吗?”莱斯特边说边脸色铁青地跑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一片混乱,村民们都满脸惊恐,拼命往一个方向跑。
步芮心中也升起了一股畏怯。
魔王以及他手下的军团已经在这片大□□虐了几十年,她自小就从大人口中听说过不少体现他们何等残忍无度的真实事例,对他们的存在充满恐惧。
又或者应该说,不止是她,格林斯顿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对魔王军团闻风丧胆。
就在这时,他们的父母赶了回来。
“莱斯!布瑞!”
林赛的喊声先到,紧接着步芮就见玛丽和莱斯特的母亲莉莉安娜冲进了屋内。
“魔王军团随时都可能到这里来,我们得赶快去避难!”玛丽焦急地对她道。
莉莉安娜则是把打包好的一些食物塞进了莱斯特怀中,而后摸着他的脸,嘱咐他:“莱斯,妈妈要去镇上看看,你跟着玛丽阿姨和布瑞去避难,记得保护好布瑞。”
莱斯特抿抿唇,什么也没说,接下了包袱。
在这片大陆上,魔力的有无是天生决定的。一直以来,拥有魔力的人都极其稀少,从未超过总人口的千分之一,且绝大多数人的魔力都非常弱,只能使出最最基础的魔法。
可他们却由于能够使用魔法而不得不站上战场,与凶残暴戾的魔王军团战斗。
莱斯特的妈妈就是这其中一员。
对他们来说,魔王军团来袭时,他们必须走上前线,可是……
知晓未来的步芮想要伸手拉住莉莉安娜,阻止莉莉安娜去镇上,然而她的身体完全不由她控制,似乎一切都一定要按着她记忆中那样发展。
生着病的步芮被莱斯特背着,和玛丽一起离开了家,逃到村郊外的一个山洞里。
从很久以前起,这个山洞就是他们的避难所。
将所有村民都疏散到山洞里之后,身为卫兵团团长的林赛带着一部分卫兵去镇上支援,剩下的村民则在山洞里呆了一晚。
一场紧张的奔波后,步芮的病情恶化了。
她烧得浑身无力,半醒半睡地躺了一整晚,最后只记得山洞很冷,以及莱斯特一夜未眠。
第二天,经卫兵团确认过安全之后,村民们回到了村里。
不久后,去镇上支援的卫兵团也回来了。
他们用担架抬回来了几个人,其中就有莱斯特的母亲。
——莉莉安娜在与魔王军团的战斗中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