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第4章 第 4 章

第二天，天蒙蒙亮，枭泽铭被臭气熏醒，沈华安排的屋子是个双人屋，他躺在这边，宋安仁则在另一边的床上，清晨的阳光照在宋安仁身上，他身上已经浮现了许多杂质，正是这些物质散发了臭味。

枭泽铭起身出门打水，将房间的门和窗都打开，他端着一盆水放在桌上，用御水决引动水流冲洗宋安仁身上的污垢。

日上三竿时，宋安仁从入定状态下清醒，睁眼便看见枭泽铭在桌子上摆弄着什么，他没有抬头只是说道“早膳在我的床上，这个还差颗灵石就可以用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吸收更多灵力了。”说完在旁边一个布袋里翻找。

宋安仁走到他的床上吃早膳，还是那几样，面片汤、胡饼和芝麻粥。

“你不吃吗？”他端着吃食走向枭泽铭。

“你先吃吧，我做好再吃。”他抬头看着宋安仁，对方已经把吃的拿到了桌上“桌上脏，你可以在...呜”话还未落，一半的胡饼已经被宋安仁塞进了他嘴里，剩下一半则被宋安仁咽下。

“那我喂你吧，总不能饿着。等会还要去找仙尊。”宋安仁舀起一勺芝麻粥喂到他嘴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两人一勺我一勺很快就吃完了。

枭泽铭低头纠正器物的零件“味道怎么样?我手艺有进步吗？”

“有点淡了，但是总体是极好的，你都做了这么些年了，怎么每次都要问？”宋安仁收起碗勺。

枭泽铭笑了笑，抬头看他“这可是我娘亲唯一教我的食物，我得确保味道的完美，才能不愧对她的教诲。”

“那你得用心了，等那天做差了，我可是会告状的。夫人想必不想自己的手艺被糟蹋。”

“你真真心狠。”枭泽铭配合的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哈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鹤归落到院子里就听见屋里爽朗的笑声，内心无语，但也只能敲门进入。

叩叩。

敲门声吸引了二人注意，他们朝门口望去就看见黑发白衣，一脸死气的人看着他们，那人先一步说道“师尊找。”说完就转身走了，没有一点停留。

二人愣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都在咬耳朵。

“你说这是谁啊？怎么感觉命不久矣一样。”枭泽铭看着鹤归那样真像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一般。

“这位师兄应该天生就这样吧，我能看见他灵力波动很大，他很厉害。”

枭泽铭只能看见淡淡的紫色，说明此人没什么大机遇和大造化。

“这个师兄可真凶呢，不知道仙尊看上他哪点？”

“可能看上了他独特的气质？不是鬼修却胜似鬼修。”

枭泽铭细细一看“有道理。”

二人的悄悄话其实都被鹤归听到了，他实在是想把两个小毛孩打一顿，他堂堂剑修竟然被怀疑是鬼修，明明自己精气神相比前些日子已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果然是混元门破事太多了吗？

一人身兼数职的鹤归已经被工作压榨的失去了正常人的样子了。

山腰的瀑布旁边，沈华正在看着水流发呆，鹤归向他喊道“师尊！人来了！”沈华慢悠悠转过身来，向他们走来“那边亭子聊。”

鹤归见人已经反应过来就扔下枭宋二人走了。

亭子里，沈华坐在石凳上，二人站在对面，无声的沉默，直到宋安仁开口。

“仙尊找我们可是有事？”沈华想了一下，挥手放了一大堆东西到桌上“今天拜师，这是拜师礼。”

“在这里吗？”枭泽铭有些疑惑，他父亲也收徒，拜师礼都很隆重，什么命灯、长命锁、改口礼、拜师礼等等很繁琐，怎么自己拜师这么简洁，直接就给拜师礼了？

“嗯，之前你们二师兄把正殿压垮了，现在还在修，其他的偏殿你们四师姐还没建好，说是你们三师兄不给钱，闹了很久了，一直拖着，所以只能在这里了。”沈华拿出一本小册子“这个和命灯一个作用，写上你们的名字再滴上血就可以了。”

宋安仁先跟着沈华的指引完成了命谱的撰写，后面就轮到枭泽铭了，当他要写上‘朱明’这个假名时沈华开口道“写真名，没人会看到，吾会保密。”枭泽铭想到那满满功德堆出来的金色气运，也是痛快地写了真名。

“好了，以后你们就叫我师尊就可以了，你们四个师兄师姐暂时没空理你们，有空了我再带你们认识认识，现在可以带着东西回去了。”说着贴心的将东西放到储物袋里给他们。

“你，留一下。”沈华看向枭泽铭，对方作揖道“是。”

“小余山上你们不用遵守那些繁文缛节，只要会叫人就好。出了山随你们心意，不想行礼就装不认识就好。”

等宋安仁走远后沈华开口道“你要死了。”

“......”

“不能接受吗？生死有命，你应当......”话还未说完，一柄剑直直插进二人中间的地面，沈华抬头看了看“亭子...也坏了。”

枭泽铭被剑气掀翻在地，他晕乎乎的看着地上那把素白长剑，上面挂着鲜红的剑穗，只是感觉做工不好。他在反光中勉强看清了剑身上的字’华‘，心想“是师尊的剑？打我干什么？”

沈华依旧面无表情，他想看清剑名，但剑身实在过于反光，令他不得不收回目光。

“阁下不如出来讲，让剑孤零零地在这可实在折煞了它。”

“哼。”剑的主人从一棵树上跃下，缓缓走来。

枭泽铭看见他的样子就愣住了“舅舅？”枭离踹了他一脚“呦，傻侄儿还记得我呀？”

沈华打量起眼前这人，身形颀长但有些瘦削，长得到是倾国倾城且有些媚态，他与枭泽铭有亲属关系，应该也是凤凰族人，但周身气息冰寒，绝非凤凰，而且来者不善，从剑上能感觉到些许杀气。

枭泽铭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少年的他只到枭离肩头，他抬手拉住他的肩“舅舅，你来这里做什么？”

枭离捏起他的耳朵“阿姐感应到你签了契约，让我来看看是什么内容，别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边说边看向沈华。

只一眼，枭离就看楞了，他松开枭泽铭耳朵，一挥手打飞了他“好了，现在是大人的时间，你可以走了。”

空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喊声“死狐狸！”

沈华看着飞走的徒弟，对面前这人实在不快，抬手就唤出了佩剑’烛龙‘，它通体黝黑，跟地上的’华‘正相反。

枭离灿然一笑“仙尊何必这般动怒，我家小子最是皮厚，这可摔不伤他，不必担心。”沈华依旧剑指枭离。

他也不恼，双指夹住剑尖，缓缓往外偏去“仙尊，我们来谈谈我侄儿的情况吧。”说完就一步步靠近，沈华察觉了他的动作却无可奈何，他的灵力被对方压制了。

其实从枭离落地开始四周就已经散发了迷香，那是他常用的手段，都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既方便御敌又方便逃跑。

枭离已经到了沈华身后，冰冷的气息包裹住他，令空气都有些冻结“仙尊，你说你，长得怎么这么对我胃口，一看见你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你，闻闻你身上的味道。”枭离埋进沈华脖颈出猛吸一口，是一股淡淡的茶香。

沈华感受到脖子传来的痒意，使劲调转剑身，但那迷香劲大，连他一个元婴修士都难以抵挡。

枭离伸手握在他的手腕上，慢慢抽出了’烛龙‘，他握在手里颠了颠“挺重。”随后一甩将剑稳稳插到了’华‘旁边。

“仙尊你看，连我们的剑都如此相配，这可如何是好啊~”

“仙尊，我最近制作了一款新迷香，很适合双修，要和我尝试一下吗？”

“一派胡言！”沈华难得说了句重话，而对方只是笑了笑。

枭离此刻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想拥有对方，想着想着就露出了耳朵和尾巴。

黑色的狐耳在沈华脖颈间一动一动的，九条尾巴从后面往前包住两人。

“放开吾！”沈华用力挣扎，枭离却握的越发紧，嘴里絮絮叨叨“又想走，不可能了，你是我的，不是他们的，你不能不要我......”

沈华无心听他絮叨，只想赶紧离开“别挣扎了，这香无色无味，就连化神期都能迷倒，何况是你这个元婴初期的人族修士。”这可是以枭顺雪为标准制作的，都能迷晕他一刻钟，比他修为低的简直手到擒来。

枭离掰过沈华的脸“真是一模一样呢。”痴迷地吻了上去。

沈华冰冷的脸色出现了龟裂，他狠狠咬住他的唇，一时之间鲜血流进他的嘴里，他心道“好难喝。”

枭离被咬却不知退却依旧索取，待沈华险些岔气才松口。

“仙尊，这样是要受惩罚的。”说着尾巴开始乱动“仙尊此地阴冷，我们换个地方吧。”随后带着沈华往后一躺，二人落入一张大床，床上挂着鲜红的床帐，透过那薄纱还能隐约看见外面的喜烛和瓜果。

沈华暂时脱离了枭离的怀抱，转身便要离开，却发现根本到不了边缘，拉不开那床帐，一声轻笑传来，枭离脱下外袍，露出精瘦的腰身“仙尊，这是幻境，我是幻境的主人，你离不开的。”

沈华自知无力对抗，只能任由其摆布，枭离俯身轻吻耳边“这才乖，不要走，不准走。”

另一边，枭泽铭落地在了一处山洞前，落地声音大的惊动了里面打坐的鹤归，他气冲冲地出来“小子，你在干什么！”

枭泽铭没想到臭脸怪在这，一时惊讶地把心里想的喊了出来“臭脸怪？！”

鹤归因为打坐中断的怒火攀升至顶峰“我叫鹤归！是你大师兄！也是执法堂堂主，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礼仪，什么叫尊卑！！！”说着甩出一节鞭子朝枭泽铭靠近。

枭泽铭见大事不妙立刻展翅而逃，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臭脸怪竟然是入门时那个白鹤师兄。

两只鸟一个逃一个追，绕着小余山转了好多圈，之后，那天被门内弟子戏称为‘二鸟绕柱’。

最终以枭泽铭体力不支而落败，被鹤归打了三鞭作为警告，随后像丢垃圾一样扔给了宋安仁。

之后的躺了整整三天，伤势才渐渐好转。

“安仁，你说这几天师尊都上哪里去了，天天让大师兄来教我们，他那个臭脸，我真的受不了了，啊啊啊啊！！！”说完气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宋安仁也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是啊，大师兄天天逼我们练剑，可我对剑道实在一窍不通，只能勉强记住那些招式，剑意什么的更是毫无感受。”

“哎。”两人齐齐叹气。

枭泽铭突然灵机一动从床上弹起来“哎，我想到一个地方，我几天前在天上看到的，那边有好大一片空地，中间还有个小湖，似乎风景不错。”

“那我们...”宋安仁与枭泽铭对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兴奋与期待。

两人立刻穿戴整齐的从后门溜走了，当鹤归来的时候就只见桌上一张纸，上面工整地写着“大师兄勿忧，我与小师兄去感受天地造化，努力感悟剑意。”话落还有一段歪斜的妖语“大师兄你也该放松放松了。”

鹤归难得没有发脾气，只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的确该休息了。”说完捏了一只传音鹤“李青，来我院里找我，给你分点工作，不来就等着我找茬吧。”

传音鹤朝着南边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宋安仁站在树上远观，的确可以看见远方树木呈现一个断层的状态“应该不远了！”

“知道了！”枭泽铭飞身而下，宋安仁也紧接跳下。

“再往东走六里左右就到了。”宋安仁跳上枭泽铭的背“飞过去比较快。”

“抓稳了。”他从树丛之间飞出，沐浴在阳光之下，舒适的风吹在二人脸上，发丝纠缠，气息交织。

不过几息，二人稳稳落在湖心，空地面积不大，只有区区两亩农田的大小，外层一圈森林包裹着一个湖泊，而湖泊中心又有一小片空地，上面只有一颗树和一间木屋。

眼前的树木，树皮青绿光滑，叶大成掌状，开着淡黄绿色的花朵，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球状的果实。

“这是什么树？”他抬手触碰，叶片突然无风自动，莫名的，他感受到了一丝喜悦。

枭泽铭抬头打量了一下，他确实没有见过这种“不知。”

“这是梧桐，是师尊前些年带回来的。”一个身着弟子服的女人站在木屋门口看他们。

两人回神行礼“晚辈朱明”“晚辈宋安仁”

“不必多礼，进来聊吧，外面花粉多...阿嚏。”伍清徐转身进屋。

她给二人泡了壶上好的茶“这可是‘琼浆’千金难买，尝尝。”说着将茶杯推到他们面前。

二人抿了一口，苦的面部一抽，伍清徐看见他们这样笑了起来“哈哈哈，不开玩笑了，你们还小，喝不惯也正常，师姐这还有紫苏饮。”

宋安仁放下茶水问道“还未问师姐名讳。”

“我啊~沈华仙尊座下四弟子伍清徐，字嫚娥，叫我伍师姐就可以了。”

“师姐这般有缘，我与师兄乃沈华仙尊新收的弟子，他排第五，我排第六。”

伍清徐以手撑头，微微笑起“真真好，这么可爱的师弟。”

枭泽铭喝完手中那杯便拿起宋安仁那杯喝了起来，伍清徐将整壶的紫苏饮推了过去“火气旺，可以多喝，但也要注意量。”

“谢谢师姐。”他将杯中装满放回给宋安仁“师姐，你知道师尊上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啊。他行踪不定，可能又出去捡孩子了吧。”

“捡孩子？”

“其他几个师兄没给你们讲吗？”两人摇了摇头

“我们都是他捡回来的，一开始大家都是亲传弟子由师尊亲自教导，但是师尊要求的实在严苛，最后就坚持了我们四个，其他人都由我们来教了。师尊会不定期消失一段时间，外面那颗梧桐就是前些年出去后带回来的。”伍清徐细品一口‘琼浆’接着道“师尊魂魄有损，时常做些他也不能理解的事，听山上的老人说，师尊是混元门前任门主在山下捡的，那时候的师尊基本不与人言语，但修为已经到了元婴，混元门实力衰微，勉强靠其他宗门而活，师尊的出现无疑带给了老门主希望，他将师尊哄入门内，又将掌门印给了师尊，他仙逝的前一天和师尊聊了很久，自此师尊开始正式管理混元门。”

“师姐，那为什么师尊喜欢叫这里叫小余山而不是叫混元门，毕竟门派依山而建，两者没有分别。”枭泽铭问道。

“这个啊，其实这里一直被大家叫混元门，是师尊自己改的名，他执意叫这山为‘小余山’，也许是顾忌老门主，他在外不会讲这个名字，就对弟子讲讲，你们知道指的哪里就行，不用在意名字。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师尊不在，我们怎么修炼？该修什么道？”伍清徐听宋安仁这么讲便掏出那本入门修炼书“你们可以每个都接触一下，看看哪个最有感觉。师尊在也是让你们一个一个试，只是会快一点，没有他慢一点领悟而已，不打紧。”

“咱们这那个藏书阁还未竣工，等过些月应该就好了，到时候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在这期间有不会的可以来找我或者找你们大师兄。”伍清徐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慢看吧，我要去盯着点进度了。”

走出门没几步，她回头对宋安仁道“小师弟，平时没事多来这里陪陪这棵树吧，它很喜欢你。”

“好。”

枭泽铭抬头看着两三米高的梧桐，没有感受到灵力，也没有灵智，只有生物最基本的功能“梧桐一族灭于四百年前，应该不会有灵智的梧桐存活下来。”他好久没有见到梧桐了。

凤凰族与梧桐族世代交好，前者常年分散各地修补三界裂隙和去除魔气，后者则在族地为远道而来的凤凰疗伤。直到四百年前，灭族的书信传到凤凰封地内，大家才知道一夜之间梧桐族全族被杀害，疗伤的凤凰也殒命其中，各地分散的族人也相继死亡。内忧外患的凤凰族只能关闭对外的通道。那场屠杀的始作俑者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只留下满地尸骸，没有线索的追查持续到现在也依旧无果，诡异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