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九年嘉月皓日,是皇太女李霩的七岁生辰。
这一日,李裕许她休假一天,并叫了王公贵族家的女儿和儿子们陪她一起组队打马球。
李裕等人则在看台上观看孩子们的活动,顺便也是在考察孩子们的品性和能力。
李裕瞥了一眼崔清寒,他正在逗他们的三子李霁笑。
自她和他斗气以来,已过了三月有余,他竟从未有过想要和她和好示弱的举动。就连她帮他解了卖画的窘境,他也只是差了杜宣到紫宸殿道谢。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她也就在父亲吴太后的寿辰上有过会面,却也几乎是零交谈。
李裕越想越气,他还是第一次晾她这么久。
李裕招手,把独孤瑾璃和何首乌二人叫到自己身边坐下,一手揽着何首乌的腰,一手握着独孤瑾璃的手。期间,还时不时地喂二人吃东西。
可恶的是,崔清寒竟然仍旧无动于衷。
李裕有些泄气,感觉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举起酒杯喝了几口闷酒。
独孤瑾璃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裕,聪明如他,心下已经了然,便道:“陛下,不如我们也去打马球吧?”
“你也会?”
“当然,陛下不见得能胜过我呢。”
李裕一下子来了兴致,并叫来了大哥章旸王主李袀、妹妹端王李袨、弟弟章景王主李祎,以及同宗族的兄弟姐妹们等人,一起组队。
何首乌自幼养在家中,修习的都是诗词歌赋、弹琴下棋,对这些武艺一窍不通,只能默默地看着李裕牵着独孤瑾璃的手走向马球场。而他则落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想起,父亲前不久还数落他不知道讨好皇上,不争取让陛下怀一个属于他的孩子,想想自己进宫已有八年多的时间了,却还是没学会讨陛下半点欢心。不过,陛下待他也是不薄了,前几年,父亲总数落他不知道为家族中人升官加爵出一份力,简直是白费了他的苦心。他并未敢向陛下提及此事,不过,没过多久,陛下虽未升父亲的官职,却加封了他父亲为何国公。就算陛下永远不喜欢他,只要陛下能让他时而看见她,他就知足了。
李裕打马球打的很是尽兴,心情大好,晚间还摆了宴席,玩起了行酒令。
酒过三巡,大家喝的都有些高了,一些大胆的还跳起舞来。
李裕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下面的人,有些得意,这就是朕的永泰盛世啊!
这时,李霩却跑了过来。
“母皇,我想和您说说话。”
李裕看着长女,心中也是欢喜,抱着她一同坐在龙椅上,道:“阿清,待你以后也坐到母皇这个位置的时候,母皇希望你坐的比母皇更好、更稳。”
“乳母说,这是母皇您的椅子,不是谁都能坐的。”
“那是当然。”
“那为什么母皇今天也叫何贵侍和独孤贵侍与您一同坐在这里?”
“那是因为,母皇允许他们坐在这里,他们才可以坐在这里。”
“可是,父后比他们两个都要尊贵,母皇却只叫了他们俩个一起坐在这里。”
闻言,李裕心中有些疑惑,她一个乳孩,怎会在意这些事情。
李裕抬眼一望,果然,李霩的乳母崔氏正站在不远处张望。这崔氏本是崔府的下人,是被赐的“崔”姓。
李裕抬手叫停了下面的人,道:“辅国,你作为太女的太傅,最是有资格来评评朕的这个太女如何。”
长孙辅国欠了欠身,才道:“太女敏而好学,天才秀茂,文思雕华。”
“辅国作为太傅,当直言不讳,不可一味夸赞,致使太女骄傲自大。”
“太女聪明英迈,然性灵太急,且太女年幼,偏信他人。”
“偏信他人?阿清,你告诉母皇,你刚才同母皇讲的,是你自己要来说的吗?”
李霩想起乳母对自己叮嘱的话,道:“是我自己要说的。”
李裕怒道:“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不诚,何以服众?何以主东宫?”
李裕推开李霩,对她道:“你给我跪下。”
闻女帝发怒,众人陡然酒醒,齐齐跪下,战战兢兢。
崔氏更是吓得魂不守舍,恐李霩将她说出,自己可就性命不保了。
李霩挺直着小小的身板,棱棱正正地说道:“母皇,太傅讲曰,言之所以为言者,信也。母皇若是叫我对您诚也,便是叫我做言而无信之人。”
李裕本想趁机驱逐崔氏,然觉女儿言之有理,自己又不好继续发作,便收了怒气,道:“太女不说,朕也知道是谁在误导太女。这一次,就看在太女的份上,绕她一回,如若不改,下次必诛。”
崔氏捂着自己的胸口,身体这才停止了颤抖。
李裕一早便有驱逐崔氏的想法,她表面上虽纵容自己的乳母高氏,却也深知高氏的言行已越线,但在她罪证未全之际,才不好直接对高氏下手。她害怕女儿如若不知人善任,明察秋毫,将来会为乳母所控制。她今日本想趁机就完成此事的,现下看来又只好作罢。
此插曲一闹,众人也不敢继续造次了,小心谨慎地回到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