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二日,端王应携王侍进宫觐见圣上。
给李裕献茶的时候,田沁阳一个趔趄,一下子将茶弄洒在了李裕的衣服上。
然而,还未等李裕开口,李袨便上前去,狠狠甩了田沁阳几个大巴掌。
李袨的力气很大,田沁阳的嘴角都渗出了血。
突如其然的被打,让田沁阳呆在了原地。
“端王!你这是做什么?”李裕呵斥道。
“他犯了错,有损陛下尊严,我替陛下教训他。”李袨硬气地说道,好像她没有一点错,全是为了她着想。
“阿端,他是你的王侍,你应当爱护他。”李裕缓和着语气道。
“是吗?如果我不想爱护他呢?长姐是要治我的罪吗?”
李裕扶额,她刚才亲眼所见,田沁阳的趔趄,是因为她故意踩住了他的衣角。
她分明是故意,就是想要众人知道,她不喜欢她为她选的这个王侍。她是摆明了要让田沁阳难堪,让她这个指婚人难堪。
“下去吧,夏颜,去太医署拿些化瘀消肿的药给端王侍。”李裕无奈地说道。
李袨甩手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期间,不仅没有扶田沁阳起身,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还是崔清寒起身,将田沁阳扶起。
宴席过后,李裕命夏颜送李裕和田沁阳二人出宫。
刚到宫门口,李袨便叫停了马车,说道:“我先不回王府了,你们送他回去就行了。”
“端王这是要去哪?”夏颜问道。
“去清倌堂。”与其说是说给夏颜和田沁阳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她的长姐李裕听的。
因为女性地位的提高,公开在外寻花问柳,或者只是想找人诗情画意,也很是常见。
与女子青楼对应的,便是清倌堂了。
待李袨潇洒离开之后。
夏颜也拜别田沁阳,准备回去复命。
“端王侍,陛下让我转告您,还望多多包容端王。”夏颜对田沁阳说道。
“请夏大人代我向陛下答复,我会的。”
李裕正在御花园看书,崔清寒在陪女儿李霩玩耍。
听着夏颜的报告,李裕皱起了眉头。
“阿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这个妹妹真是被惯坏了,从小到大无法无天。
她自小是不喜欢她的,但她却总是爱粘着她,纵使她心肠又冷又硬,都拿她没办法。而且,她心性单纯,没有心机,她不用费心提防她,也喜欢与她相处。
“端王就是太孩子气。”崔清寒走过来,给李裕倒了一杯茶。
“朕像她这个年纪,上乘祖宗皇命,下继百姓之托,而她却整日还想着怎么忤逆朕。”
“陛下圣明,何人能及?”崔清寒道。
“臣有一计。”夏颜道。
“说来听听。”
“陛下何不将计就计?臣觉得,端王既然是故意想要忤逆陛下,那陛下就顺了她的意思。”
“有道理。”
来到清倌堂的李袨却只是一个人坐在自己常来的包间里喝闷酒。
她的脑海里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出,那张被她打的红肿的,带着惊恐和迷惑的脸。
算了,不要想了,反正你又不喜欢他,你堂堂大汤朝的端王,打个人怎么啦?故意的又怎么啦?
“堂堂端王,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啊?”李袨的损友崔清凌戏谑着道,她是崔清寒的同胞妹妹,也算是皇亲国戚。也是最早知道李袨爱慕她的舅舅张承则的人。
相当年,她听到李袨酒后,在她面前诉说对自己父后的爱慕之情的时候,也是吓得不清。
不过,作为好友嘛,总是要帮她保守秘密的。
其实,知道她被迫娶了王侍时,她是为她高兴的,她总要慢慢放下自己的执念,去好好爱一个应当爱的人。
“你来干嘛?”李袨没好气地说道。
“来陪你啊,一个人喝闷酒,容易醉。”崔清凌抢过李袨的酒杯,一饮而尽。
“醉了才好,也就不用烦心这些事情了。”李袨闷闷不乐地说道。
“你烦什么?话说你昨日才娶了王侍,不在府中陪良人,却跑这来喝闷酒。”崔清凌明知道她不开心什么,偏偏故意揶揄她。
“什么良人,我才不稀罕。”
崔清凌笑着道:“田沁阳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的官家公子。你既然已经娶了他,就该好好对待人家,别再总想着我舅舅了。”
“连你也瞧不起我了?你和长姐一样,都觉得是我的错。”
李袨气极,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
“好了,阿端,我没有说是你的错,因为我知道,感情有时候来的就是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你都害舅舅到甘露寺,和青灯古佛相伴了,你还想怎样的,你和舅舅本就绝无可能。”崔清凌耐心地劝导着她。
“我本也没想要什么可能,我只是想一直陪在他身边。”李袨幽怨地说道,可是现在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你真的为舅舅着想,你就该知道克制自己。”
李袨懊悔道:“我也很后悔啊,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说出来了,都是他非要给我选王侍,我情急之下就说出来了。”
“阿端,其实我一直很纳闷,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舅舅?或者说,你为什么觉得你对我舅舅的喜欢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呢?”崔清凌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如果说你一直把一个人当自己的长辈和亲人一样爱戴,又怎么会在知道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就突然觉得那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了呢?
“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啊?”李袨搞不明白好友是想表达什么。
崔清凌看着她迷糊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家伙肯定还没有开窍,她耐心地继续发问道:“舅舅他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你知道吗?”
“你胡言乱语什么?父后不是男人,难道会是女人?父后可是你亲舅舅!”李袨皱着眉头,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父后的亲外甥女,敢这样诋毁父后,她定会把她嘴撕烂。因为她不止一次地听见,有人在背后用那种嘲弄的语气和神情这样说父后,为此,她打过不少人。所以,世人传言“端王喜怒无常。”
“我当然知道那是我亲舅舅,我也很痛心的,我还不都是为了提点你!”崔清凌也有些恼怒了,放在平日里,若是有人拿舅舅说辞,她也定会与那人大打出手的。
李袨放软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提点我什么?”
崔清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道:“你要是一直都不知道我舅舅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还会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但是女儿喜欢父亲,这是孝。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这是爱。”
“也是这么回事,但从始至终,我舅舅从来没变过啊。”崔清凌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问道:“你该不会觉得,只要你喜欢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那就是爱吧?”
看着李袨点头,崔清凌简直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就说嘛,她明明未经人事,怎得就执着于爱上舅舅了呢?崔清凌又道:“那你喜欢我吗?我也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李袨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瞪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也爱你?”
崔清凌扶额,仰天长啸,她早该知道,她就是一根筋。
崔清凌很是纳闷,像舅舅那样一个机敏的人,怎么会教育出来像阿端这样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子?
不过,说实话,她的纯真和执着又何尝不是保她安稳活到现在的护身符呢?或许,这就是舅舅对她的期待吧,不闻世事、与世无争,才不至于卷入腥风血雨的王储之争中。否则,当今女皇又怎会对她没有提防呢?
也懒得点破她,崔清凌只是道:“反正现在后果已经酿成,你不能硬要将自己的痛苦强加在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这样对那个人不公平,这样做也不厚道。”
“我知道。”李袨闷闷地说道,她越想越觉得后悔,后悔自己因为故意气长姐,就莫名其妙地打了他。
“唉,算了,我回去了。”
看着李袨离开的背影,崔清凌会心一笑,“我简直当世月老!”
回到王府,田沁阳已经歇下了。
李袨坐在床边,看着那张红肿的脸,也是于心不忍。
田沁阳却突然睁开眼,抓住那张伸向自己脸颊的手,说道:“端王要做什么?还要再补上两巴掌吗?”
“不是,我……你还疼吗?”李袨支支吾吾地说道,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慌乱。
田沁阳冷冷地反问道:“端王认为呢?”
李袨自知理亏,只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见她要离开,田沁阳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端王要去哪?”他知道他不该多这一嘴的。
不过,李袨根本没察觉到他语气里带着的那一点不舍,直言道:“我去书房,你睡吧,不用管我。”
莫名其妙挨了巴掌的田沁阳心中也甚是不悦,便没有拦她。
都道端王不解风情,倒真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