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拍档 第4章 知与不知

“话说回来，那之后怎么样了来着？我记得那段时间你特别背。”

薯片吃完，乔枝又新开了一小包每日坚果，挑出里面的腰果部分全部递给李可，后者顺理所当然地接过来，顺便接了句：“那段时间你也好不到哪去吧？明明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说得也是。

乔枝揉了揉自己如今柔软的小肚子，报复性地将剩下的坚果全部倒进嘴里。

那时候她就发过誓，等自己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整箱坚果，天天吃，吃到腻！

哪怕这个目标如今已经实现，可曾经发生的事情，还是很难忘记。

那天，拍完大头贴回来时，她们的倒霉蛋体质再次应验。

天空突然降下瓢泼大雨，没有伞的她们两个只能闷头往回赶。

李可一头钻进漆黑的小巷时，乔枝急赶慢赶，才勉强没被抛下太远。

向左、向右……握手楼挨着另一栋握手楼，下方的小巷一人同行都有些困难，却到处停放着小电驴。

下着雨的逼仄巷子，弥漫着一股腐臭和霉味混杂，难以言喻的臭味。乔枝感觉自己的帆布鞋已经完全湿透，袜子黏在脚上的感觉又痒又闷，可她顾不得那么多。

天上雨这么大，巷子又这么混乱，一旦停下脚步，她害怕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到了，快进来！”

也不知道到底钻了多久，前方的李可终于停下脚步，打开万千道城中村大门的其中一扇。

直到这时，对以往回租房路都已经习以为常的她，才终于被对方酸涩交杂的表情惊醒，原来这一切并非合理，

但是没办法呀……李可让开半个身位，只有这样她才能将门打开得大一些，让两个人都挤进去。

以她的工资来说，这样一间周围交通比较便利，空调、热水器齐全，房租还只收800的城中村单间，已经是她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家”。

只是今天真的不走运，门刚一打开，住在二楼的房东便从楼上探出头来。

李可顿时打了个冷颤。

“下班啦可可，今天也加班到好晚哦。”房东对着她笑，露出缺了两颗的大黄牙。

说是房东，可实际上，李可也不知道这房东究竟是二手房东，还是三手房东。

他只知道这个五十多岁的房东，负责出租附近好几栋楼，偶尔也会在她这栋的二楼住。

“嗯嗯是呀，刚下班，哈哈”，李可不想同房东闹僵，搬出职业假笑应对，只想快点往楼上走。可这老登就像猜到了她心思一样，肥胖的身子堵住向上的路。

“可可呀，我们之前说过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啦？”

房东朝楼下走了两步，楼道的灯光昏暗，打在他肥肉纵横、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如同灾难级恐怖片，“只是去见个面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房东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提半个月前和她说过的事。

两年前，李可碰巧在网上找到转租，对方条件给得很好，刚入住半个月、押二付一的房间，只要一个月的押金就肯转租。

听着像馅饼从天而降。

李可自然也猜到其中有问题，特别是当她看到转租女孩欲言又止的表情，外加这位房东令人不适的言行举止后，便坐实了这个猜想。

但她当时实在囊中羞涩，没得选，便硬着头皮啃下了这个转租。

“可可呀”，房东油腻的声音再次传来，“一年前，我是看你还是毕业没多久的漂亮大学生，才同意用这个价格跟你续租的。我帮了你忙，你是不是也要帮叔叔一个忙？”

呕。

说回半个月前房东和她说的事，恶心感又涌上心头。

——“可可呀，叔叔我有个侄子，毕业也是好几年了，人呢还挺俊的，跟叔叔我差不多。路程呢你不用担心的，我侄子来接你……”

言下之意，在拿李可做人情。况且上了这种人侄子的车，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她生理不适地朝后退了一步，房东明显察觉到她的反感，声音骤然大了几十个分贝，“不然这间放我凭什么这个价租给你，外面多得是人抢着要！”

面目狰狞，宛如牛头马面。

李可下意识往大门外退，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能进去了吗？”

李可吓了一跳，她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可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

也不知怎么回事，房东居然向后退了一步，指着李可的头就问：“那是谁？！”

“啊……”李可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理由已经迅速编好，“是我表妹，到这边临时借住一天。”

看房东的样子，应该是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到最后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就缩了回房间，只留下句：“只准住一天！不然居委会来查有你们好果子吃。”

哈啊？李可惊悸地往上走了几级台阶，城中村的楼房规划有问题，每节台阶既窄又高，一遇到下雨天便异常湿滑。

正当她一步没站稳之际，身后突然有只手扶了她一下。

“没事吧？”

又是那种小心翼翼，又带点委屈的声音。李可艰难地转过头，只看见昏暗的灯光下，乔枝澄澈的琥珀色大眼睛注视着她，让她不想询问更多。

“总之先上去吧，我的房间在四楼。”这句话一说出口，她才突然想起，今天一天也算是跟四楼结下了梁子。

“哈啾！”

乔枝喷嚏一个接一个根本没停，李可这边刚把湿透的鞋放窗台摆好，就马上跑去守着热水器。

千等万等，水好不容易烧到了红线。她赶紧叫乔枝：“水热了，赶紧去洗澡，衣服我等会给你拿。”

“哈啾、哈啾！那你呢？”乔枝疯狂擤鼻涕，顶着红红的鼻头问她。

“当然是待会呀，我先换身衣服就是”，她边走边挤衣服上的水，紧接着差点被乔枝的话呛得摔跟头。

“要不一起洗吧，我怕你感冒。”

“哈？！”李可拿起凳子上放的浴巾就丢过去，脸红耳赤地骂她：“你也不害臊，赶紧滚进去洗澡！”

“好嘛……”乔枝噘着嘴走进卫生间洗澡，随即了然。这个狭小的空间不到两平，要站两个人的话确实有点挤。

嗯哼哼~哼哼哼哼?

卫生间那边传来乔枝哼歌的声音，说不上是跑调严重，只能说是五音不全。李可忍俊不禁，手下还是没停住干活的动作，她掏空家底，将压了许久的旧睡衣翻了出来。

之后又得重新叠了。她看着床上一堆乱七八糟——为了翻这套睡衣，而不得不先拿出来的衣服叹气。毕竟她也没想过，租房有天还会来客人啊。

嘴上是这么说，可毕竟是初次尽地主之谊，她还是想尽量显得有仪式感些。

于是把睡衣从门缝塞给乔枝后，她立刻打开从附近二手市场里，150块钱淘回来的三级能耗冰箱扒拉。

冰箱上有很多冰箱贴，都是前任主人留下的礼物，当初她在二手市场里，二选一挑中它的原因，有一部分就是这些冰箱贴。

——每次一看到它们，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唔……菊花茶、菊花茶、冬瓜茶，不知名色素饮料，都是在公司时点便宜外卖赠送的饮料。

卫生间里哼歌的声音和水声都停了，李可心想不妙，加紧速度将冰箱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最深处找到瓶放了小半年的可乐，一看保质期还有三个月。

稳了！李可赶紧将可乐倒进杯子，还从冰格里抠出来几颗陈年老冰块添进去。

于是等乔枝出来时，便看到嘴巴笑上天的李可强装镇定，大气地指了指摆在床上小桌板的可乐。“帮我把热水也打上去，然后过来喝饮料吧。”

大半夜的，零食也没有光喝可乐？

乔枝在心里纳闷了一会，但还是很配合地坐到床另一边，拿起杯子抿了口，饮料下肚的一刻她的疑问就被彻底打消。

“嗯！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喝冰阔落就是很爽！”

身体和精神都完全放松下来，她终于认真观察起李可的房间。

李可的房间不大，推开门就能看见床。但在此之前，一个小小的鞋架加晾衣杆组合架横在门侧边，李可最常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放在这里。

其余的衣服——比如刚找出来给乔枝的睡衣，都收在房间两个宽大的塑料收纳箱，以及一个26寸的行李箱里，它们和冰箱一起，占满了李可房间不多的空地，也是她最显眼的财产证明。

除去这些部分以及床和卫生间，房间里最特别的，就是个一平米不到，像是生硬隔出来的厨房兼洗漱台。

牙刷杯和小煮锅并排放在这里，墙上还粘了个铁架子，放着盐、酱油之类的调味品，一块可爱的狮子形擦手布挂在下方，看得出房间的主人已经在尽力将房间变得可爱。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总下雨，房间的天花板霉了一大块，淡淡的霉味弥漫在房间里。知晓这点的李可特意跑去某连锁优品点，买了瓶廉价香薰摆在行李箱上，只可惜杯水车薪，该没的霉味依旧有。

“咕咕——”

房间刚看完，乔枝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紧接着十分配合地，李可的肚子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她们今晚都只吃了个汉堡，现在夜深人静，刚好到了宵夜时间。

李可再次打开冰箱，在冰冻格最深处，拎出袋打折时买的速冻饺子。

饿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珍馐，乔枝看着饺子立刻点了点头。

“等下！”乔枝突然想起来淋了雨的李可还没洗澡，于是她噌地一下从床上站起。

“你去洗澡，饺子我来煮，保证等你出来就吃上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