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升平 第5章 第四回 山东马大闹苏州街 活阎罗气走马家寨

词曰：

金乌玉兔西坠，江河绿水东流。人生哪有几千秋？万里山川依旧。

寿天穷通是命，富贵荣华自修。看看白了少年头，生死谁知先后。

马成龙起身要走，伙计刘六一把手拉住，说：“马爷，不可这样粗鲁。你暂且落座，听我慢慢告诉你说。你一个人能有多大能力，怎么是众人对手？再者说，老掌柜的身体病重，等到后日，活阎罗必来讨要银子，你就见他再作打算。”

马成龙一想：“这只是片面之言，眼见之事犹然假，耳听之言未必真。”于是自己转身前往上房，问一问舅舅便知端详，如果是真的，我绝不与贼人善罢罢休！马成龙来至上房见舅舅躺在那里，微睁二目，马成龙说：“舅舅，你老人家是什么病？我给你号号脉就知道了。”

苗掌柜说：“你还会看病吗？”说着，伸过手去。

马成龙说：“我摸脖颈就知道了。”用手一摸，说：“你老人家的病我知道了。我先说说病源你听。这宁夏西门外有一座马家寨，寨中有个活阎罗马刚，铁面判官马强，常常到这里来吃饭，吃完了饭还不还钱。那一日，活阎罗又带人来吃饭，他手持钢刀，望你借白银五百两，硬行讹诈。你说一个没有，他将你按倒在地，手持钢刀放在脖颈之上，说：‘你有银子便罢，若没有银子，就要结果你的性命！’众伙计前来解劝，应十日后给他银子。你再加气伤寒，身体病重。我说的对不对？”

他舅舅一闻此言，说：“你真是由脉里知道的吗？”

马成龙说：“不是，这是刘六告诉我的。”他舅舅说：“你不可惹事，初到此处，地理风俗不通。我也不久于人世，这买卖当初是拿你家钱立的，我死之后就归你自己经理。你又没有学过买卖，诸事留心，小心谨慎为是。”

马成龙说：“不成，我非得找这个东西，与他拼命！”他舅舅一听，胸中一急，一口浊痰堵住咽喉，立时身死。

马成龙放声痛哭，置办棺椁、衣食等物，一概齐备，叫伙计刘六将幌子取下，暂且办理白事，择日再为开市。众伙计依言照旧办理，找人抬了棺木入殓，借兴隆寺停灵，给方丈白银数两，以作停灵赁屋之费。诸事已毕，回到店内。马成龙吩咐伙计：“明天开市，等候活阎罗前来，好向他报仇。”众伙计依言，一夜无书。

次日清晨，早起开门，马龙吩咐伙计：“将面锅添满，开了之时，以好等着煮贼。将通条给我烧上，我到后边暂且坐坐，贼人来要银子，叫我出来见他。”吩咐完，自己入后院上房，闷坐等候。

天将正午，只见活阎罗带领二十多名余党，有一人扛着一袋银子，约四五百两，放在桌上。活阎罗马刚大摇大摆带领众人至后堂落座，说：“你们将老苗给我叫出来，拿出银子万事皆休；如若不然，将你这买卖尽数毁，不准在此开店！”笑话刘六带笑过来说：“马大爷不可如此，我们换了东家了。这个东家甚是厉害，依我说你不必在太岁头上动土！”马刚一闻此言，气往上冲，眼睛一瞪，说：“你给我叫他出来，我见见他是何等人物！”刘六转身至后面屋内，见马龙伏几而卧，赶紧说：“小东家，活阎罗马刚来了。”马成龙说：“我去会一会他。“

出上房至前边，见东边八仙桌子后边椅子上坐着一人：身高约有九尺，面如刃铁，两道扫帚眉，一双三角眼，高颧骨，颔下无须，正在二十以外年岁；身穿青洋绉一长衫，足登三镶抓地虎靴，手里拿着海东青羽毛做成的扇子，坐在那里洋洋得意。马成龙说：“你就是活阎罗马刚？你把我舅舅气死了，我还没有去找你，你倒是先来了，还要什么银子？”马刚睁眼一看，见马成龙气度非凡，大吃一惊，刚要与他说话，只见马成龙从炉内拉出火线相似通条一根，直扑自己而来，马刚正要动手，马成龙已到跟前，通条打在腿上，翻身栽倒在地。马成龙用脚踏在他身上，说：“你这些个□□进的过来吓！”马刚说：“来人！”众余党刚要动手，铺中伙计各执器械，见东家将贼人打倒，听得马成龙那里说：“将他银子留下，别放走了他们！”刘六将银子口袋扛起就往柜房里走，放下出来。马成龙说：“你们给我滚吧，别在这里装着玩了！”一抬脚踢了马刚一溜滚，群贼唬的望外就走。马成龙手执通条追至门外，说：“从此不准到这里来！”说罢，转身回在铺内，哈哈大笑。众伙计说：“你这个祸惹大了，明天必带领群贼至此打架。”马成龙说：“不要紧，天塌了有地接着，脑袋掉下来碗大疤拉。”那众人一个个提心吊胆，一夜无书。

次日，大家准备防备贼人前来打架，等至正午，不见有人到来，一天无话。又到第三天，早饭后，只见有一人探头望里观看，说：“昨天与会总爷打架，就是这个姓马的吗？”马成龙以为是寻仇的来了，拉通条蹿出门外，要与群贼拼命。来至门外，见有百十多个人，各穿长大衣服，鼓乐喧天，后面有人抬着匾一块，上写“除暴安良”四字。上款是“成龙马老先生”，下款是“苏州街众铺户公立”马成龙不知所因何故。内中过来一人，年有半百，品貌端方，衣冠齐正，说：“马兄台，弟顾焕章系开设缎店为生，你我对门街坊，路北德昌便是。前日阁下将活阎罗马刚打走，我等料想他第二日必来，我等合街有守望相助，公议练勇，怕的是贼人趁时打抢造反。我等大家防范前去哨探，见马家寨并不见有一人在内，大约活阎罗全家逃走。我等连夜赶办匾一块，公送兄台，以彰吾兄之德，传留万古，以表兄台英名。”马成龙闻听，赶紧道谢，说道：“众位赏脸赐光！”大家吹打奏乐，将匾挂上，给马成龙道喜，尽欢而散。

马成龙就在此处作买卖，两月有余，常常到他舅舅灵前哭吊，说：“外甥发财，日后必将你老人家灵柩带回故里。”虽则在铺内无事，自己一想：“光阴似箭，人生几何？春花秋月，每伤虚度。男子汉大丈夫必要轰轰烈烈做一场事业，方不辜负此身，亦不辜负此生，上能光宗耀祖，下能显达门庭，封妻荫子，方算英雄。”马成龙想罢，“以上各事，方入我老马的心怀，不若将此糟坊卖去，再将舅舅灵柩送回原籍，与舅母合葬，以算完全一件大事。然后再到北京寻找门路，以求显姓扬名。”想罢诸事，即叫管帐的景先生另觅财东管业，惟要白银一千二百两。此铺论值二千余金，因老马急速要走，是以减价出售。此信一出，即有买主立契交银。随后马成龙将舅舅之灵起回原籍，与其舅母合葬已毕，除去使费，还有白银六百余两，随带起身。

在道路之上行走，已非一日，一路济困扶危。来至保定府，方才入店，焉想到有一场横祸来临！此正是：好花偏逢三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