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复焉 第8章 交换

谈笑间，四人来到了原正集团。

前台已经很熟悉这几位警官了，二话没说就放他们几个进去了。

前往楼梯间的途中，他们遇到了风风火火从电梯里出来的邹卫军。老人头发虽花白，但脊背依旧挺拔，问：“警察同志，你们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吗？”

裴枭开口：“邹老先生您好，我们的确从您大儿子邹俊逸那里知道了你们公司内部有秘道的消息，请问这件事您知情吗？”

邹卫军神色惊愕，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体面了，他上前抓住裴枭的手臂，闻铮连忙扶稳他。

“你说什么？俊逸他刚刚不是撞死了吗？你们去见他了？”

闻铮点点头说：“我是他死前见过他的最后一个人，您小儿子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邹卫军浑浊的眼里淌出几滴泪水。

他说：“我带你们去吧，其实我也只是听我儿子说过他建了个密道，但是我从来没去过。”

邹卫军颤颤巍巍地起身，险些跌倒，还好裴枭及时扶住了他。

邹卫军走在前面，带着他们进了集团楼梯间，三楼的平台上的确有一株一米多高的龟背竹，蒋凡和尤凌用了些力把盆栽推开，后面掩盖着的，是个暗门。

闻铮想上手推，但被裴枭拦住。裴枭自己按了两下不同的墙面，最终使劲把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黑狭长看不见尽头的密道。

闻铮向后退两步。

“我可以不…”他退堂鼓还没打完就被裴枭打断：“不要害怕，我在呢，放心。”

闻铮只好妥协，跟在裴枭身后迈进密道。尤凌和裴枭打着手机手电筒四处照着，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楼梯，只不过没有光，他们也很纳闷儿为什么不装灯。

蒋凡垫后差点摔倒，双手撑地的时候他摸到了个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刑警的直觉让他感到不对劲，“停，别走了，尤凌！光照下我这儿，我摸到了个什么东西…”

尤凌往地下一晃，看清的一瞬间，他定住了。

在那台阶上安稳的放着并且很巧的被蒋凡摸到的东西，赫然是个手机。

“靠！手机！裴哥！闻队！这有个手机！”尤凌喊道。

二人闻声回头，虽然闻铮还是不敢自己过去，裴枭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慢慢下去，蒋凡已经把手机装进了随身携带的证物袋里，笑着说：“没想到我今天运气这么好，谁能想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掉了个手机啊…”

“这应该就是邹英达的手机了。”闻铮小声说，裴枭察觉到了，闻铮似乎很怕黑，连说话声音都变得有些轻微的发抖，不过蒋凡尤凌肯定听不出来就是了。

裴枭低了下头，在黑暗中凑近闻铮耳边，问：“你很怕黑吗？”

没想到闻铮异常配合，他大方地承认：“对啊…我就是怕黑…”

裴枭笑了下，可惜闻铮看不见。

“怕冷怕黑，还怪可爱的。”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他狠压回去，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一个男人怕冷怕黑是一件可爱的事情。

这哪里可爱了？！刚才绝对是错觉！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亮着暧昧紫色灯光的房间。看见有光的闻铮立马甩开缠着裴枭的那支手臂，不自在地摸摸嘴唇，然后走进房间里。

这是一个很单调的房间，只有一个床，一个电视加配套电视柜，还有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着的烟灰缸里还有许多烟头，房间西边开个门，直通休息室，但很隐秘，以至于他们第一天在休息室并没有发现这扇门。

他们四个戴上手套开始搜证。

电视柜下的抽屉可以打开，裴枭丝毫不犹豫地拉开，三个抽屉里面强迫症般整整齐齐地摞了大概一百张光碟。裴枭发现每一张上都标着日期，“闻铮！”闻铮走过去，也蹲下来看那些光碟。

“这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他自己录下来的‘犯罪证据’。”裴枭咬牙切齿地说。

“找找看，有没有十五号。”闻铮说完，便开始翻找，果不其然找到了十五号。

裴枭接过光碟，发现那台电视就可以放映，他把光碟塞进去，显示屏上出现的竟然是曲文文的脸，这与八年前的那条视频高度重叠，还是没有施暴者，只有不着///寸缕任人宰割的曲文文。

裴枭只看了几秒钟就关上了。

“曲文文撒谎了，她说在那之后邹英达没有再侵犯过她。”闻铮也压低声音道。

“她为什么要撒谎？”

闻铮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觉得屈辱，或许是想跟警察掩盖些什么…那光盘上写的十五号几点？”

裴枭低头看了下，“晚上八点四十七，这他妈都记这么清楚。”

“蒋凡！你过来一下！”闻铮喊。

“怎么了怎么了闻队？”蒋凡跑过来。

“你和尤凌当时去曲文文家甜品店的时候看过他们店里的监控对吧？你记不记得十五号晚上八点五十分曲文文有没有出现在画面里？”

蒋凡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在！监控里她在，但员工说他们那天都走的比较早，下班前两个多小时就走了，说是老板给提前下班。”

裴枭问：“你能确定吗？”

蒋凡抬脸笑着说：“当然！闻队我记忆里好得很！清清楚楚，不会错的！要不你们问尤小凌！”

闻铮点点头，对蒋凡说：“把这抽屉里的所有光碟全拿走，送到…送到扫黄大队，还有那个手机，送到技侦，查通话记录还有社交平台。我和裴队得走一趟了。”

“嗯？去哪儿？这…不查了吗？”蒋凡挠挠头。

裴枭伸手弹了下蒋凡脑门儿，说：“我和你们闻队去找曲文文，你赶紧给黎琦崎郑冠勋他们打电话，把这屋给我仔细地搜。”

说完，他带着闻铮走出了房间。

突然间回到一片漆黑的状态，闻铮捣了捣裴枭的手臂让他赶紧开手电筒，裴枭没再逗人，小心翼翼地带着闻铮下台阶。

“你为什么怕黑啊？”裴枭柔声道。

“以前留下点阴影。”闻铮咽了咽口水，尽量保持平稳地说：“其实我怕的东西很多的，我还怕血，奇怪吧，你肯定会想一名特警狙击手怎么可能会怕血？其实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怕，可是不能因为怕就退缩吧…？所以我就逼着自己不让自己怕…但是其实还是很怕…”闻铮或许是因为处在这样黑漆漆的环境的缘故，话也变得密了起来。

真可爱啊，裴枭想。

不对不对！什么可爱！你不要再瞎想了！

他再一次叫自己清醒一点。

“我还有幽闭恐惧症，像现在。我在宽阔的地方也不那么怕黑的…就比如在你家晚上睡觉的时候，虽然也很黑，但是不怕。可是现在这个地方又挤又窄，呼吸都费劲…你不怕吗？”裴枭没想到闻铮还会接着说这些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裴枭！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闻铮悠悠道。

“听见啦，”裴枭把语调放缓，像是在哄一个怕黑的小孩子，他说：“我呢，现在还真想不出来我到底害怕什么，或许等到哪一天就有了，所以你也得期待一下，是吧？”

“裴枭，”闻铮没搭理他的问句，自顾自地小声说：“你会觉得我很胆小吗？”

裴枭闻言微怔，在黑暗中转头看着闻铮的侧脸，手电筒发出的柔光轻晃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等待裴枭的答案。

“不会。”裴枭答。

不是“怎么会”，而是“不会”。

“嗯。”闻铮只回答了他一个音节，然后扯着裴枭叫他赶快走。

走出密道的那一刻，闻铮喘了口气，外面的明亮让他不禁眯了眯眼睛，裴枭就站在一旁笑着看他，闻铮转头，问：“去哪儿？甜品店还是她家？”

“甜品店吧。”裴枭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也不敢轻举妄动打电话给她，生怕打草惊蛇。

“那走吧。”

——

甜品店门口，裴枭突然说：“如果曲文文真的是凶手，怎么办？”

闻铮没办法回答。

种种迹象表明曲文文是犯罪嫌疑人的不二人选，可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她都是受害者。

半晌，裴枭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相信法律吧。”然后大步走进甜品店。

曲文文正坐在前台玩手机，“欢迎光临…”，她抬头，看见了表情不那么好看的裴枭。

曲文文笑容僵硬几秒，很快恢复原状，问：“二位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裴枭亮出自己的警察证，对曲文文说：“实在不好意思曲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曲文文低下头，起身走到闻铮面前。刚要离开，曲文文的丈夫张城抱着孩子从后厨走出来。

“警官？出了什么事吗？”张城焦急地问。

闻铮偏头看一眼怀里的小女孩，对他说：“既然这样，那劳驾张先生您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路上，只有那五岁的小女孩，叽叽喳喳地问：

“爸爸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爸爸带我去游乐园玩车车！”

“妈妈！抱抱！”

裴枭紧握着方向盘，等红灯间隙，闻铮悄悄说：“晚上回家我做饭？”

裴枭蹙紧的眉毛渐渐舒展，他知道闻铮是在安慰他。

“你会做什么？”裴枭偏头问。

“我会的可多了。”闻铮拍拍他的肩膀，“绿灯了。”

——

审讯室，闻铮和裴枭坐在曲文文面前。

闻铮面无表情地看着曲文文，缓缓道：“九月十五号，你在哪儿？”

“我在店里。”

“是吗？”闻铮靠在椅背里，吐出两个字。

曲文文皱起眉头，愠怒道：“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邹英达那就是个人渣！我在八年之后就没跟他有除了家庭聚会以外的来往！我也是受害人！请您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揭开我的伤疤！你们不是去查过监控吗？那段时间我明明在店里！”

闻铮笑了下，“那段时间？是哪段时间啊？我有问过你吗？”

曲文文动了动嘴唇，辩解道：“我那天…一整天都在店里，下班就回家了。”

“谁能证明？”闻铮问。

裴枭不懂了，他明明可以直接说明那张光碟的存在，为什么要兜兜转转拐弯抹角的？

“我丈夫，我孩子，他们都能证明。”曲文文躲避闻铮的眼神。

“好，那我问你，九月十五号，晚上八点五十，谁能证明你在店里？”闻铮又把问题问了回来。

曲文文闭着眼睛大声说道：“监控，铁证如山啊警察同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这么怀疑我！明明这都是可以被证明的事情！”

闻铮毫无笑意地勾起嘴角：“监控不可以造假吗？”

曲文文身体瞬间僵直。裴枭也转头看着闻铮。

“你丈夫张城大学是学计算机的吧？这点小事我想对他来说应该不困难。”闻铮眼底淬着冷光，毫不避讳地盯着曲文文。

“你没有证据就不要瞎说！我那天下了班真的回家了！我家人都可以给我作证！不信你们去问啊！你们去问我女儿，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曲文文说。

闻铮起身拍了拍裴枭，两人一起离开。

曲文文一个人坐在幽暗的审讯室里，良久，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不是，你干嘛不直接说那光碟的事儿啊！那不是铁证么？！”裴枭焦急地问。

“你别着急裴枭，被别人看见自己不好的东西是她不愿意面对的，我要是说了她肯定更不愿意交代。”闻铮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说。

“那现在去问张城吗？”

“不，”闻铮笑着对他说：“去找她女儿。”

曲文文的女儿今年五岁，叫张皎月，不怕生，这会儿正在柏薇的怀里打滚儿，郑冠勋在一旁护着，柏薇一直都喜欢小孩子，抱着张皎月逗得她合不拢嘴。

闻铮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对张皎月说：“月月，叔叔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张皎月这才安静下来，郑冠勋把她从柏薇怀里抱出来。

“最近这几天，你妈妈都在家里吗？”闻铮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裴枭看出了那就是那天在车里闻铮喂给他的。

张皎月露着小牙笑着，接过糖，点点头说：“我妈妈十五号的时候在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闻铮并没有特意提到过“十五号”这几个字。

那她面对警察的询问还能脱口而出的原因也就清晰明了了。

闻铮虽然早就猜到，但还是垂眸叹了口气，对于一个才五岁的小女孩来说，知道父母欺骗自己的真相太残忍了。

所以闻铮摸摸她的头，问：“可不可以告诉叔叔是谁叫你这么说的？”

张皎月摇了摇头，紧闭上嘴巴，不说话。

闻铮蹲下身子，平视她，“月月刚才吃了叔叔给的糖，叔叔想要你用一个问题来交换，可以吗？”

张皎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小脑袋。

“是妈妈告诉你的吗？”

“不是”，张皎月头摇的像拨浪鼓，“是爸爸说的！叔叔还有糖吗？我可以用别的话来交换的！”

闻铮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又拿出一颗，在张皎月眼前晃了晃，他说：“那你还有什么秘密，告诉叔叔，叔叔就把糖给你。”

张皎月笑眯眯地趴在闻铮肩头，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

“我妈妈经常在晚上的时候离家出走！”

可在安静的屋子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话。

第一案快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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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