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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 第15章 养成

作者:风里话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2-12-29 01:22:02 来源:文学城

经此一夜,温孤仪便常来公主府。不定时辰,除了逢五、逢十要早朝的前一晚留宿宫中,其余时候无论白日还是晚上他想来便随时过来。

出入公主府的频率高了,又是在皇城中,百官权贵私下总有议论,道是无需太久,公主府便该合门,后宫则将多出一位宠妃。

帝王一点风流韵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当初卢文松送女入宫时,便是这么个意思。

然而辰光一日日过去,公主始终待在府中,不曾搬去后宫。六局的彤史上也不曾有过永安公主侍寝的记录。

即便有那么两次,温孤仪当真宿在公主府中,却也不曾碰过她。只同头一回那般,与她并肩躺着。

唯一的不同是从萧无忧独居的南屋,搬去了夫妻同寝的东屋。然而不论在哪间屋里,萧无忧都战栗惶恐,阵阵虚汗。

温孤仪不喜强迫,更厌恶被当做强迫,看卢七这般,再遥想萧无忧当年桀骜姿仪,便回回觉得无趣,未至鸡鸣,踩着夜色星露回了宫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转眼已是五月里,萧无忧基本确定了温孤仪的意思。

他不是把卢七当作了自己,是要把卢七养成自己。

他来公主府的日子是有规律的,逢二、七过来。

旁人或许不知,但萧无忧却清楚,每月初二、初七、十二、十七、二十二、二十七这六日,是药师谷检查课业的日子。

如今温孤仪用来教导卢七学习药师谷的课业。

甚至,还备下了药师谷的服饰,凡他来,她便必须穿上。

譬如今个五月初七,午后歇晌的时辰,琳琅道,“前日端阳节,姑娘才赴宫宴见过陛下,想来这两日陛下不会来了。”

算着日子,萧无忧起先并没有睡踏实,后来实在睡意上来,模模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为何,她近来愈发嗜睡些。

待睁眼,竟已是山光日下。

床榻不远处的桌案旁,温孤仪正在烹茶。

“醒了?”他酌茶毕,分来一碗给她。

“嗯。”萧无忧接过,慢慢饮下。

“可品出什么味道?”温孤仪坐在榻畔,不着痕迹地观她神色。

轻而不浮,淡香缭绕,是去岁初梅上的雪水。

香散苦泛,层层叠叠,好好的茶饼里煎入了细盐和风干的白梅花瓣。

是他最爱喝的白梅茶。

但无论是在药师谷,还是回了成安,萧无忧都拒绝饮此茶。

太难喝了。

用一点香勾着你,后头苦不堪言。

然药师谷门人,都饮此茶,道是可以静心理气,是上等好汤。

萧无忧秉着尊师重道的规矩,每月在逢二、七这两日象征性用一盏,趁他不注意便赶紧吐了。难得咽下,她能佐上一碟子蜜饯、果糖。

“除了有些苦,轻与清皆够了。”如今,萧无忧不紧不慢喝了半盏,神情淡然地品赞。

温孤仪却盯住了她,脸色慢慢沉下,片刻道,“以后再给你,你就说不喜欢。这么苦的东西,你何时咽下过!”

“还有,以后歇晌,莫超过半个时辰。每日末时正歇下,末时四刻起身。”

这是和亲前,萧无忧的歇晌时间,确实较为合理。

但是后来到了突厥,没有多久便打破了。

开始的两年,她好多时候都缠绵病榻,无谓就寝和歇晌,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后来身子复原些,也依旧不辨昼夜。因为但凡珈利可汗得了好酒好药,总拖着她尝试、助兴。一回下来,起码一个时辰过去。她又痛又累,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下榻起身至少得三两日后了。

“臣妹……”萧无忧顿了顿,改口道,“孤记下了。”

温孤仪不许她称臣,称妾,亦不许唤他“陛下”。

上月里给她立规矩的时候,讲到这处,他停下许久,方拉着她的手道,“公主于臣,永远都是公主。你我之间若非要论君臣,也该是公主为君,我为臣。”

“将衣衫穿好。”温孤仪捧来一个盒子,里头装着药师谷夏日衣衫,“师父着人连夜制的,接下来天气热了,换它吧。”

“好。”萧无忧应声道。

温孤仪说他们也可以师徒相称。

但是萧无忧觉得不行。

他养她的七年,同那穿心一箭抵了。但是他手上占着她手足至亲的血,如此师徒情分早已了却。

所以她竭力避着唤他“师父”。

眼下功夫,两人来回几轮话语,她都不应口。温孤仪肉眼可见地不豫。

果然,他道,“你今个还没唤师父。”

“我、实在不敢。”萧无忧垂着脑袋道,“臣妹称孤已是僭越,再代公主唤您师父,实在……”

“你有什么不敢,你都敢既做师徒又做夫妻,天下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温孤仪突然吼出声来,攥着榻上人纤薄肩背,“给我把头抬起来,把眼睛长到天上去 !”

萧无忧冷嗤,掀起眼皮的一瞬,当真复了两分傲气。

温孤仪呆了呆,呢喃道,“殿下!”

萧无忧便瞬间垂下眼睑,惶恐地往后躲去,更不曾应声。

面前的男人回神,片刻道,“方才挺好,躲什么! ”

“嗯。”缩在床角的姑娘诺诺颔首,又拙劣得扬起头,攒出拙劣的笑。

“自己更衣吧。”温孤仪撇了眼,意兴阑珊。

“你离远些,给孤传人伺候。”萧无忧话语落下,温孤仪仿若又握生机,竟笑出了声。

人有相似,譬如后宫中的那些莺莺燕燕。

有和她杏眼相似的,有笑起来和她一样成月牙眼的,有陪了她一些年头举止像她的,还有她以往喜欢的女伴陪她日久的……

但是总不如眼前这个,不仅一张皮囊像,还有两分相近的血缘,偶尔能激出一丝和她几近相同的气息气质。

仅这一丝,足矣。

“穿好了,稍后教你练剑。”隔着屏风,温孤仪看一眼天色,温声道,“这个时辰,成吗?”

自然是不成的。

温孤仪又观滴漏,申时七刻是永安用晚膳的时辰。旁的都好说,在这用膳上,谁能晚她一刻,误她时辰,她能发好大的脾气。

“成,天色尚早。”萧无忧已经穿戴齐整,接过侍者递上的剑,转过屏风朗声道,“师父,我会好好学的。”

“师父,是背心法,还是先对剑招?”

“不先用膳吗?”温孤仪皱了皱眉接过剑,搁在一旁,“申时七刻是晚膳时辰!”

“不要紧。”萧无忧乖顺道,“师父过来一趟,教导永安,永安自当好好学。”

“我陪你用膳吧。”温孤仪合了合眼,“方才我来时,看了你府中今日的膳食单子,主菜中添了两道时令菜,光明虾炙和金银夹花平截,我们一道尝个鲜。”

“也成,听您的。”

“成什么!”温孤仪忍无可忍,“上月给你立的规矩、要注意的喜好忌讳,你到底记得多少?”

“臣、臣妹一直反复诵读……”萧无忧几乎本能地跪下去,又不敢跪,只将头埋得更深,“实在公主癖好太多,臣妹、妾……总有疏漏,日日背诵,已有出错……”

“反复诵读?”

“日日背诵?”

温孤仪唇齿滚过这些字眼,冷嗤道,“是故你背了何物?记得几何?卷宗上有没有说,公主过目不忘,聪颖无双?”

“怎会如此蠢笨,将这等无用功宣之于口?”

“妾辱没公主,辜负陛下,罪该万死!”面前人眼泪和膝盖一起跌下,哀哀跪在他面前。

生生撕碎他编织许久的梦境。

“谁让你跪的?”

“谁许你哭的?”

“谁许你自称妾的?”

“你要昂着头,称孤!称本殿!”

温孤仪怒道,一把将人拽起,按在座上。

半晌,看座上人拼命忍住眼泪,眉宇中现出两分坚毅色,他方慢慢平复了躁意,退身拱手道,“臣告退。 ”

看背影淹没在余晖里,满殿虽已见过此情状多次、但依旧不能习惯的侍者方拥上去安抚卢七姑娘。

常姑姑捧着茶给她压惊,“姑娘,上月里那些个规矩,就算没有烂熟于心,您不也记了七七八八,尤其是日常衣食紧要的那些,都熟悉的呀。”

“熟悉了就不能忘记吗?”琳琅气呼呼走上来,给自家姑娘搭了条披帛,“姑娘是个人,又不是泥偶,捏成什么样便成什么样,纵是成了、像了,那性子癖好一下能全改了?”

小丫头狠瞪一眼人影离去的方向,压声切齿道,“简直是个疯子,当年自个射杀公主,如今又来做给谁看……”

“你也是个祖宗!”常姑姑一把捂住她的嘴,“成日浑说什么。”

萧无忧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今个她实在疲累想睡,不想应付他,方这般打发了。只是眼下这样一闹,竟把睡意也退去两分。

“传膳吧,我先用膳。”

未几,一桌膳点便摆了上来,萧无忧看着中间的光明虾炙和金银夹花平截,都是海鲜发物,她嫌腥气一贯是不吃的。

方才顺从要吃,自然惹他不快。

膳毕,她伏案整理这段时日的事宜,总觉好多地方都前后矛盾。

当日在辅国公府醒来,关于卢七入宫选秀,她的猜测是,温孤仪同卢文松之间的利益交换。而卢文松亦是默认的。

这一个月中,王蕴来看过她两回,话里话外探她口风,问侍寝的如何了?

只是按着这个思路顺下去,卢七顶着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样的脸,温孤仪该厌恶才对。纵是看着辅国公府的面子,也该当摆设搁置或者随意应付。

如今这般,简直匪夷所思。

若是痛失所爱,疯魔了作此举动聊以慰藉,倒也勉强能理解。

可是永安公主,是他温孤仪所爱吗?

那假劣的蚕丝软甲,带毒的箭矢,唯恐不能要她性命。

还有如今被改天换日的江山,无不显示他司马昭之心。

再有便是王蕴关于侍寝的询问让她觉得莫名即便是从利益出发,如何这般急促催她,话里话外都十分关心,唯恐她不能侍寝。

只是还未在思索更多,她便又懒懒起了睡意。

幸得宋嬷嬷进来道是汤浴已经备好,问是否现下便去泡养。

闻可以沐浴,萧无忧原本已经虚阖的双眼陡然撑开,只起身道,“现下就去,不然我又要睡了。”

“可是暮春时节,人愈发懒了。”她趴在热气氤氲的木桶沿上嘀咕。

常姑姑闻这话,不由看了眼宋嬷嬷,低声道,“姑娘,您这个月月信可至了?”

萧无忧愣了愣,反应过来,“姑姑多虑了,上月才过去十余日。”再者,温孤仪不曾碰她,她尚且完璧之身。

纵是真有那一日……

萧无忧浸在汤中的手摸上小腹,她也绝不会生下萧氏与温孤两姓交融的血脉。恰如卢文松谋划的,王蕴所说的。

她的孩子,纵然冠了温孤姓,亦是萧家后裔。

但萧无忧想,这是不对的,萧家子嗣自可以和任何姓氏交融,但是如何能混入仇人的血!

净室水雾绕烛影,泡在汤中人睡眼迷蒙,渐渐合眼。

灯光暗下又点起,现出另一个人的轮廓。

皇宫含象殿内,只帝王案前一盏琉璃灯发出微弱光芒,将温孤仪的面容衬的忽明忽暗。

他自回宫便撤了宫人,一直沉默坐到此时。

烛蜡滴落,他终于开口,让人从后宫传来一个女子。

来人是贞德元年入的后宫,无品无阶无封号,却住在皇后的甘露殿,满宫妃嫔连着郑娴妃亦不敢招惹。

甚至,她们都不知这人是何方人士,容貌几何。

三年来,她从未踏出过中宫殿,只在里头专心照养一个孩子。

“琥珀!”温孤仪抬眸看她,平静道,“明日起,你去伺候公主吧。”

“你休想!”隔着丈地,琥珀将一男童护在身后,丝毫无惧御案后的九五之尊,“我不是你,空对着一具相似皮囊做梦。这个世上,我绝不侍二主,尤其是披着同公主一样皮相的人。你这般,既侮辱了一个无辜的姑娘,亦对不起公主!”

“我忘了……”侍女笑着落下泪来,“很久前,你就对不起公主!”

温孤仪并不在意她的谩骂嘲讽,只缓步走来,从她手中拽过孩子,强行拉在身侧,“去好好侍奉公主。侍奉的好,朕还让你照顾豫王世子。”

豫王,是萧无忧三哥。

眼下这个,乃豫王长子,萧家皇室现存的最后一个嫡出血脉。

明天休息哈,今天有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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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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