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地 第4章 Chapter 4 东区

邹喻被她失神的脸色震住，也下意识往后望——浓重的夜色侵袭，早已看不清法门的具体方位，更别说看清它的神态。

她稳住卫寻，说：“不能吧！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

直到回酒店房间，卫寻才稍缓过来。

手里握着玻璃杯，略烫的水温一点点把她拉回现实。

见邹喻皱着眉坐在对面，卫寻安慰地笑笑，“别担心了，我可能昨晚没休息好，才有些恍惚了。”

“呼……”邹喻大松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刚刚脸色刷白刷白的，我都被吓到了。好啦不说了，我去叫服务员送饭上来，咱们房间里吃，怎么样？”

“嗯。”

邹喻匆匆去打电话，卫寻摁了下眉心，让大脑处于放空状态。

温暖舒适的环境能让人安静下来，她仔细回想了下刚才那一幕，觉得自己看花眼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天黑得快，她会认为法门在笑，估计是有投影的关系。

这么一想，她心里放松不少。

把杯里水喝完，她正想再去接水，门铃声却响起。

叮咚——叮咚——

不疾不徐。

邹喻还在接电话，卫寻走过去，疑惑地把门打开。

看清是谁后，她脸色冷下来，问：“有什么事吗？”

沈遇知笑得灿烂，手撑住门不让她关上，说：“卫寻，别这么冷漠成吗？咱们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谈谈？”

卫寻索性仍由门敞开——反正邹喻还在房间，走廊上也有人来往，她没必要怕他，便抱着胳膊站立，神情冷肃。

她说：“沈遇知，没什么好谈的。当初你会想追我不过是因为打赌输了，我已经说过不介意此事，你没必要再来纠缠我。”

沈遇知没变脸色，“卫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呗！我是现在想追你，真心的。你说你态度这么硬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男女朋友总要处了后才知道合不合适啊！你都没接触过我，怎么能一棒把我打死呢？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点。”

他边说着，边注视灯光下的女人，只见她听完，扯出一个笑，又美又讽刺。随即，她抬眼看过来，目光清清泠泠。

“有些人，不用相处就知道不合适。”她说：“沈遇知，你不过就是没得到，有点受挫，自尊心在作祟，不用说得多么高大上，真得到了你也不会多稀罕。你还是死心吧。”

趁着沈遇知怔愣间，卫寻毫不犹豫地嘭一声关上门，顺便加上几道锁。

碰了一鼻子灰的男人原地站了会儿，俊朗的脸上浮现几分羞恼，最后归于平静。

他轻笑一声，“够刺。”

这才带劲，不是吗？

卫寻关上门后，邹喻探出头，问：“刚才是沈学长？”

“嗯。”

邹喻：“他来干嘛？怎么连我们房间号都知道？”

“能干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卫寻继续接水，看着细细的水流如银线般流淌，努力让自己的不适感压下去。

邹喻看她无语的样子，笑得在床上打滚，“我天，你说他是不是以为你在欲擒故纵啊！比如你说不要就是要、不想纠缠就是赶紧来追我。”

卫寻扶额，说：“放过我吧！他爱找谁就找谁，我只想要静静。”

邹静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

等吃过晚饭，邹喻把地图在床上摊开，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研究，制定明天行程。

圣唯亚小镇一共分四个区域，东西南三区和中央。中央就是那个有法门建筑的山顶，山顶后方的北面据说没有开发，所以不在地图上显示。今天她们吃饭迷路的地方是西区，南区靠正门，多有纪念品商店。

“貌似最有意思的是东区。”邹喻手指划过地图，“你看，有好多娱乐项目都在那，滑雪、冰雕、雪橇……哇，咱们今天怎么就没去东区呢？”

卫寻安慰她，说：“先苦后甜，也挺好。”

“那明天先去东区，然后中饭……”

卫寻点了点中央主大厦，“就这吧，我今天远远看去，在里面用餐的人不少，应该不会踩雷。”

她目光落在山上一处，久久未动。

旁边邹喻合上地图，把它塞回通行证里，自我肯定道：“嗯，完美！”

她去洗手间敷面膜，闷闷的声音传来，“小寻，记得早点休息。”

卫寻想，她是要早点睡，养足精神。

然后……明天去为父亲祈福。

……

第二日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沉，灰白的天空像年代久远的墙体，开裂剥落，露出混浊的水泥面，有种摇摇欲坠的倾覆感。

后两日是自由活动，带教老师不再统一集合，只嘱咐闭园前一定要出来，不要过多逗留。

他们这六十个人当中，大部分是老师、博士生和研究生，少数本科生，所处领域涵盖艺术、建筑、社会学等。硕博生会由导师带着搜集资料进行学术考察，所以不用很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

等大部分人走了之后，空地上只剩下几个本科生，带教老师在前头说话：“游玩要注意时间观念，也别离开圣唯亚范围，遇到问题及时报备，入园出园都来我这签到……记清楚了吗？”

卫寻跟着周围人喊：“记清楚了。”

“那就先来我这签字，把通行证挂脖子上，刷卡入园，电脑上会有记录……”

邹喻拉着她，率先签上字，然后跟带教老师打了招呼后入园。这次，她们很有目的性的先往东区拐。

不知道是不是晚间又落雪了，地上厚厚绵绵一层，少有踩踏的痕迹。边上有腰挎小筐的人俯身找黄金，近前处马卡龙般颜色的小屋错落有致。

这里的房屋都有一个特点，会打通小半堵墙，装上透明玻璃，游客可以从外面看清屋里是卖什么的，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光顾这家店。

卫寻和邹喻走了很久，到达空旷开阔的地方。犬吠声、游客的玩乐声交杂在一起，很是热闹。

卫寻陪邹喻坐了把雪橇，前头三只狗呼哧呼哧欢乐地跑，转场一圈结束后，还贴上来蹭她们的裤脚。在邹喻表示要去玩滑雪的时候，卫寻敬谢不敏。

她说：“有个点我很奇怪，你不是畏高吗？为什么能接受滑雪这项运动？”

邹喻还挺认真地想了想，半天憋出一句话，“大概就跟你不畏高，但是不喜欢滑雪是同一个道理吧……”

卫寻笑了，说：“行啦，你去玩吧，玩得开心些，我就在下面的商店逛一逛。”

邹喻：“好嘞，等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希望今天手机给力点，别再被冻住了……”

“冻住就去那边找我吧。”卫寻指了指那排小屋，“我不走远。”

邹喻比了个OK。

等闺蜜离开，卫寻把脸埋进衣领里，插着兜往小屋那处走。

可能这片区域比较靠近边缘，所以有些房子住的是本地居民，大家不热络，兀自在清冷的街道上行走。卫寻沿着道散步，一连路过好些房屋，都没有适合歇脚的地方。

她呼出热气，觉得脚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在这种寒冷的地方生活，真是需要一副好体格，不是什么人什么动物随随便便就能存活，比如说虫啊、鼠啊就不能……

胡思乱想地又走了几步，忽然，她停下，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透明的玻璃窗后，有一只通体黑亮的小圆鼠正呆滞地趴在塑料滚轴里。米粒大小的黑眼睛冷不丁和她对上，而后，卫寻看到，跟团子差不多大小的黑鼠似乎目光闪了闪，两只粉红扇形耳朵精神地竖起。

它开始撒丫子在滚轴上跑。

卫寻立刻把老鼠不能存活论丢到哇爪国。她已经完全被这只样貌好、有点通人性的小黑鼠吸引，不自主地靠近玻璃窗。

见她过来，那鼠团子跑得更加带劲，四只爪子不停，身上肥亮的毛发像风拂过草原激起的浪潮，明暗相间，一波接一波，连透明滚轴都转出重影。全鼠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快来看我！快来看我！

卫寻还没见过这么有表现欲的老鼠。

正想捧场鼓掌，那小鼠爪下一滑，整只摔下滚轴，四仰八叉地平摊在木桌上，跟烙煎饼似的，圆圆薄薄一坨。

她刚想说什么，视线中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剪得很干净，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平口刻刀，虎口有茧，掌心至腕处有一条细长的旧疤。

那只略显苍白的手轻巧地翻转手中的刻刀，一下将刀立起来，刀尖朝上，刀柄朝下，然后对着木桌，有力又缓慢地叩击三下。

铎——铎——铎——

那只装死的老鼠一骨碌爬起来，摇晃着尾巴，三两下攀上滚轴。然后身体一趴，脑袋一搁，尾巴一垂，生无可恋地回到出产设置，继续呆滞地望窗外。

黑扑扑跟个摆件似的。

她的目光，渐渐移到那只收回去手的主人身上。

黑团子：看我看我看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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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东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