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地 第32章 心理承受能力要日益变好

她隐下内心微妙的感觉，那种突然嗅见恶意的感觉。然后就听见凯撒气鼓鼓的声音，“还有现在那个执政官！那个抢了我的位子的混蛋！”

嗯？抢了位子？执政官？难不成黑汤圆以前还是执政官？

“那只臭美、狡猾、一肚子坏水和一身狐骚味的洛西文-尤尼克！专爱逗弄人和出坏主意！它和法门简直是天生一对！果然是蛇狐一窝！”

卫寻忍不住出声，“不是蛇鼠一窝么？”

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卫寻立马改口，“狐，狐……蛇狐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凯撒这才松开大门牙，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反正我就要打倒恶势力，还城池公正清明！”

卫寻极其有耐心地问：“你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有很多方案啦！我和纪淮都讨论好久，包括要熟悉内城的路线、如何接近法门、夺取城池心脏……哦对了，小寻寻，有一点你大概不知道……”

凯撒凑近她，毫无保留地说出城池的秘辛，“既然城里的贵族能拟人、能得近永生的活着。那为什么这座城不能是活的呢？”

它在地面跺跺脚，说：“罪城有颗心脏，谁能得到那颗心脏，杀了旧城之主，谁就能成为下一个城池之主。不过也很不容易就是了，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不然城池易主也太随便了……”

卫寻静静地听着，直到凯撒说的口干舌燥，悉悉索索从布包里掏水杯喝水时，她才轻轻顺着它的毛发，“干嘛什么都跟我讲呀？就不怕我大嘴巴或者反水？那你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会的，你肯定不会的。”

黑团子喝完水，又滚进她手心，来回蹭着，“我主人说过，人与人之间要有最基本的信任。想来这句话，在人与动物上也是同样试用。小寻寻，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不是应该要相互信任吗？所以，我相信你呀！”

赤诚的、理所当然的、肯定的。

很多道理，其实都浅显的要命。

卫寻温柔地包住它，心口很是发涨。她说：“你主人是对的。我也会恪守这些秘密，你不必害怕我会说出去。”

“昂……”凯撒吧唧嘴，“不过啊，小寻寻，这个地方大部分都是不可信任的。大家都是靠交易做买卖，比如说你接触过的巴斯坎。”

“嗯？”凯撒说的前半句话她能理解，不过巴斯坎不值得信任……“上次看你和它挺熟的样子？”

“熟是因为我还是执政官的时候，它是内城巡卫官，我们是有职务交流的……”

凯撒停顿了下，卫寻感觉手指下的肚皮似乎鼓了鼓，然后小黑鼠一字一顿强调的声音传来，“咳咳，在我还是执政官的时候。”

黑暗中，哪三个字被加重简直不要太容易就听出来了。

噢，依旧是表现欲极强的黑汤圆。

卫寻忍住笑，恰当地表达吃惊，“哇，原来你以前是执政官，太了不起了！”

凯撒对卫寻的反应表示相当的满意，比起之前它告诉纪淮时，纪淮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知好多少倍！

它飘飘然地继续说：“但巴斯坎可不是什么好鸟。当初它竞选巡卫官，是用不入流的手段从别人那里夺过来的，这点我和主人都不知道。后来我逃离内城，听说巡卫官换人了，新的那位用同样手段把巴斯坎拉下马，并且放逐到A区。这事才略微揭露出来。啧啧，突然有种宿命的感觉……”

卫寻想了想，“当初……你们为了帮我捏造假身份，然后和巴斯坎做了交易……”

“就是允诺它，如果我成功了，城池重新换主，之后要还它一个巡卫官的位置。”

那岂不是埋了个祸患在身边？

凯撒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沉默，宽慰她，“这没什么，别觉得我们有多大损失，不过是个巡卫官的位置。它不还是听命于我？再说了，能靠交易稳定的关系，比人情好使。”

卫寻轻轻叹气，“我大概是进入这里后，最幸运的人……”

她想到文三娘客栈里的尤思清，还有各个不得自由的平民，觉得自己何其幸运，遇上纪淮和凯撒。

“幸运肯定是有原由的，”小黑鼠老道地说：“我感应得出来，小寻寻，你是个好人。身上有种很正的气息，我无法描述，但和纪淮、和我主人身上的都挺像。我们当然不会去帮一个满肚子坏水的恶人啊！”

头一次被发好人牌的卫寻哭笑不得。这么一打岔，她冒出的感动泡泡瞬间被戳破。

嗯，凯撒也是破坏情绪的好手。

“还有哈，”它继续回忆，“本来我以为咱们就隔着玻璃见一面吧，没想到你进入这里，纪淮还把你救回来了，这简直就是缘分呐！对了对了，小寻寻，当初你怼那男人的劲儿可太赞了，我喜欢！”

等等……

卫寻眨眨眼，“你们听得见？”隔了层玻璃？

“噢，还挺清楚的。”

天啊……这也太丢人了吧？

卫寻觉得自己现在的脸一定红透了。她支吾着说：“咳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就是小争执、小事情……不用记住的……”

凯撒停了三秒，然后来了个长长的“噢——”。

卫寻：“……”

她觉得她有必要转移话题，于是顺着凯撒先前的思路理，“所以，身为前执政官的你，没法在内城待下去，只能到外城，甚至连巡卫兵来检查的时候，都需要躲躲藏藏。要再想进内城，只能寄希望于这条通道？”

“是呀，我大概或许应该也是巡卫兵要逮捕的人之一。”凯撒说：“很多事情，我都是让纪淮帮我去做。平民要进内城通过的检查太多，只能找些其他办法，通道就是一个办法。”

卫寻了然地点点头，点完后才发现，凯撒看不见。正准备嗯一声，耳边咯吱咯吱，似有什么在滚动。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整个地面一下子垂直九十度，周围没有抓取借力的地方，卫寻只来得及握住手心的小黑鼠，将它一把塞进口袋里。

轰隆隆——

脚下一面山壁从旁推开，乳白色的光亮瞬间冲破黑暗，横冲直撞地灌满狭小的空间。卫寻被激得生理性流泪，只能猛地闭上眼睛，然后身体极速下滑。

如垃圾车倾倒垃圾时，起厢、倒扣、丢弃，处理得干干净净。卫寻自觉像个垃圾般，被颠了出去。

这一次的失重感没有维持太久，身体就像被绵软又有韧性的网兜给兜住，跟陷入海绵球里似的，让人潜意识里不想起身。

不过卫寻还是存了分理智。

她慢慢适应着突然变化的光线，睁开眼睛。

这下，黑暗再也无所遁形，光亮充满整个空间，可她却希望自己不要见到眼前的一幕。

胃里涌上作呕感，对于虫子与生俱来的害怕炸得她头皮发麻。

好吧，她收回曾经的话。这里才是真正的蜘蛛洞啊……

眼前的空间极大，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她现在所处的位置。

一张巨大粘腻的蛛网在身下延伸，顶上有不少圆筒形石块。卫寻亲眼看见，就在刚刚，她睁眼的几秒内，一块石板隆隆滚动，移开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从里面掉落个黑影，正巧落在她右边几米远。

一张枯糙、瘦削，闭着眼的脸就这么直直对着她的方向。

勉力朝更远处看，零星几个黑影卧在蜘蛛网上，都不动弹，不知道是生是死。

但离她最近的那个黑影还有些起伏，应该是没死，或许只是……睡着了？

想到这个可能，卫寻又是一个激灵。

身下的蜘蛛网如海波，还在慢慢涌动，朝着一侧涌动。那一侧，密密麻麻挂满八脚蜘蛛，小的大的都有，模样都是钢棍似的肢体和浑圆的大眼白。

……真是令人熟悉的老朋友……

而身下的蜘蛛网跟传送带没差，就是在一点一点把她送往蜘蛛们的口中。

目力所及，卫寻看见四五个蜘蛛围绕卧着的黑影挑挑拣拣，一些被扔到另一边，继续传送，一些则当场切分入腹。肉糜和血浆从口器里流出来，卫寻心脏倏地揪紧，勉强压下涌现的恶心。

如果……如果她和凯撒在黑筒里就此睡去，是不是也在不知名的时候就这么被分食了？

不敢再深想下去，卫寻挪了挪身体。

纹丝不动。

寒意慢慢爬上后背，她又尝试挪动了下。

还是不行。

身下的蜘蛛网比502胶水还要粘性十足，她和网就像磁铁的正负极，牢牢吸在一块，任是她怎么动，都挣脱不开。

卫寻看了眼那群蜘蛛围着的第二部分，跃过它们，眯起眼想看清那些没被分食的平民去的方向——也就是第三部分——然而距离太远，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收回视线，吐出一口浊气。

真不知道被蜘蛛追逐的夺命逃跑，和现在跟砧板上待宰的鱼相比，哪个更好……

口袋里有起伏耸动，大概是凯撒准备探出头看看外面的行情。卫寻觉得，以凯撒的小破胆，估计会华丽丽地晕过去吧？

没让她等太久，口袋再动几下，突然就不动了，贴着腰腹，软趴趴一团。

卫寻开始望天。

好歹……没尖叫出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