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地 第262章 指路

卫寻小心避开脚下碎片，往博古架走。

那处角落本来搁置一张木桌，她记得木桌上还堆叠许多厚重书籍，如今这些看不懂名字的书都被掀翻在地。她叹了口气，弯腰拾起一本。

里头的书页被碎玻璃划开好几道，她皱眉抚平翘起的书角，心里却有种知识被弃如敝屣的难受。

本想将书端正放回原位，但她想起巡卫兵多次巡逻和破坏的恶劣根性，还是挪开了——倘若被之后的巡卫兵发现他们来过的痕迹，怕是不好。

厚书底下还埋着什么纸张。

她轻轻拂开上头碎屑，将那几张泛黄老旧的纸拿起。

那是一份报纸。

在城池里，报纸是样罕见的物品。只一眼，卫寻就认出这是外界的旧报纸，时间和年月都是三年前。

城池偶尔会开在外界，这份报纸或许是某个时刻外界的产物，被纪淮随手放书册里了。

卫寻这么想着，下意识翻开扫了几眼。正当她准备合拢时，右下角一块方正的小版面瞬间攫取她的视线。

这是……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后颈，她眼前血雾弥漫，一时间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满脑子都是炸开了的字眼——

望桥洞袭-警事件。讣告。

“最近有个案子比较棘手……凶手是个惯犯，手段太残忍……”

“不过我们也掌握了不少证据……有个年轻人也在积极帮忙提供线索……小寻，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小寻，最近我加班忙，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对不起啊小寻，爸爸可能要错过你的生日了……”

记忆如闸开倾泻，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被铺天盖地的洪水给淹没。她勉力关闸上锁，眼前是阵阵眩晕，心脏像被生生揪紧了疼。

她捏紧报纸，一字一句地去读那篇报道。

其实这篇报道她看过很多遍，家里的报纸被她一剪刀一剪刀地抠下来，放在床头，多少次夜里惊醒时，她总捏紧纸躲在被里哭。那份报道，被她揉得蜘纹纵横。一直到读大学，她才将它锁进柜子里，连同自己不再热烈跳动的心脏。

都细细锁上，不愿触碰。

只是没想到，如今又一次见到了这篇报道……

卫寻深深呼吸，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在渐次褪去，她的身体也不再僵直。

其实都过去了。她在心底说道。

照壁前，她已经见了父亲最后一面，也将曾经未道别的遗憾全然说尽，那些悲苦和压抑三年就够了。就像邹喻说的，人要向前看。

父亲也会希望她能向前看，认真而努力地去走自己未来的路。

卫寻目光浅淡地落在那篇报道上。

无需再读了……

父亲会永远正直地活在她心底，这就足够了。

只是到底事出突然，让她缓了好一会儿。也是凑巧，纪淮竟然有这份报纸……

耳边有所动静，面前被挡住光线，卫寻手捏紧报纸，喉间还有未退的酸楚，愕然抬头，就见一向沉稳温和的男人脸上浮现惊慌，眼底是深埋的害怕和无措。

卫寻心下一惊，脱口问道：“怎么了？”

她顺着面前人的视线，发现有部分落在手里的报纸上，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卫寻不愿深想，将报纸放一边，抓住他胳膊，又问了一次：“纪淮，你怎么了？”

仿若大梦初醒，面前的人回神，反捉住她手腕，定定地看她，“阿寻，你没事吧？”

“这话该我问你吧？”卫寻好笑地说：“你突然过来，还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呢。”

纪淮摇摇头，视线又不可避免地滑向那份报纸，突然反应过来道：“眼神？什么眼神？”

“就是很害怕的那种。”卫寻踮起脚，手背探了下他额温，咕哝：“也不烧啊……不会吧？难道我长得很怪物？”

她小小惊诧了下。很是灵动娇俏。

纪淮温柔笑笑，倒是退去几分惊慌，尽管心底依旧阴云密布，他脸上已无先前的情绪，“怎么会？你很好看。”

头一次被面前的人这么直白地夸，卫寻一愣，脸有些烧。

“我是想告诉你们，我找到鱼饵了。”纪淮说。

凯撒耳朵尖，顿时在里屋惊呼：“真哒，巡卫兵们可算做了件好事。如果它们连别人家里的东西都要偷盗的话，我就鄙视诅咒一辈子！”

鱼饵到手后，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大半。接下来的一刻钟，他们大概把家里能带走的东西都不着痕迹地带走。

里屋的柜子大开，卫寻有看过，她曾经放里面的外界的衣服，还有手机等东西都被巡卫兵扔在地上，特别是手机，屏碎得不成样子，完全不能使用。

她把电话卡拔下来塞兜里，又将手机原样放回去。

凯撒在往布包塞东西，哪怕它的小窝已被敌方摧毁，但不妨碍它收拾自己的“纪念品”。

纪淮拿了几把刻刀，借着玻璃窗外的光，卫寻似乎瞧见有什么晶亮的东西被他放进口袋。

大概拾掇了下，确保屋子乍一看还是老样子，他们便准备离开，按照原计划前往城外。

离去前，纪淮看向博古架的地上，又看回正拧门把手的卫寻，低声问：“你不带走吗？”

卫寻侧头，眼底是清亮的疑惑：“嗯？带什么？我们还有什么东西落下吗？”

纪淮沉默了会儿，说：“没什么，我只是确认一下……”

后半句话卫寻没听清，她笑了笑，“那走吧。”

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去，奔向城外。

雪地松软，距离他们上次来城外已有多月，早就没有当初留下的脚印。卫寻虽说不在意那篇报道，但到底还是受到了些影响，这当下也不愿意离照壁太近，怕照出自己心中所想，徒增纪淮和凯撒的担忧。

幸好，纪淮找的歇脚地靠近外墙——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后面。

周围还散落几块岩石，落座时正好挡住风口。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凯撒边往外掏工具，边两眼放光，“东西都到齐了，咱们赶紧瞅瞅那颗心脏现在在哪吧！”

毕竟是付出过许多努力，这当下，卫寻也生出好奇。她看凯撒把东西都摆出来，鱼竿、鱼线、鱼钩、鱼饵，随后银网骂咧咧地躺下，【这姿势也太奇怪了，非得这样吗？我飘着不行？】

“不行。”凯撒无情拒绝，“那样不准。”

于是，在凯撒的强烈要求下，所有工具都按照书册画的那样摆在地上。

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气场升腾，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又生动起来。

地上的工具们在一瞬间舒展筋骨，活络躯体——银线自动勾起鱼竿和鱼钩，鱼饵静静地咬合黏附，边上的银网蓄势待发，鱼竿往上一挑，细碎的星光便指向前方。

那星光像空气中闪着光的尘埃自动聚集，成为隐隐约约的绸带，遥遥延伸。

“这方向是......”凯撒抓住自己耳朵，以免难以控制的情绪暴跳如雷。

银子不客气地大笑，【哈哈哈，乐死我了。还说不准，这种挡得严严实实的，能准才怪！】

不怪银网嘲笑，确实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骨感。

工具发出的“条带”能指方向，但人家不会拐弯，也没有穿墙的功能......这就导致“条带”在左前方的外墙壁上戛然而止，让凯撒的喜悦也戛然而止。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的事。”凯撒蔫蔫地垂脑袋，“之前看不上引路粉，现在是我错了，我忏悔，如果有引路粉，大概能穿墙了吧。”

银子笑得更大声。

纪淮说：“等回去后再好好研究下。”

也只能如此。

与此同时，遥远的主城中。

梵蒂莎等人正垂首下处恭敬地等待上头的吩咐。母豹子沉浸在自家主上低沉而有魅力的声线中，哪怕前不久她才承受过主上的怒火，但不妨碍它越挫越勇的心。

那些通缉犯，真是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这么久了还没抓到，巡卫兵们果然是吃白饭的。它暗暗地想。

梵蒂莎绝不承认自己也曾经做过放跑通缉犯的事情。

耳边性感的声音突然停住，一股令人恐惧的低气压在大殿里弥漫，而源头，明明白白来自上方。

众人顶着压力噤若寒蝉，一时间想不清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梵蒂莎暗搓搓地抬眼，胆子肥得偷偷觑上头。它顺着盘踞的蛇尾一寸寸往上，忍痛把视线从主上的八块腹肌中移开，便瞥见阴冷刺骨的竖瞳。梵蒂莎脑中警铃大作，只一秒就撤回视线。

麻袋，它觉得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到底发生啥事了啊？！

洛西文若有所思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法门重新开口，只是声线比先前冷凝不少。等吩咐完事情，大殿众人依次退去。法门冷声开口：“五样东西都聚齐了。”

洛西文怔愣一瞬，反应了会儿“五样东西是什么”，随后恍然道：“好快。”

“我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达到顶峰。”法门遥遥盯着大殿某处，“这么短的时间……呵，我不信没有人帮他们。”

“一群盼着我倒台的臭虫。”

洛西文安静站立。

法门压回怒气，看向底下的雪狐，“我的副官，这后半程，我需要你亲自走一趟。”

“自然。”洛西文恭敬道：“主上吩咐便是。”

烧退了，神经痛也暂时减缓许多，目前比较厉害的是咳嗽，大家若还未被感染，一定要抗住，那些症状还是挺痛苦的；已被感染的，祝愿我们都早日康复，身体健康！

平安夜，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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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