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不自欺 第9章 不对劲

风声呼啸，在迷林里烈烈回响，空气中的腥臭味愈发浓烈。

师萤瞧着微生棠华嘴角那抹笑意，眼里都是不解。

“和我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她去了趟血海，就把那味道带回来了，甚至还把整个绛三崖都给熏臭了吧。

微生棠华晃了晃手里的叶子，没有回答师萤的问题，转而问道：“这是什么术法？”

师萤毫不意外这人的无赖性子，又玩这套交换问题的把戏，她已经上当过一次，可惜现下她好像也没得选。

“五行术法。”师萤也不怕告诉她，说了她也不会。

微生棠华挑了挑眉：“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术？”

师萤点点头。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微生棠华又瞧了眼手上叶子上的符咒，勾了勾唇，纵身一跃上了最近的一棵四灵树，仰躺在粗壮的树冠上，翘起一脚悠悠瞧着手里树叶。

师萤见状，重重吐出一口气，果不其然，她又被耍了，正当她要开口讥讽几句，树上的人却很是意外的开了口。

“你可知，绛三崖万丈峭壁之下是何处？”

师萤到嘴边的咒骂顿在原处，意识到微生棠华要开始解释后硬生生转了个弯，换了句：“不知。”

“是血海。”

“什么？”

师萤惊诧不已，这怎么可能，血海怎么可能离得这么近，她被押往血海可是行了三日，若是这般近，从这处下去不是快上许多。

微生棠华虽然并未瞧师萤，依然看着手里的树叶，但也能猜得出她在震惊些什么，继续说道：“峭壁下头有【八歧北斗结界】，只死物可过。”

师萤蹙紧了眉头，那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她要绕远路了。

但是这下头为何会布控【八歧北斗结界】，这结界她只在师家先祖一册手籍上瞧见过一眼，也曾偶然听母亲说起过这结界的厉害之处，可以说是防御结界中最厉害的结界之一，非常人可布。

峭壁下设置这结界，保护什么，保护血海？还是保护血海里那些‘罪人’？

微生家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师萤满腹疑问暂且憋着，等微生棠华继续往下说。

“其实你的计划算不得失败，你毁了的长清殿那把碎灵剑确实是整个仙麒灵域内所有碎灵剑分身的本体。”

师萤奇怪她的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来了，至于她说的‘你的计划’，她只做不解，压着疑惑继续听。

“你确实成功毁了仙麒灵域内所有的碎灵剑。”

说到这微生棠华看了眼师萤，眼里闪过丝敬佩，快得令人捕捉不到，收回目光她继续说道。

“只不过碎灵剑还有样最为重要的‘东西’，有那‘东西’在就可以重铸，只是颇废些功夫。”说到这，微生棠华顿了顿，只感觉铸剑那日的疼痛隐隐又袭上四肢百骸，“它需要大量的妄力，以及......”

师萤等着微生棠华的下半句，但人突然停下了，话锋一转就略过了：“妄力最多的地方，想来你也能想到。”

“血海？”师萤应道。

“不错，爱恨贪痴、求生求死皆是妄，此间情感至多的地方，就是血海，想来去过一趟，你该有体会。”

确实，师萤沉默不语，她在瞧见血海污浊之景、身处当时的处境后，她退缩了，她想逃她想活下来，后来无果，她甚至又想不如死个痛快。

“但这一切，跟绛三崖什么关系？”

“这处就是铸炼碎灵剑之处。”微生棠华说到这，扬了扬手里的树叶，一副这段对话就到此为止的模样。

师萤把她说的这些话前后联系起来，就理清楚了。

微生棠华的意思是，她毁了碎灵剑，导致微生家要重新铸剑，所以从血海提取妄力，之后就在此处留下这一片浊气不清理。

“你刚刚说的铸剑的‘东西’在哪？”

微生棠华睁开了眼偏头看了眼师萤，又是那副看弱智的表情。

师萤耸耸肩，她也没指望她能告诉她，问问也没损失。

“怎么，还想着要毁了它？凭什么？这点雕虫小技？”微生棠华晃了晃手里的树叶，语气讥讽，“还是靠你那已经向微生家投诚的道侣？”

她说着手心泛起一道光，朝着师萤一挥而下。

师萤抬手去挡，一根【紫羽拾魔帚】应声掉落在地。

“早点清理完早点出去。”微生棠华说完瞧也不瞧她，在树上入了定。

师萤握着手里的【紫羽拾魔帚】，撇了撇嘴，也歇了套话心思，从当下开始，往里清扫。

她也想早点干完早点出去。

一团团黑色的浊气太过‘肮脏’，【紫羽拾魔帚】需要连续刷洗十数次，才能清理干净，变成无害的雾气消散开去。

师萤就这样从一个角渐渐往前清理过去，实在污浊，一连扫了三个月，也只清除出去十几丈的距离。

可不是师萤偷懒，她本就碎了金丹，纯靠体力，能有这番进度已经是不分昼夜、夜以继日的在干了。

除了这清扫进度缓慢，还有一件令她心焦的事，三个月了，【寒鸦传音铃】竟是一次也未响起过。

师萤是没有灵力才无法去联系洛予清，可是洛予清又是为什么一次没有找她呢？

她都想好了，若是洛予清找她，不论如何，她都跟微生棠华借点灵力，可是三个月了，【寒鸦传音铃】始终没有动静。

洛予清是不是出事了？不然为什么三个月了，一点讯息也无。

就在师萤担忧之际，她没等来洛予清的讯息，倒是先见到了水悠悠。

这一日，就在微生棠华给师萤送吃食之际，身边多了一人，那人看到师萤就冲了过来。

“阿萤，呜呜呜，见到你太好了。”

师萤惊诧不已，绛三崖只有被仙麒灵域判罚之人才可进，悠悠为什么能进来？

等听完水悠悠说起外头的事，师萤更是惊讶地一口饭都忘了吃。

“你是说，仙麒灵域遭遇了攻击？”

“嗯，就在阿萤你来绛三崖的那夜，就有魔族来袭，之后又有平即岛的大妖逃了出来，后来又不知是哪来的一群恶鬼。这三个月，外头乱成了一片。微生家那些人，自己躲在后头，让我们这些小宗门去对付大妖，简直就是让大家去送死！我没尊盟主令，把修为低的弟子们都送进了州丘山保护了起来，就被罚了进来。”

原来是这样，师萤微微松口气：“人没事就好。”

水悠悠连连点头：“阿萤，幸好你在此处。”若是阿萤在外头，她现下又没了修为，随便一个小魔小妖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师萤听到这，沉默看了眼树上的微生棠华，怎么那么巧？微生棠华难道事先知道？这才提前带她到这绛三崖躲避？

微生棠华依然那个闲适姿势躺在那棵四灵树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对她们的话无动于衷，不论是说外头现下有多可怕，还是说微生家有多不是人。

想到这三月，她只每日三餐来送饭，话也不曾多说一句，师萤又觉得她们没有关系好到她会知道了危险提前带她避难。

重点是，她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微生家的阴谋？

师萤脑子里一片混乱，事情太多太杂层层叠叠还套着层迷雾，有些看不清。

“等等，悠悠，借我点灵力。”

师萤担心洛予清是不是也出事了，有了悠悠的灵力，她终于能用【寒鸦传音铃】了，只是等着那灵力的银光全数消散，那头也没有回应。

无涯山，封魔岭武星洞，洛予清镇守洞内一角，独撑着一根【龙枫鬼杀柱】，将手中的【腐魔绳】往上绕，每绕一圈加一层【闼婆皇咒】。

武星洞内雷声震天，还有【乾天岩钟】震耳回响，洛予清同另两位仙徒，都屏蔽了五感，拼尽全力将武星洞通往血海的【一刹井】加固封印。

如若不然，封印混噬，血海将倒倾，世间将不存！

腰际无极袋中【寒鸦传音铃】无人相应后渐渐止了声响......

洞中一日，仙麒灵域已过一年。

师萤觉得现下的情况更糟了，自从悠悠来后，又有不少人被罚进了绛三崖，甚至有的人是故意被罚进来的，只为逃避外头的腥风血雨。

但也不过月余，绛三崖也出事了，一年清理下来，浊气并未少多少，反倒是越往迷林里深入，里头残留的妄力越多。

若是被这妄力灼了心，意志不坚者极容易失了智。

好些被罚之人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大喊着往峭壁下跳。

一切都很不对劲，师萤渐渐焦灼了起来，她担心会否有一日她也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往下跳。

而且一年了，整整一年，她都没有洛予清的一丁点消息，若不是道侣同心咒还在，她真的担心洛予清有了好歹。

会否洛予清所在的无涯山也遇到了麻烦？

师萤心焦，可她现下出不去绛三崖，得着的消息也有限，她一个普通人更是做不了太多，这感觉真是让她难受极了。

这一日，师萤再次同水悠悠借了灵力，想试着传信给洛予清，依然没有回应。

师萤捏着【寒鸦传音铃】的手渐渐收紧，她好想亲上无涯山去瞧一眼洛予清是否安好。

“啊——”

忽然，不远处迷林里传来了一声声的尖叫惊呼声。

师萤抬头望去，隐隐的，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别跳，救命啊，疯了，都疯了！”

又有人往峭壁下跳了吗？

不行，师萤想去将人拦下，掉下去必死无疑，那是只有死物能通过【八歧北斗结界】！

“啊！”

又一声惊呼，就在身边不远处响起。

师萤转头看向声音处，对面一人却颤着手惊慌指着她的身边。

师萤的心顿时一空，她偏头望去，就瞧见水悠悠赤红着一双眼，正朝着峭壁行去。

“不行，悠悠，醒醒，快醒醒，不能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