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所以不知所措。
————————————
水蒸气旖旎的浴室,光线模糊的灯,发颤惊恐的眸子,被沐浴泡遮盖的部分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玉体,一切的一切,不真实到仿佛只出现在梦里。
顾佩言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知是对方舒压根没有兴趣,看人就像看抹布一样,还是装老成的时间太久,风雨不惊。
“我跟你说过,戒掉你唯唯诺诺的坏习惯。”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眉头下沉,眼睑下方的朱砂痣也暗淡下去,降低了被水蒸气升高的温度。顷刻间,浴室不是浴室,而是冰窖。
方舒缩在浴霸下方,身上挂满了沐浴露膨化的泡泡,仿佛穿着云朵连衣裙的天堂使者。训练三天的仪态课让她的身体有一些改变,但遇到紧急情况,还是会唤起骨骼最深处的记忆。她会瑟缩、闪躲、唯唯诺诺。
“对,对不起。”她抱着双肩,眼睛只敢看地面。
顾佩言没有出去,如她所说,要纠正方舒,就必须要用最严厉的手段。
“为什么道歉?”她反问。
方舒的睫羽颤抖,宛如濒死的蝴蝶,“因为......用了你的浴室。”
“楼上这个浴室不是我专属,你和恬恬都能用。”
“可,可......”
顾佩言知道她生性敏感,小时候的温柔换来他人的所求无度变本加厉,从来没为自己想过,所以遇到事情,下意识都是道歉。
她的声音放缓了一些,让方舒能听进去:
“你在洗澡,我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擅自闯入,道歉,也应该是我。”
方舒动了一下:“那,那......”
顾佩言接着说:“所以,面对一个跟你道歉的人,你要理直气壮,不能表现得像小偷一样。这样,你的自尊才不会廉价化。”
于是,方舒慢慢放下抱着双肩的手,只是单手横搭在胸前,遮住重要部位,拱起的背挺直,肩膀打开,低下的头抬起。
顾佩言这才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以后进浴室,我会先敲门。”
方舒生涩地点了一下头,“没关系。”
从浴帽掉出的一缕头发贴在没有受伤的脸颊,让方舒沉静的面孔多出几分风韵。顾佩言的眼睛被烫了一下,万幸烟雾缭绕,模糊了本该清晰的视线,否则她这一秒的窘态将无所遁形。
“很好。”
意识回流后,她欣慰地肯定方舒,态度柔软了许多,让方舒也感受到,只要不像以前那样卑躬屈膝,她实则是一个很宽容的人。
“记住,不要为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也永远不要想着忍让。因为你退一尺,别人进一丈,退一步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得寸进尺。”
方舒嗯了一声,说话较先前有底气了许多,眼神澄明坚定,“好,我知道了。”
顾佩言淡淡地推出门去,头发跟原来一样绑在脑后,眼神跟原来一样冷淡,唇角的弧度跟原来一样没有起伏。
她硬着这一副面孔,强压着脑中不断回闪的,浴中方舒紧紧抿着的唇,以及,她本不该回想却总是闪过的,未能被手臂遮挡的丰挺的□□的线条。
她冲去楼下厨房,“哗啦”打开水龙头,一捧水接一捧水地往脸上拍。
“啪!”
“啪!”
“啪!”
凉水拍打皮肤的声音在偌大的厨房格外突兀,乃至在三楼浴室洗完澡的顾恬恬来厨房倒橙汁时,就撞见了她不苟言笑的关公姐姐,正在猛烈地洗冷水脸。
“我要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去看那——”
愉悦的歌声戛然而止,顾恬恬瞄见洗手池前的背影,觉得是顾佩言,但又觉得她不会做出这种失控的举动,于是掏出口袋里的眼镜,好家伙,还真是她。
奇了怪了,她家英勇神武的“冰山言”一向都活得像那雷打不动的雕像,怎么还会冲冷水脸呢?
滴溜溜的杏眼一转,瞧到了表层地下掩藏的甜瓜。
“姐,怎么了?”她眉头一抬,声音一捏,摆出一副亲姐妹关切的模样,“大晚上的不洗澡,洗什么冷水脸呀?”
顾佩言关掉水龙头,她此刻已经卸了妆,水珠成汩地顺着光洁平滑的脸颊滑下,有两颗挂在浓密的睫羽,一颗挂在下颌线清晰的下巴,迟迟没有落下,结晶般凝聚在脸上,衬得眼角的泪痣格外鲜红。
“你是故意的。”
她两手撑在水池边,虎口朝前,周遭的空气沉了下去,俨然谈判的架势。
顾恬恬没听懂,“啊?”
顾佩言将话说明:“故意占用三楼的浴室,把施盈盈支到楼上洗澡。”
自从方舒那晚自称“施盈盈”,她们都开始用这个名字称呼她。
这一指责,顾恬恬着实被冤枉了,葡萄般的大眸子一瞪:“我才没有呢!”
她急得脚一跺,“我今天录歌回来晚了,跟盈盈姐洗澡的时间冲突了不行啊?再说了,四楼的浴室又不是你专用的,你能用,我能用,盈盈姐用一下,怎么了?”
她可是施盈盈的头号守护者,发誓不能让她被冷头冷脸的混蛋姐姐欺负。然而,正当她摇旗呐喊,却猛然从顾佩言不自然的表情中,捕捉到那么一丝,窘态。
“哎等等。”顾恬恬看到铁树开花般拉住她,“你这什么表情啊?”
顾佩言敛起眼神,冷冷瞥她一眼,“无聊。”
“不对不对不对。”
顾恬恬的睡衣带着一个兔子帽,蹦跶去阻拦顾佩言的这两下,头顶的兔耳朵欢脱得直跳,“我本来以为,盈盈姐做了什么让你刮目相看,你又想心软又觉得要铁石心肠训练她,所以才来洗冷水脸。其实,不是,是吧?”
漂亮眸子一弯,逼问到:“你是不是偷看人家洗澡了?”
嗡!
这一问,可谓是一口喧天锣鼓敲到了顾佩言的天灵盖,诘问到了她的灵魂。好在她平时训练有素,板着脸习惯了,才不慌不忙地挤出一句:
“明天起,录音棚收费。”
这下轮到顾恬恬傻眼了——顾佩言执掌一家王牌经纪公司,还搭建了摄影棚和录音棚,公司艺人使用方便,不使用时还可以出租。顾恬恬从去年开始在网上直播唱歌,最近打算出一首新歌,时常要用录音棚。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资本家,略略略!”语罢,顶着她的兔耳朵蹦去楼上了。
顾佩言怅然若失地坐到沙发上,脑中闪过方才在浴室里,方舒那双惊恐濡湿的眸子,心尖仿佛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她伸手,在胸口的位置挠了一挠,并没有止痒,反而骚动得更厉害了。
顾佩言,你好没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浴室意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