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们的品格[娱乐圈] 第45章 后生（7）

魔音灌脑。

艾莉也不必多说了，很显然，霁闻溪当年是看过传遍网络的那段沙雕视频的，不仅看过，而且记忆深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知道她跳的是第二套广播体操《雏鹰起飞》，而不是第一套广播体操《初升的太阳》。

只不过，虽然此时此刻回荡着广播体操音乐的卧室里充满了神经病气息，但视频的内容极其带来的影响却要严肃得多。

《败类影后忏悔录》中所写，2012年春节刚过，一个长约十分钟的偷拍视频在网上流传开来。视频中，最开始是一阵微小的骚动，然后最先发声的是站在门边的南宫。

“各位老师好。听说今天许茗二次试镜，我想着，这角色本来已经归了我了，可我却还没试镜过，如果这次再不来，就是对剧组和许茗的双重不尊重。所以，现在在演的是什么段落？我好歹准备几分钟。”

南宫笑吟吟的，视频中的剧组人员和几位相关经纪人都是以后背对着镜头，却无不身姿僵硬。南宫的经纪人可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直到南宫发表了这一番言论，她才急忙跑过去。

经纪人面色苍白，“对不起各位！”她转向南宫，“你在胡闹些什么？！”

说着，她便扯着南宫向房间外面推去，可是南宫年轻力壮，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她，一跳一跳地向前方走去，直到站在已经被所有人忽略了的许茗身边。

“啪”的一声巨响，是选角导演震怒而将矿泉水砸在了桌上。南宫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尽管被她控制得很好，但若是细看却瞒不过看客。

选角导演是华泰公司的，指着她骂道：“睇喺田导演份上跟你几分面子，你咪制得寸进尺。你如果太过态，听日我就让公司开除你！”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挥手打断了他，声音含笑：“让她演。”

众人皆静。

许茗原本正打算表演的，并非剧中段落，而是剧组人员命令她换上容易走光的衣服跳的舞蹈，南宫在进门之前已经听杨潇传达过了，因此她其实清楚得很。明明许茗是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可这份决心在某些人看来却成了免费的玩物。

在某工作人员说“女主角是个身段很飘的孩子，所以现在让许茗跳一段民族舞”的时候，南宫甚至要笑出来。

南宫：“身段飘就会跳舞了？我记得《同桌时代》的原著里，女主角是个学画画的，身体不好，如果会跳舞，反倒说不过去。今早我又拿到了剧本初稿，和原著一样。不会是这几个小时内就改了人设吧？”

她在赶来的路上，迅速地了解了一下原著小说的剧情，还看了经纪人发过来的剧本初稿，准备充分，因此现在对自己的反击颇为自得。她挑着眉望了许茗一眼，这其实是她自进门来，第一次看清许茗的表情。许茗一直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双手攥在身前，显得有些尴尬，不料，许茗此时并没有被英雄解了围的喜悦，而是低着头表情不明。

工作人员又说：“这……主要是看看演员的身形气质。”

“好吧。”南宫点点头，踱着步子绕到许茗身后，揪着她只盖住了一半大腿的百褶裙，“那也不用换上这种衣服吧？这裙子，一跳起舞来岂不是春光乍泄了？”

许茗微微地向前迈了一步，裙子从南宫手中落下去。

工作人员支吾了一下，“校园剧嘛……”

南宫笑道：“说句僭越的话，如果剧组给演员准备的是这种校服，那我可能要怀疑团队的工作态度了。《同桌时代》的故事立足于九十年代的中国大陆，既不是港台也不是日本，哪来的制服裙？各位华泰的老师们可能不清楚，穿着这么暴露的衣服，连我们这边的校门都进不去！”

南宫冷声道：“这一点，各位是真的不知道？”

如此一来，在坐诸位是彻底没了面子。导演演员们自诩艺术圈，就连x骚扰都要过上艺术的外衣，面具长在脸上，被人扯下来便异常的疼。

选角导演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夹杂着普通话和粤语的各式脏话和威胁飞了过来，南宫看见后排有个人在对她微笑，便知道这是陈晖的人，视频已足够精彩，足够揭露某些人的嘴脸。

其实如果偷拍者的设备更好一些，甚至能拍出南宫微微颤抖的裤脚。她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是被业界封杀的节奏，但这是一步无法反悔的棋，且冲突越激烈越好，她只能尽量抛开一切恐惧。而一旦恣意起来，她发现说出那些话之后，自己居然爽快得很。

南宫的经纪人已经冲了上来，抡起胳膊要打她，谁知方才出言的那个领导人物又说话了：“哎，别这样，南宫说得对嘛。”

经纪人扯着扯着南宫的头发向外拽，扯得南宫呲牙咧嘴，领导喝到：“住手！”

明明是华泰的经纪人，却很听他的话。

领导：“南宫，你想怎么演？”

南宫大喘着气，“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说，这个角色我不演。我不相信一个将试镜当儿戏，反而将角色给了一个没参与试镜的新人演员的剧组，能把电影拍好。不过仅仅这样，似乎显得我太自负。”

“不是穿着校服跳舞吗？没什么不可以。”她披上大陆的丑陋校服，又把另一件披在许茗的身上。

许茗一怔，双手抓着校服衣襟，双眼红彤彤的。

南宫大声说：“去把长裤套上。别人让你穿什么你就穿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她将校服裤子塞到许茗怀里，许茗却低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南宫叹了口气，只得继续。

“我们大陆的学生，其实每天都要跳舞的，我们叫它广播体操。大部分影视作品，只喜欢拍摄舞蹈、弹琴之类的艺术情节，因为美而且能体现人物性格。殊不知要论学生角色，最能直观体现人物性格的就是广播体操，每个人的每个动作都做得不一样呢。”

她站在中央，因为激动而面颊发红，按下手机播放键：“Music！”

手机：“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

众人：“……”

南宫：“抱歉，点错了，重来哈。”

“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

……

艾莉回忆到这里，突然感到特别羞耻。说实话，当年在鱼缸的支配下，不管是对自己的玛丽苏名字还是各种出格行为都不觉得尴尬，现在智商正常了，猛地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更尴尬的是，霁闻溪那货的手机仍然在播放广播体操音乐，已经播放到扩胸运动了。这音乐一遍遍不断地刺激着艾莉的记忆区，让她回忆中自己那段表演的色彩愈发鲜亮。

艾莉肃穆：“关了它。”

霁闻溪摇头：“我在等你跳。”

艾莉开始威胁：“你关不关？”

霁闻溪：“不关。”

艾莉：“你再不关，我就……”

霁闻溪挑眉。

艾莉的额角抽了又抽，最后大力掀起被子，一把罩在自己身上，那“一二三四”的声音顿时远了，她舒坦了许多。被子罩着跪坐在床上的某人，成了一只窝窝头。霁闻溪望着这一幕，双目微睁，嘴唇抿成一条线，微微颤抖。

窝窝头里面传来闷闷的人声：“你不关，我就不出去！”

霁闻溪咬了咬唇，“真的？”

艾莉：“说到做到。”

虽然已经看不见人，但是霁闻溪知道她是面朝自己坐在床上的。她朝着艾莉走过去，说：“你这是快三十一岁的行为么？”

艾莉听见她越来越近，生怕她掀开被子，于是在窝窝头中匆忙转圈，一边转一边胡乱将被角压在身子下面，虽然压得十分潦草吧。待到加固工程完毕，艾莉便刚好转了个方向，背朝霁闻溪了。

霁闻溪停在床边，发现面前刚好有一大块被她忽略了的被角。她望着窝窝头的顶部，透过被子，视线大概正好望着艾莉的双眼，有了这层遮挡，她便能肆无忌惮一些。不管音乐她便不出来？那更好。

霁闻溪轻声说：“那个视频我看过很多次。上辈子许多次，这辈子也通过某些渠道找到，看了许多次。”

窝窝头抖了三抖。

霁闻溪：“你的表演内容虽然很蠢，但是很到位。你的长相和性格，都不是女主角的那种病西施风格，但是音乐一起，观看者却并不能笑得出来。你一两节课间操，就将角色的苦和游离表现得淋漓尽致。”

窝窝头长了双大大的耳朵，是艾莉双手捂耳，支起了胳膊。

霁闻溪伸手过去，想要将她的手拉下来，最终却在半路熄了火，没能触碰到被子。

“那段回忆对你来说不太轻松。尴尬总比压抑好。”

霁闻溪说完，便陷入沉默，然后她看到，窝窝头的大耳朵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了。艾莉望着被灯光照得发亮的被子，说：“谢谢你了。那时候也谢谢你，小屁孩。”

霁闻溪一愣，“你记得。”

她笑笑，“你这不是也记得吗。我发现你对很多无关紧要的事记得很清楚。”

“那不是无关紧要的事。”

她们所说的，是视频被传到网络上之后的事情。

就在二次试镜结束之后的当天晚上，网上全体骂许茗的风向突然变了。论坛有网友指出，爆料许茗与优创传媒领导幽会的照片，经检查是被P过的。而将代替她出演女主角的南宫雪殇，根本没有参加过试镜，纯粹是靠着上面有人才上位。网友们将《同桌时代》原著女主角的人设摘录出来，与南宫本人相比较，发现相去甚远，由她来演根本就不合适嘛！

又有“知情同学”爆料，许茗学习成绩不错，但是性格内向，人缘很一般，主要是因为不会拍南宫的马屁而被排挤。这样一来，机智的网友们结合几天来一系列的事件，总结出了事情的真相：

南宫对于自己讨厌的同学拿到女主角的事情不满，于是借助自己的背景抢来了角色，可是又怕被爆料，于是恶人先告状，在网上恶意黑许茗，让自己的抢角色显得顺理成章。

被南宫“忽悠”了一番的网友们当晚便义愤填膺。一开始，他们只是不断地在论坛和贴吧上面发帖进行辱骂，这样的攻击倒是可以忍，只要不打开网页即可。当时许茗没有回到宿舍，安亦青陪着南宫在宿舍看电影打发时间，说是打发时间，其实是占用她的注意力，防止她手贱去网上冲浪。

但是电影总有结束的时候。

南宫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这是出名了。”

安亦青狠狠地打了她的脑袋，“你敢这样出名，我就跟你绝交。”

“绝交是什么绝美体位……”

安亦青冷冷地瞪着她。

南宫扯扯嘴角，“开玩笑啦。我还记得我们刚入学的时候说过的理想呢。”

安亦青点头，“我是要做人民艺术家的，所以你必须陪我。”

“遵命，公主殿下。”南宫笑了一阵，笑不动了，“万一我做了蠢事，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不是说，放弃做人民艺术家的那种蠢事，而是……”

安亦青双眼一眯，“坏事？！”

“不坏，是蠢！会影响事业的那种。”

安亦青：“不会原谅。”

南宫卧倒：“你这人太小气了吧……”

“因为这说明你根本没有艺人的职业自觉。这样的你，就不配合我做朋友。”

安亦青又打开了一个电影，拉着她继续看下去，而南宫看得稀里糊涂，根本没能看进去。

那天，陈晖的人偷拍的视频一直没有发表。南宫不知道他们何时会有动作，亦不知道他们到底还会不会动作。她看电影的时候忙着想，陈晖是不是仍在嫉恨自己的那杯茶水的仇？或者想要害自己以为安亦青争取空间？更多的她就不敢细想了，比如害许茗的P图照片是谁的手笔？现在鼓动网友来骂她的人又是何来历？

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网络上的发言匿名，使得网络社会和现实社会变得不太一样。当你成为了靶子，你连反击的对象都找不到，那么全世界便都是你的敌人，这感觉太可怕了。

等到第二个电影看完，网友们发现了新的攻击方式——进军微博。

在公众人物的实名制网络社交账号出现之前，明星是遥远的。人们想要发泄对他们的怨气，只能发帖，要想直接对着目标发泄恶意实在太难了。可是现在，南宫是有新浪微博的人，而那时候的微博还没有屏蔽非关注人评论和私信的功能。

南宫的手机开始不停地振动。评论、转发和私信数字飞一般地向上跳，她发现通过微博平台获得的攻击是她无法回避的，因为她总要打开微博，总有网上的社交要进行。那些评论仿佛是一个个无脸人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好在，毕竟是人们第一次通过社交平台对公众人物进行点对点攻击，当时全体网友都是散客，骂人技术远远比不上现在的饭圈。

对于讲事实的网友，南宫会解释，至于人身攻击的那些人，总是少数，她就当不慎踩了屎。

但是她发现一切的反击都是无用功，在网络上，声量最大的便是真相，而她挨个点进骂她的网友主页的时候，发现不少人都是刚刚注册的——有很大一部分网友为了骂她而注册了新浪微博，她觉得新浪应该付给她一些宣传运营报酬。

Fancy就是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跳入了南宫的视野。

她知道安亦青注册了一个小号，正在帮她血战网友，但又发现了另一个同样在帮她的账号。这位网友说话生硬，不会骂人，毫无幽默感。南宫看着她努力地打下一百多字的辟谣和分析，然后被网友以单纯的嘲讽相讥，简直想告诉她不要再忙了，她看着心疼。

后来，这个小号在回复某一条评论的时候，忘了换号，“Fancy”的账号血淋淋地出现在南宫的评论区。

……

“后来你的手机被老板没收了吧？”窝窝头里闷声带笑，“我给你发了私信和微信，你都不回复。”

霁闻溪：“嗯。”

艾莉：“而且当晚就发了道歉微博，说是被盗号了。”

霁闻溪听起来有点冷：“那不是我发的，是老板。”

“我知道。”艾莉笑盈盈的，“你老板是对的。你也说得对，他确实对你不错。”

艾莉：“你小时候多少还有点冲动，比现在可爱多了。”

霁闻溪：“冲动误事。”

“是你手残才误事。”

霁闻溪默了默，最终没有告诉她，自己暴露大号并非手残，而是故意的。

……

第一次成为过街老鼠之后的次日，那段视频终于被发了出来，这造就了能载入大陆娱乐圈史册的第一次舆论反转。

视频是被发在论坛上的，但是不到五分钟就被删了贴。后来，鉴于各种论坛和贴吧都在凶猛删帖，似乎在恶意禁止人们为南宫翻盘，这压迫式的举动再次激怒了正义网友（这些正义网友和昨晚骂南宫的那些几乎是同一批人）。他们将视频上传到网盘，然后在昨天刚刚注册的微博上发出链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时的微博尚未被任何力量控制，况且即便是2020年的微博，也很难对万千网友时时发表的言论进行完全控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后来，一个微博用户发表的内容，被网友们转发了成千上万次。TA写出了视频中相关的华泰公司对大陆艺人的欺凌，写出了南宫在杀青宴上勇敢怼港星的内情，还贴出了一些港星在国外网站上发表的，一直不为大陆人民所知的智障言论。

南宫彻底翻盘。

“不仅洗白，居然还成了勇敢正能量的爱国新人。”艾莉摇头说，“我一觉醒来就仿佛飘在云上。理智告诉我，我并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就像前一天他们污蔑我一样，我没有他们骂的那么坏，也没有他们夸的那么好。可是被全民捧起来的感觉太爽了……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做不了人民艺术家了，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

广播体操已经喊到了跳跃运动，艾莉显然已经适应了神经病BGM，能在这样的BGM衬托下自如地反省人生了。

霁闻溪更近了一步，现在，她一抬手就能碰到“窝窝头”，再抬高一点，便能摸到应该包裹着艾莉面颊的地方。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抬起了手，轻轻按在艾莉面颊的部位，虽然隔着被子，霁闻溪却感到了一股柔软，她知道这是艾莉的脸蛋。

霁闻溪：“别自责，当时还没人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你……无人相陪。”

艾莉轻笑一声，点点头。

天知道霁闻溪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发现艾莉并没有拒绝自己的暧昧动作，甚至很乖巧地往自己的手上贴过来，一时间简直说都不会话了，本想如果顺利就让手上下浮动一下，如果特别顺利就隔着被子抱上去。

但她发现自己这样就足够。

艾莉在被子里无声地笑了笑，霁闻溪的那句话让她心中很暖。她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走马灯一样地闪过Fancy和霁闻溪的无数画面。

“你是个好人。”

“有人看你笑话。”

“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最了解你。”

“你还是你，没怎么变。”

她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也能奢侈地妄想一回：尽管当年无人相陪，但今后不再独行。

可是心里虽然乱糟糟的，另一个疑问却挥之不去：

霁闻溪摸我后脑勺干嘛？

艾莉这样想的时候，便把霁闻溪的手当枕头，轻轻靠了上去。

广播体操音乐终于结束，房间里恢复了宁静。霁闻溪拎着被角，将被子掀了起来，然后愣住了。

她望着自己刚刚忐忑地摸上去的地方，没错，那是艾莉柔软头发覆盖着的后脑勺。

艾莉转过身来，看到霁闻溪的一张（卸了妆的）铁青的脸。

艾莉：“……？？？”

霁闻溪：“……”

艾莉：“你那枕头不错啊，话说你为什么——”

“谈正事吧。”霁闻溪坐回到椅子上，铁青下面泛着一层红，“所以，你觉得陈晖这次对龙景，是故技重施？”

艾莉严肃起来：“许给新人一个希望，让他自愿成为舆论中心的牺牲者，用以黑对手，太像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下一步，等到目的达成，陈晖会食言，龙景根本得不到事业的保障。”

“就像他当时对我开的是空头支票一样。”

霁闻溪：与你相关没有无关紧要的事。

感谢 不断跳坑x4、塞纳河的尤桑 的地雷

感谢 辰佑x5、不断跳坑x4、惊蛰爱上谷雨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后生（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