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们的品格[娱乐圈] 第43章 后生（5）

杀青宴租用了影视城附近一家高档酒店的宴会厅，酒店承接过不少类似剧组宴会，很有经验，因而将挡记者、挡粉丝等保护事项做到了极致。

南宫一整晚基本都在田导身边方圆三米的范围内活动。这并不是她的本意，毕竟她身为一个新人，知道应该到处敬酒推销自己。但她的经纪人告诉她，她现在是华泰的艺人，先和这边的香港老板和艺人处好关系比较重要，至于内地人脉，他们会主动来找你。

南宫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本能地不爽，但是她忍住了自己强烈的怼人欲，反正到时候怎么做全凭临场发挥。

前几天，她终于和华泰签了合同，然而合同里居然规定了长达半年的试用期，加上之前已经经历的几个月考察期，将近九个月。她觉得这实在太过分了，也唯有经纪人是个好看的内地姐姐这一点比较能抚慰人心。

“还能怎么样，一直都是这样的风气。”南宫签完了合同，回学校和室友们吐槽的时候，安亦青举着A3纸张大小的杂志，整张小脸被遮在后面，司空见惯却不乏讽刺地说，“港资台资来这边谈合作，我们得称人家一声爸爸，港星台星待遇也是一样高人一等。分明是在自己家里混不下去才来大陆捞钱的人，只要离了镜头就一脸‘大陆好脏我要回家’的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这些脑残追星族才能见识到他们的真面目。”

安亦青极少说出这样刻薄的话，她一向以平静致远为一个人民艺术家必备的优雅，不过遇上南宫的事有时候会崩人设罢了。

“还有人放着大陆公司不要，上赶着舔人家。”

安亦青这句话，南宫可是明白得很，这是又抓住机会骂她弃陈晖而归华泰呢。南宫对上许茗安慰的眼神，对她摇摇头。

此刻，南宫坐在宴会厅最主位的圆桌旁，和田导之间隔着两三个人，坐拥一个安全而闪亮的位置。她望着整个宴会厅，突然想起了安亦青当时的那些话。

“那位是优创的李总，他们今年有一个青春年代电影计划。”远处一个男人走过来时，经纪人小姐姐在南宫耳边提醒。

南宫：“青春年代电影？那是啥？”

经纪人：“大概讲九十年代的中学生吧。”

经纪人说完，拽拽她的衣服，南宫其实没经她的提醒，已经识趣地站了起来——这种聚会就是如此，每来一拨敬酒的，她这个小辈就要站起来一次，全程不断地锻炼她的大腿肌。

这时，从优创李总身后闪出一个姑娘，竟是笑得十分激动的许茗，南宫一怔，想起许茗正是这家公司的，老总必然是带她来混个脸熟。这对室友互相抛了个媚眼。

每一拨人的客套话都是差不多的，南宫已经快背下来了。先从华泰的领导开始舔起，然后舔田导，再然后是老资历的港星，最后连南宫这个新人的演技和形象也要吹一吹。

“青春，年代。”华泰的一个领导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当然，可以的啦。具体还是，要看企划。”

对于李总的拉投资求合作意愿，华泰老总给出了这样一个模糊的回应。李总并不气馁，表示，自己的公司又内地一些德高望重的影视人投资，虽然比较新但胜在话语权广博，其中就提到了安亦青的父母，这让南宫和许茗都提高了注意力。

此话一出，华泰老总显然也提升了兴趣，口风松动，表示来日约谈。李总便顺势，终于将自家的新人许茗推了出来。

“这孩子是南宫的同班同学。”

南宫拉过许茗的手，“不止呢，我俩是室友。”

临近两桌的人瞬间安静了几个分贝。

南宫是田导目前的红人，尽管她自己都还不知道，但是田导正在计划中的下一部电影也已经为她设计了一个角色，依托于田导这个终身荣誉级的导演，没人敢看低南宫。

马上有人吹起了彩虹屁：“北影这一届的孩子，质量可真不错啊。”

跟随而来的许茗的经纪人说，“她们还需要历练，不过很听话，很乖的。”

这些形容词怪怪的，让南宫有点不适，一时间感觉自己和许茗像被摆在橱窗里展示了一般，她下意识地去瞟田导，田导正佛系闭目养神。

这时，旁边一桌的一个女演员说话了，“还有安亦青是不是？”

此人的普通话同样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她是《局》的配角演员，出身并非大陆，但因为年过三十一直不红而到大陆寻求发展，签约了地娱传媒。这样的混血身份让她在圈内有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地位。她在拍戏之时就总和南宫不对付，说话不直，但总给人隐隐含刺的感觉。

而最被大陆工作人员背后诟病的是，这个艺人在内地混了好几年，普通话却还是磕磕绊绊不见好。

南宫笑道：“巧了，我和许茗还有安亦青，刚好是一个宿舍的。安亦青是童星出道，比我们有更多经验，演技也更成熟。”

见许茗不敢插话，南宫便一个人担负起了见缝插针安利安亦青的使命。

她的本意是，既然安亦青今天也到了场，希望还不够了解她的港资可以更关注她一些，谁知这番话一出，却出了反效果。

此时安亦青在宴会厅的另一头，和经纪人陈晖站在一起，两人执酒正和内地的两个老板谈笑。虽然都是谈生意，但级别与南宫这边显然不是同一个层次。更尴尬的是，安亦青父母坐镇的优创公司与她隔着一个桌，这公司的一个工作人员跑到正与她交谈的两个老板身后说了句什么，其后，两个老板很快就离开了，将安亦青和陈晖晾在那里。

南宫望着这一切，不知道安亦青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过这副凄凉画面，除了她并没有人注意到，大家看到的，只是南宫一直凝望着安亦青的方向，面色愈发凝重。有心人脑洞开得极快，都猜测，这南宫和安亦青的关系，应该是很差吧。

那女演员便继续说了：“演技的话，我觉得，还是南宫雪殇比较好。这次田导也常常夸赞，你比很多已经出道很久的人，都有灵气。”

捧南宫而贬安亦青的意思表达得过于刻意，便转变成为反讽，眼看着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许茗不自觉地拉住了南宫的手。

南宫一直不喜欢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过我自认安亦青比我强。田导没和安亦青合作过，说的当然也不是她了。”

经纪人小姐姐年纪不大，听了这火药味更盛的话瞬间吓白了脸，狠狠地掐了南宫的胳膊一下，叫她赶紧闭嘴。

幸好，有人注意到了女演员话里的称呼，不是“南宫”，而是“南宫雪殇”，抓紧着笑了一声，缓和气氛：“我记得安亦青的本名叫冰姬蝶泪？你们两个成为室友可真是缘分。”

那时娱乐新闻仍主要通过电视和纸媒传播，微信才推出不到一年，各种公众号和推送功能还没有出生，这种比较花边的娱乐消息根本走不远。因此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安亦青还有个雷人的原名，甚至连南宫其实叫南宫雪殇都不清楚。众人大惊且喜，大家能理解安亦青为了避免尴尬而起艺名，却不理解南宫为何仍然沿用着本名。

许茗解释说，安亦青的原名和她的星二代身份有关。

那个女演员接着说：“南宫，你的名字也是因为家庭成分？”

她本打算让南宫难堪，故意让她承认自己是工薪家庭。本想说的是“身份”，但因普通话不好说错了一个词，整句话就变得极为搞笑。

南宫说：“确实，我的名字比较理想主义，是因为家庭成分。我妈是党员，我爸是群众，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噗。”有个大陆人不小心笑出了声，紧接着被其他人冷冷地瞪了回去。

内地的朋友们拼命闭嘴不让小声漏出来，而华泰的朋友们尴尬之中感觉像是吃了shi。

不久之后，经纪人借故将南宫拉到一边，“你在他们面前说什么社会主义啊？这不是故意让港人不爽吗？”

这几年，香港的经济发展遭遇瓶颈，有一部分人对社会主义内地的飞速发展便愈加不爽，而娱乐业太过于依托地区经济，因此娱乐圈中人变成了怨气聚集地。

南宫反驳：“是他们先让我们不爽。”

经纪人叹气，“不要‘他们’、‘他们’得好不好？你忘了你也是华泰的人？”

这话瞬间堵住了南宫的锐气。她默了默，问经纪人：“你为什么要给华泰工作？我记得你是内地大学毕业的。”

经纪人：“你自己都没有选择权，还要来问我？”

南宫无言以对。

“现在有田导在，他罩着你，你不会有事。等他顾不上你，你根本想不到别人会怎么对你。”经纪人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我回去了，得把你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你啊，要想平安度过半年的试用期，就得老实一点啊。”

南宫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小声道了歉。

星辰点缀之时，南宫的经纪人托辞她明天一大早还有个采访，帮她告了辞。因为是难得的业务机会，经纪人小姐姐还要继续与大佬们周旋，南宫一个人离开了酒店。

她和许茗约好了一起走，不出十分钟，许茗也走了出来，见到她，兴奋地跑过去，将自己这一晚收集到的名片递给南宫看。

“两个试镜诶！”许茗平时文文弱弱的，看上去没什么主意，今天有了自己经纪人的提携，终于收获颇丰，“这样的话我寒假只能回家几天，过完年马上就得回来。但是，忙一点总比现在家里赋闲要好啊！”

南宫说：“我大概也是一样。安亦青呢？我们等等她一起走。”

许茗说：“她应该会跟陈晖一起吧。”

“等等吧。”南宫直接坐下来开始等。

两人沉默着，彼此都知道，安亦青的状态是她们在发愁的事情，可是平时都太难说出来。

风很冷，南宫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许茗说：“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陈晖呢？”

南宫：“陈晖对她……确实好。”

她与陈晖的那一次泼了茶水的对话，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不喜欢陈晖，但不能否认陈晖至少目前为止，对安亦青是下了心思的。今天的聚会，南宫一直有心留意他们，陈晖在安亦青身边寸步不离，努力转圜，但是很显然，他们的周围有个隐形的牢笼。

许茗：“好有什么用呢？要说对我们好，谁都比不过父母，可是我们能让父母来当经纪人吗？安亦青从上个月开始就没接到本子了，今年到下半年为止的档期基本都是空的——这是我们公司的人说的。”

南宫惊诧不已。这样的事安亦青从来不会和她们说，南宫仅知道安亦青心情不好已经有段时间，常常失眠，却不知是为什么。

结合今天的所见，南宫有个不敢相信的猜测：是安亦青的父母在故意拦她的路。

安亦青死活都要抛弃京圈，以自己的能力在沪圈混出一片天，在她的父母眼里想必像个青春叛逆期的孩子，他们要断安亦青的资源，让她感受一下没有父母支持的职业生涯何等凄凉，虽说可笑却并非不能理解。但她父母能如此只手遮天，却不是南宫能想象的。

“你之前一直没有签公司，跟你们公司那些香港人接触也不多，其实你如果签的是大陆的公司，多听听周围的人说些什么，就知道这没什么意外的。”许茗的经验倒是比她丰富了，“你知道京圈沪圈吧？”

南宫点头。

“这两个圈各掌握着一半资源，暗地里较劲，但是也是相互协作的。尤其在封杀艺人这件事情上，如果一个圈子决定封杀谁，另一个圈子却用了，那就是犯了规矩。你想想，这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少林和武当，少林寺清理门户逐出了一个弟子，结果这弟子转眼就被武当收入门下过得还不错，这武林岂不是要打起来？”

南宫一开始觉得还挺有道理，可是越想越不对劲。这娱乐圈怎么能用武林来比喻？难道都21世纪了，艺术界还要选出个武林盟主不成？京圈沪圈两大门派各有老艺术家当掌门，谁想拍剧就像要组个团去打boss一样，团队成员还要经过掌门的同意？

许茗眨眨天真的眼睛，“就是这样啊。不然你觉得，那么多演员在圈子里混，大家都是科班出身，谁也不比谁差多少，那要怎么决定谁能火谁不能火啊？虽说有运气成分，但主要还是靠前辈提携，关系一旦混不好，以后就难出头了。”

许茗说到这里，便想起南宫今天怼港星的事情，心有余悸地劝她以后务必谨言慎行。好不容易傍到了田导这条大腿，甚至还有了港资在背后撑腰，在这个圈子的规矩里面可就是天生的高人一等了。她们三个里面，南宫恐怕会是发展最快最好的一个，她还等着南宫苟富贵勿相忘呢。

南宫想，女演员的职业生涯十分短暂，安亦青确实不如回去找爸妈。可是这样想来又觉得有些失落，好像安亦青回去了就是对谁认输，仔细想想却想不出敌人是谁，仿佛只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夜风一阵紧似一阵，两人不得不站起来小跑取暖的时候，南宫看见酒店门口似有安亦青的身影出没。她马上丢下许茗跑了过去。

南宫在酒店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喊住正往绿化带的暗处前行的安亦青。

“你不是早就走了？”安亦青讶然望着她，脸上带着一点红晕，“快回去！你经纪人和大家说你明早有工作，你现在还在这里晃荡，若是被人看见了岂不是让你经纪人下不来台？”

南宫扯住她的手，“你喝酒了？你不是不能喝酒的吗？陈晖为什么不替你挡！”

安亦青甩开她，两人对峙之时，一个男人从绿化带后面钻出来，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正是刚刚呕吐过的陈晖。南宫顿时明白了。

这晚，终究是南宫和许茗先回了学校。

正月过了初五，南宫和许茗就勤勤恳恳地回了京。两人在Q/Q里还说，羡慕安亦青这个家住北京的人能不如此舟车劳顿，为了省钱，只等学校一允许入住宿舍就急忙跑来。却不料一进宿舍，发现安亦青比她们来得还早。

吃着安亦青从家里带来的高档热带水果，俩人都有些尴尬。不过安亦青倒是一扫之前的阴郁，居然和他们聊起这几天将要参加的试镜。安亦青和许茗有两个剧组的试镜都是重合的，几人倒是互相加油聊得开心，但是睡下之后，安亦青有没有为自己的落差感到心酸，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原来都是本子自选的人，哪轮得上许茗和她去跑同一个试镜工作呢？

第二天，许茗试镜回来，她觉得自己很稳了。

“就是那个青春年代电影，《同桌时代》。”许茗激动得满脸通红，“当时导演就明说我很不错，回来的路上经纪人给我发微信，说应该是没问题了。南宫，女一号啊！我要当女一号了！”

南宫为她高兴，心中的一个问题却在挠痒痒：那么安亦青如何了呢？

安亦青是很晚才回来的。南宫似有预感，约莫晚上八点的时候跑出去散步，然后果真在校门口遇见了她。当时南宫躲在树后面，看见安亦青和陈晖下了车，两人一起慢悠悠地走进来。他们在校园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校内普通的学生情侣一样，南宫想起许茗开过玩笑，说他俩是不是有些什么，又连忙摇摇头驱走这个想法。

安亦青一直表现得很乖巧，甚至和陈晖说说笑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到了半路，两人告别，安亦青脚步轻盈地向宿舍楼走去，可是不一会儿，她拐进了错误的方向。南宫偷摸跟过去，远远地望见她在两座楼之间昏暗的小路上蹲下去，将头埋在臂间，身体一颤一颤。

南宫想要过去抱抱她，可是想了想，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在校门口追上了正要离开的陈晖。陈晖转过身，笑了笑，仿佛对她的突然出现毫不意外，“我为亦青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欣慰。”

他这副没所谓的样子更激怒了南宫，“你要毁了她！”

陈晖很平静：“只有这个圈子里的规矩才能毁了她。”

很显然，陈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并且一句话点到了痛点。可是南宫觉得，即便在这样四面楚歌的圈子里，安亦青也不该如此，她那样有才华的人，却被迫如此沦落，这完全不合常理。

南宫：“如果我是你，既然没有办法，我宁愿被她记恨一辈子也要逼她回到父母身边。”

“上次被你一杯茶水打断，似乎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陈晖替她拉开车门，“我要送给亦青的，不是京圈或者沪圈里一个小公主的位置，在那个高塔里她永远也不会幸福。”

“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秩序，只不过，需要等待、契机，甚至……”陈晖将视线飘向南宫她们的宿舍楼，“需要一些牺牲。”

半小时后，陈晖的办公室。陈晖开了电脑，新世界的大门即将在南宫的面前打开。

陈晖问她：“你知道，什么是流量么？”

南宫脸有点热，“就是……女生每个月都要经历的……”

陈晖：“……”

他将电脑屏幕呈现给她看，上面花花绿绿的曲线闪瞎了她的狗眼。

陈晖，“这就是近一个月来几大门户网站和新浪微博、人人网的流量曲线。它可能会成为你们这代人，冲破旧秩序的利器。”

感谢welsper的营养液！

哇我知道了，剧情太严肃了你们就不爱说话，但是它又无法回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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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后生（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