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过眼睛,视线变得扭曲。
肺部的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排净,手肘因为拍戏受伤而用不上力气,湿滑的浴缸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人牢牢束缚。
水进入肺部,呛得阮今雨不住咳嗽。
越是着急,却越是摸不到浴缸的边缘。
隐约地听到一阵破门声。
接着阮今雨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从浴缸里抱起。
溺水之人本能地抱紧浮木,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姐姐!”阮今雨无意识地喃喃着。
抱着她的人身体却一阵僵直。
阮今雨透过贴在面颊上的发丝,看到李木风的脸。
李木风向来不苟言笑,昏暗的灯光下平添几分落寞,凌厉分明的下颌角让她身上的少年气越发明显。
阮今雨纤细苍白的胳膊挂在李木风的脖颈上,以她黑色的衣服为衬,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导演,我……”阮今雨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着寸缕。
李木风也反应过来,弯腰把阮今雨直接放在了冰凉的瓷砖地面上。
她快步走到门口,拉开跟阮今雨的距离。
屋内没开灯,但窗帘有缝隙。
洒进来的月光落了李木风一肩的落寞。
她微微侧过头:“你这几天不用来剧组了。”
说完,李木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一如她平常寡言的性格。
阮今雨不断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几天是没她的戏份不假,可之前已经跟李木风说好了,让她一直在现场。
阮今雨疑心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她给李木风发消息。
【导演,刚才的事谢谢你~对了,这几天我没有其他事情,想一直在组里跟你学习,可以吗?】
李木风没回。
阮今雨有点着急,匆匆穿上衣服。
在走廊里,阮今雨遇到编剧。
编剧说:“刚才看到导演往酒店后面小桥的方向去了。”
阮今雨道过谢,便匆忙地赶过去了。
酒店附近基础设备很差,路灯坏了,借着月光看路总有几分朦胧。
鸟叫蝉鸣配着竹叶瑟瑟的声音被风送过来。
阮今雨摸黑走在去往小桥的石子路上。
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伫立在桥头,身影寂寞挺拔得像是荒原上的一道黑色闪电。
阮今雨走过去,李木风回头看一眼,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小河。
她叼了一支细长的烟,左手拿着一个很便宜的火石钢轮打火机。
打火机似乎该报废了,总是只零星地迸出几个火星,点不燃香烟。
河边风大。
阮今雨走过去,一手拢起来围在打火机前面。
“咔”的一声,火苗蹿了起来。
暖黄的光映照得两人的面庞如玉。
阮今雨精致得像个白皙的瓷娃娃。
李木风却吹熄了火,折断了烟,双手扶在栏杆上,看向远方,并不看身侧的阮今雨。
“刚才的事举手之劳,不要放在心上,”李木风说,“最近没你的戏份,所以放你几天假。”
李木风的语气笃定而不容质疑。
阮今雨也只能服从她的安排,但还是加了一句:“导演,如果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你直接跟我讲出来就好,我一定会改正的!”
“没有,你不要想多。”李木风语气很冷,“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驱逐的意味不言而喻。
阮今雨转身离开。
天黑路滑,桥面有些崎岖,她踩到了一块活动的石头,险些跌倒。
“小心!”
一直在看着河面的李木风反应极快,竟像是一直在关注她一样,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
李木风吹了很久的晚风,手心却很热,几乎灼到了阮今雨。
李木风见阮今雨没事,很快双手插回兜里。
阮今雨埋头往回走。
李木风忽地说了一句:“夜风大,小心凉。”
阮今雨摸到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也觉得似乎被吹得遍体寒意。
桥边竹林于是又只剩下李木风一个人,她耳听得一片竹林沙沙的声音,再去听又好像没有。
原来,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
——————
阮今雨因为几次转学、家庭变故,没什么朋友。
翟星去跑通告了,暂时联系不到。
阮今雨去医院看了妈妈。
私立医院,二十四小时的护工,所有的一切,都是衡澜安排的,包括高昂的手术费和进口药的费用。
阮母今天的状态好了点,能自己坐起来说会儿话。
“小雨,今天怎么只你一个人过来?”阮母朝她身后看了看,问道,“衡澜今天有安排吗?”
“她?”阮今雨削苹果的手顿了顿,眼眸垂下,灯光映照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她应该很忙吧。”
“应该?”阮母说,“你这次回来,没问过她的安排?”
“没有,我觉得她很忙,不想打扰她。”阮今雨垂下头,继续削苹果,不让妈妈看到自己的面色。
“傻孩子,想她就去见她,自己心里瞎琢磨才会误事,”阮母摸着她的脑袋,“之前你们一起来见我,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你。”
————————
阮今雨看了衡澜工作室发布的行程,知道她今天上午去录制综艺,再无其他安排。
她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于是早早起床,打算煲汤给衡澜。
毕竟衡澜想要什么都有,只有亲手做的才见诚意。
公司提供的公寓有燃气灶,阮今雨买好了食材,还给妈妈打了视频电话请她指导。
忙了四个小时才算好。
阮今雨是个厨房小白,手被烫伤两次。
夏天下厨,是一种高温地狱的折磨。
不过闻着浓郁鲜香的味道,一想到姐姐或许对自己的夸赞,阮今雨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阮今雨提着汤杯,打车去了沪市东方艺术中心,衡澜录制节目的地方。
她想尽快、尽早地看到姐姐。
都知道衡澜在这里,粉丝把艺术中心里外围得水泄不通。
40度的天气,都愿意在大太阳底下去等。
爱衡澜的人绝不少。
【姐姐,你在忙吗?】阮今雨给她发消息。
【一会儿有个综艺,怎么了?】
阮今雨问:【你今天在沪市吗?】
手机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似乎过了很久才弹出来新的消息。
【不在。】
两个字,瞬间击穿阮今雨。
明明站在烈日下,寒意却蔓延到头顶。
旁边的粉丝叽叽喳喳:“衡澜今天访谈,节目组邀请到的特别嘉宾,你猜是谁?”
“你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猜肯定是熟人,韩樱子?”
“哈哈,必然是她!两个人现在感觉打得火热!每天都被狗仔拍到,我看她们肯定早就领证了,只是不想公开而已,毕竟爱意这种东西怎么会藏得住呢?你看她们的眼神,都能拉丝了!那种暧昧中的半明半昧我可太懂了!”
“韩樱子真的是不容易,那么善良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家里普通背景,靠自己一点点打拼出来,要跟衡澜姐姐真的成了,那也是她应得的。”
“是啊,她那么好,足以配得上任何人。我就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蹭她热度的那个什么雨来着?”
“阮今雨!”
“对,就是阮今雨,糊成那个样子,还敢拉踩樱子,真的是糊作非为,还敢站C位,借机靠近衡澜,真不要脸!”
人群里,阮今雨默默地把帽子拉低,把口罩戴严。
心,很痛,仿佛再也支撑不住。
隐婚的痛苦,成为衡澜的妻子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还要经历多少?
阮今雨没有勇气再去问一句,因为衡澜发了条语音。
【我开始录节目了,回聊。】
可仔细去听,背景音里有韩樱子在说话。
明明是夏天,阮今雨却觉得寒意刺骨。
手机响了起来。
阮今雨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
“喂,是阮今雨吗?”
话语中火药味很冲,带着质问的感觉。
“我是阮今雨,请问你是?”
对面的女人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一下子炸开了,对着听筒尖叫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尖锐刺耳。
“好啊!我是谁你猜不出来吗!不可能!”女人几乎发了疯一样地重复,在她的认知里,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阮今雨只见过一个。
“孔老师?”阮今雨试探性地问道。
女人终于停下了重复,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我就知道!我这么有名,还亲自给你生日会邀请函,你不会听不出来。你在哪儿?”
“有什么事情吗?”阮今雨不知道孔萱儿找自己做什么,于是问道。
“别啰嗦了,就说你在哪里!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阮今雨说:“我在沪市东方艺术中心外面。”
“在原地别动,我叫司机去接你,车牌号发短信给你了!”
说完,孔萱儿就把电话给挂断了,不容阮今雨有半分拒绝的余地。
“只是去做观众的话,不会有问题吧。”阮今雨在心里想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辆高调的黄色跑车轰鸣着把阮今雨接走了。
上车时,阮今雨特地压了压帽檐,她没名气,并不担心会被什么粉丝认出来,她只是在想,如果姐姐看到了,她该怎么解释。
可是,姐姐那么忙,她又怎么会看到?
阮今雨被送到孔萱儿生日会场地的后台。
她进去的时候,孔萱儿正穿着一件红色的真丝吊带裙坐在镜子前面化妆。
才见到阮今雨,孔萱儿就两眼放光,一把躲过她手里的保温汤杯。
“还是你贴心,知道我饿了,亲自给我煲了汤!不像我那个杀千刀的经纪人,一口都不让我多吃!”
拧开汤杯,热气氤氲,排骨汤的鲜香弥漫出来。闻到的人都馋了。
孔萱儿拿起手机“咔咔”一阵猛拍发了朋友圈。
“让他们看看,这才是人该吃的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