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他不是那个意思。”
孟飞越瞪了他俩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对大家说:“两位玄门术士,自称能找出杀害老林和老杨的凶手。”
“有偿。”
重重地强调了一下,果然几个林峥生前的亲兵看他俩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郑闲是个火爆脾气,头一仰,硬邦邦地冲顾宁初说:“赶紧查啊!”
顾宁初没有理他们,径直走到灵前。赢周点燃了一炷香交给他,然后先对着死者拜了三拜。
几个将军和亲兵见此,态度也勉强友好一些。
香烟缭绕,轻飘飘地很快便消散了,顾宁初右手微微扇了扇风,闻了闻香味。
“嗯?香轻如烟?”顾宁初有些疑惑,随即问道:“赢周,纸钱什么样子?”
赢周负手立在一旁,瞥了眼铜盆里的余灰,说:“火已灭,纸未烬。金银整齐,余灰黑白。灵未启,魂未至。”
顾宁初点点头,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郑闲和刘西樵看他俩神叨叨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急得不行,“别拽文了!”
柴万里读书比他们多些,此时听了顾宁初与赢周的话,已明白了几分。他不由得看向孟飞越,二人对视,眼中有同样的忧虑。
“我再看看尸体。”
不到下葬,棺材还没有钉上。林峥的尸体已经更换了一身深蓝寿衣放在里面,身下垫着深蓝色的丝绸。脖颈上的伤口血早已经流干了,剩一个碗口大,狰狞的血疤。
此时顾宁初的眼中是一片浓黑,在黑暗中,有星星点点类似飞蚊一样,上下翻飞的白色虫子,它们聚集在伤口处,形成一个虫子的肉球,仿佛是尸体上重新长出来一颗头颅一样。
这些虫子虽小,身形却很肥胖,一节一节地蠕动着。在场的人除了赢周都看不见,顾宁初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恶心极了。
顾宁初退了两步,叫赢周:“你再说下,是什么味道?”
他的嗅觉比不上赢周,方才赢周说的臭味,他其实是没有感知到的。
赢周明显很厌恶这味道,沉着脸说:“腥臭,像河滩上一大片被太阳炙烤的死鱼。”
随即又拉了顾宁初一把,再退了两步:“你别靠这么近,等下沾上这味儿又来挨着我睡。”
“你们俩……”柴万里眼角一跳,上下打量起他俩来,模样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原来是……
“算了,管你们什么关系。”
柴万里心里着急,他方才听了赢周和顾宁初的对话,隐隐猜出一些林峥的死非比寻常,如今见二人默契十足跟打哑谜似的,更是要按捺不住了。
比起他,郑闲和刘西樵更加焦躁,要不是碍于孟飞越始终没有出声,他俩就要去拎顾宁初的领子了。
他们越是急,顾宁初越是不放过任何一点信息。检查完尸体,赢周又牵着他,来到那个疯癫的丫鬟秋雯面前。
秋雯双瞳涣散,神志不清,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胸前,不管顾宁初说什么,问什么,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会直勾勾地,不停地念叨着:“飞了,飞了……”
“原本是让秋雯姐在房间里休息的,还有两个婆子关照着。可是早上不知怎么跑了出去,找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灵堂不走,怎么哄都不行。要是强行带她走,她就又哭又闹,唉……”
顾宁初心中有了谱,他用一张定魂符定住秋雯,然后让人拿来一把秋雯平日里用的剪刀,一碗水,还有一碗米,交给一个兵士说道:“秋雯是收到巨大惊吓以至于魂魄离散,等会儿送她回房,在她床前点一炷香,香烟燃起之后,将剪刀在床头不停拍响,水和米洒向东南西北四方,找个婆子大声喊她的名字,直到地上的水米显出脚印,她的魂魄归位就会好起来。”
“记住,是朝向床的脚印。方向反了,不是魂兮归来,成离魂了。”
那亲兵捧着水米连连点头,激动道:“那喊魂回来,秋雯姐就会好起来对吗?”
顾宁初:“我是术士不是医师。回来之后好不好,我管不着。”
“走吧。”顾宁初对孟飞越几人说,“去下一个地方。”
杨承恩因为是今晚刚刚遇害,现场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顾宁初几人到的时候,尸体还保持着死亡时候的样子,仰躺在房中。
一地的鲜血,脖颈上一模一样的血疤,一模一样的腥臭味,一模一样的,虫团。
“有人看到吗?”顾宁初问。
杨家的人摇了摇头,道:“听到声音进来的时候,已经……”
顾宁初点点头,对他们说:“先把尸体安置好吧。”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顾宁初打了个哈欠,靠在赢周身上:“困了。”
赢周看了看天色,扶住他:“好,先回去。”
郑闲一下子火了:“你们就要回去了?看了一晚上转来转去,看出来什么东西?神神叨叨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凶手呢?”
孟飞越也是一脸不认同的表情,沉声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顾宁初是真的困了,他按了按眉心,说:“天亮了。有些东西,白天看不出来。再说了,我也得回客栈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嘛。而且……”
顾宁初面向孟飞越,笑道:“而且,我也要给你时间。等你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你才能决定,是不是真的要相信我呀。”
“可是!不知凶手,要如何保护他们三个?!”
孟飞越压抑了一晚上,终于说了出来:“连着杀了我两员大将,谁知道第三个会是谁,会是什么时候!”
顾宁初倒是不担心:“孟将军放心,今晚我误打误撞破了对方的阵法,那黑旋风没有按原计划带走杨将军的头颅,已然是惊动了布阵施咒之人。对方现在肯定也在想法设法的打探我的消息,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会再轻举妄动。大家暂时是安全的。”
顾宁初说的没错,孟飞越思索一会儿,长叹一声无奈道:“也行。不过不用回客栈了,就在我府中住下。大将军府,比客栈好很多。”
也比客栈方便。
顾宁初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客气:“好啊。赢周你觉得呢?”
赢周无所谓,只补了一句:“多准备点吃的,他醒了吃得多。”
看着顾宁初与赢周上了马车,郑闲先憋不住了,急忙问道:“大将军,你真的相信他俩?别不是江湖骗子!骗得我们跟着他们转悠了一晚上,屁都没放一个。”
刘西樵也说:“深更半夜不顾宵禁令,还被抓住跟老杨的头一块儿,就算不是凶手,也肯定脱不了干系,先抓起来审问一番再说啊!”
孟飞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说:“他们根本不是被抓,是送上门的。既然求财,反倒是好事,且看看他们的本事再说。”
“好了好了。”柴万里拍了拍两位老友,说,“大将军有自己的打算,大家都急,都想给老林和老杨报仇。怕的是,息国这次真的用的是玄门之中的阴毒法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呸——狗日的息国人!”郑闲破口大骂,“战场上打不过就搞这些阴招,要是被我抓到,我……”
孟飞越吸了口气,叫来一个亲兵:“带着我的名帖,去最近的万神宗分坛,请护国神宗之人前来相助。”
既然是玄门术法之中的阴毒法子,那自然要让护国神宗出面了。
孟飞越对顾宁初和赢周还是很礼遇,即便是信任不多,礼数上也十分周到。不仅安排了干净舒适的厢房,还吩咐府里的下人以礼相待,有求必应。
顾宁初脱了衣裳躺下,赢周则是如平时一样盘坐一旁,开始调息。只是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上点愠色。
“怎么了?回来的一路上都臭着脸。”
顾宁初从被子里钻出来换了个方向,将头枕在赢周腿上。
赢周闭着眼睛,回答道:“不喜欢他们,对你呼来喝去。”
“唉,没事儿。”顾宁初笑道,“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再说,其实我觉得他们几个人心不坏,就说那个郑闲吧,脾气臭是臭了点,主要也是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还有那个柴万里,话不多,也没见他着急上火,但是我俩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很关注,我敢说,我俩的话,只有他和孟飞越听懂了。人就是这样的,有些时候好人坏人,不能看表面的。”
“哼!”赢周忽然生了气,说道:“我又不是人,当然不懂你们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怎么能叫乱七八糟呢。”顾宁初少见赢周这么明显的情绪反应,反而更想逗他,接着说道,“有些时候人为了达到一些目的,就喜欢伪装。比如伪装对你很好,对你很有礼貌,甚至跟你谈天说地推心置腹,等到目的达到,就换了副嘴脸。就像刘安,不就是这样欺骗了陈小姐的父母吗?所以,跟人打交道啊,得多几个心眼才行。”
“是啊……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赢周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低声道:“人啊……”
他的神色太复杂,有难过,有嘲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顾宁初很少见他这样,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觉得此时的赢周浑身都散发着落寞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赢周的腿,问道:“赢周,你是被人骗过吗?”
赢周:“……”
赢周没说话,那就是了……顾宁初想了想,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背脊骨发凉。赢周这样强大的九尾狐妖,能被杀死本身就很奇怪,还阴差阳错地跟他结了契约,成了他的傀鬼。
他想起小时候,爹爹偶尔会背着他跟赢周单独说话,那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的严肃,甚至可以说是难看……
顾宁初颤抖着问:“不……不会是……我爹吧?”
赢周:“……睡觉!”
顾宁初被赢周整个儿地塞进被子,原本很困倦的他睡意全无。
赢周这个反应,不会真的是我爹吧!
作者没话说并爬起来向读者扔了一张“狂炫碳水不长肉”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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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