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 第10章 番外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秦辽喜欢苏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从开学的前一天，从第一眼看到苏媛——不对，根本就是从第一次听到苏媛的声音开始，他就知道。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好像只是静静地站在树下。

那是九月三十日，开学的前一天。天之骄子们被满脸骄傲的父母陪同着，一批一批地踏入这所国内顶尖的知名学府。

混迹在其乐融融的无数家庭之中，秦辽一个人带着自己所有的行李，找到了没有电梯的宿舍楼，独自将自己的行李搬上了六楼。

然后，他一个人默默地铺好了床铺，放好了衣服，甚至将被子叠成了豆腐块的形状。

那是爷爷从小训练他的。不好好叠被子，是会挨拐杖的。

和他同宿舍的几个室友比他来得要早一些，人很好，每一个都很好，很活跃，很健谈。他们的父母也是一样。

所以，他们会热情的和他搭话，闲聊。他们的父母则会关心他为什么没人陪同，还试图帮他一些忙——在看到他的自理能力强得仿佛真正的军人时，才算尴尬地停下手，转而夸赞他，玩笑性地贬损着自己的孩子。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但是他不是。

他不配。

每一份善意都让他感到惶恐，让他坐立难安。

在陌生人亲切的善意之中，秦辽很快落荒而逃了。

他倒也没有跑远，只跑到了宿舍楼下的大树旁，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背靠着大树发呆。

秦辽他们的宿舍楼，被全校男生们称为“风水宝地”，是全校唯一一栋紧邻着女生宿舍的男寝，不知方便了多少校园情侣。

这一边，男生在闹闹哄哄地报道，就在不远处的旁边宿舍楼，女生们也在热热闹闹地登记。

秦辽在这两栋宿舍楼中间的位置，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

直到一个颇为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哎呀！你才比较漂亮呀！”那个声音清脆又开朗，活泼而友善，就连讲话的尾音都带着笑意，“你的头发是在哪里烫的呀？真的好好看呀！”

那是很好听的声音。是充满了所有秦辽憧憬而又无法触及的特性的声音。

仅仅是声音而已，却奇妙地穿过他的胸口，让他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触动。

秦辽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那是个满面笑意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整个人都闪着光，璀璨而又夺目。

她的身边还围绕着好几个女孩，几个人不住地闲聊，叽叽喳喳，和乐融融。

她是人群的中心。

她还将会是学校的人气王，是万人迷，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姑娘。

她总是和许多人在一起，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她是他所最为憧憬，却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存在。

而此时，即使对未来一无所知，秦辽还是忽然有了很在意的人。

就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也许就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他在她的生命中连一个过客都算不上，她却在不久的将来成了他无时不刻不在偷偷在意的对象。

其实，在十几年的学生生涯中，秦辽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人气很高的万人迷角色。可那些时候，他却从未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偏偏面对苏媛，在还没有见到她的那一刹那，秦辽就已经生出了莫名其妙的悸动。

很久以后，秦辽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

那天，秦辽在树下待了很久，一直一直地发着呆，回忆着那个早就不知道走去哪里了的姑娘。一直到晚上，他才回到宿舍。

在室友初次见面的这一天里，每一个人都试图和大家待在一起，免得融不进群体，给他人留下不好的初印象。他却从一开始就消失不见，想必已经开始与大家格格不入了吧。

秦辽这样想着，跨入了宿舍。

“诶，你回来了！”一见他进门，就有一个男生热情地打了个招呼，道，“我们出去买了点烧烤，给你留了一些在桌上呢。我看看，好像还热着呢，快吃吧。”

……又是这样毫无缘由的善意。

他所不配享受的善意。

秦辽顿时再次手足无措起来。

越是无措，他越是会板着脸。

就在他下意识地就要这样板着脸拒绝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那个闪着光的女孩。

她是多么地开朗而又热情呀。

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很轻松地应对这样的场景吧。

他也想……和她一样。

他想要……一点点也好，哪怕一点点也好。他想要，靠近她一点。

“……好。”秦辽道，“我会吃。谢谢。”他凶巴巴地，硬邦邦地……

很努力地回答道。

秦辽以为，他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女孩了。

直到第二天，大家一起到了教室。他看到，那个女孩也在教室之中，和几个姑娘围在一起，笑容满面，一如既往地发着光。

秦辽愣了好一会儿。

秦辽想，原来，就算是他这样的人，就算是他这样的垃圾……

也是会得到上天的眷顾的。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秦辽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生了病。

每一天都在加重的疾病。

他比谁都期待上课。每节课，他都会找到苏媛斜侧方的位置，没有遮挡，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办法听课。

他时常无法思考。

他看着她的侧脸，有时候，看着看着，心跳就会越来越快。这不是他个人的错觉。手腕上的 Apple Watch 会精确地告诉他，他的心率就像做过剧烈运动一般升高。

再后来，他的病就向更加不妙的状况中发展了。

……他开始跟着她。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垃圾。如今，这个垃圾竟然成为了一个变态，一个恶心的跟踪狂，一个一天比一天更见不得人的肮脏的东西。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时不时会悄悄地跟着她，混迹在人群中，仿佛漫不经心，仿佛只是要去同一个方向。

他跟着她，一直到她进了教室，或者进了宿舍，才会停下，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中。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恶心。

他试图教训过自己。他试图戒掉看着她的瘾。他甚至开始虐待自己。如果还控制不住地想要跟着她，他就做引体向上，做俯卧撑，一直做到自己不敢再想了为止。

他从来没有成功过。

他往往会从白天一直做到晚上，做到汗水湿透地面，做到浑身衣服透湿，做到疲惫得连一个手指都无法再抬起来，也没办法停止想她。

他有着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他向来自律得惊人，却唯独在与她有关的事上，他总是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他想，只有一件事，他还是能够控制住的。

他是会像个变态一样跟踪她。但是，他绝不可能伤害到她。

在不可能接触到她的每一个日子里，他时不时忍不住会想，她也许会交到男朋友，也许会结婚，有朝一日也许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会刹那间心如刀割，难受到喘不过气来。

想到她与别人结婚，会让他难受到无法呼吸。

……可是，想到她受到伤害，却会让他恨不能死亡。

他比谁都确定，他绝不会伤害到她。

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

再后来……再后来，是一个雨天。

与外表不同，秦辽是一个很仔细的人。他擅长做饭，喜欢打扫，还习惯每天查看天气预报。

在下雨之前，他就已经带上了伞。

但是她没有带。

与外表不同，苏媛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姑娘。她不喜欢琐事，不乐意做准备，当然也无法预计到大雨。

秦辽站在教学楼外，站在苏媛的视线所触及不到的地方，捏着手里的伞。

他原本带了两把伞，却没有送伞的理由。于是，他舍弃了一把伞，打算假装恰巧路过。然而，伞已经收起来了，他才意识到，浑身透湿的他把伞给她，这简直比恰巧带了两把伞还恰巧遇到她还要奇怪。

一旦遇到与她相关的事，他的大脑就会变得蠢笨无比。

倾盆大雨浇在他的身上，他却将伞合着，一直捏在手里，不住地犹豫着。

他真的很想把伞给她。她在教学楼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一定站累了。他想让她早点回宿舍休息。天这么冷，他担心她吹了凉风。

可是……可是，给她送伞的理由要是什么呢？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争执声。他忙从死角探头一看……

在意识回笼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冲了出去。

愤怒在他的胸膛爆炸开来，将他的理智炸得无影无踪。他下意识地讲出了最为粗野的脏话，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打了人。

他以为自己的愤怒永远都无法平息了。

然而，在看到苏媛的那一刹那，他胸中的愤怒竟然瞬间就被压了下去，再不敢冒出分毫了。

……他好像不可能在她的面前维持愤怒。

但是，他却已经在她面前发泄了愤怒。

怎么办，怎么办。他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站到她的视线中央，竟然表现得像是个只知道暴力的垃圾。

……她一定，已经很厌恶他了吧。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他的心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被飞快地搅拌着，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还是强撑着努力，仍旧下意识地板着那张脸，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

然后，他眨着发黑的眼睛，再次走入雨中，找到了被他情急之下丢在地上的伞，放入了她的手中。

落荒而逃。

他知道，这就是结局了。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间，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她会害怕他，会厌恶他，会再也不想见到他。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本来就是垃圾。他本来就不配得到爱。

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应该待的位置上……

……而已。

*

秦辽从未想过，那天从来都不是一个结局。

是开始。

是一切，一切的开端。

大半夜写这个，主要是（划掉）我妈临时住我这里，打呼噜我睡不着（划掉）忽然想起，硬汉结尾拖得太久（我居然还好意思说？！），有一个伏笔忘了明着揭开了……

就是，在第一章之前，秦辽就一直在注视着苏媛这件事。

其实这个伏笔有过几次描写的，第一次见面时，我写过“秦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带着伞还浑身湿透”“给了伞之后落荒而逃”，后面，我有写过，秦辽莫名其妙知道苏媛吃饭的喜好，心里独白里也有“他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是个跟踪狂，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人的家伙。”这样的话。其实都是在暗示，秦辽从很早就开始跟着苏媛了。

是的，他是个垃圾跟踪狂，斯托克！>///<

结果这个从开头就设定好的伏笔居然忘记好好写了……前两天忽然想起来了，自己也不记得到底写没写。没办法从头看了一遍，还真没写（

这样，就用番外补上啦！

爱你们！

*

另外，一个番外没写的小剧场：

多年后，苏媛总算知道了秦辽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内心感受。

苏媛：？？？不是吧？那只是女生之间的礼貌性社交呀，商业互吹啦！我都不记得我还夸过人的头发。天呐，你居然被这个感动到了？

秦辽：因为……你真的闪闪发光。

苏媛：啊……我人生中还是头一次感到自己有这么厉害……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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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