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归集 第99章 真面之神

“呼——”假面慈悲用嘴吹出风的声音，想要以此破除长槊形成的透明围墙。所谓之神却右手腕向前一翻，槊头刺破其中一张脸的眼睛，紧接着向左划去，给那堵会吹风的墙划出一道巨大的裂隙。

“嗷！”随着一阵惨叫声和撕裂声起，其中的一张被槊头挑了出来，尖端刺破面部的额头。

“接住！”

易子寒闻言只见神将那张破裂的脸甩了过来，于是连滚带爬伸手去接。

那东西落入他的手中，面部摔进他的手掌心，额头上悬挂在大窟窿边碎裂的石块在微微地抖动。

“当啷！”长槊攻击敌人的响声震耳欲聋。

易子寒将它翻过来，只见它的嘴唇一张一合或者什么。这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从本体上切了下来，它背后的切面并不整齐。

“呀……”张开嘴巴发出最后的声音，继而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石块。

而在一旁，被撕裂的假面在与敌人的打斗中再次填补缺损，它们身手矫健地躲过长槊的进攻，如同一个灵活的提线木偶在半空中盘旋。

突然，它们骗过神的预判，从神抬起的腋下穿过向一旁站得笔直的易子寒袭去！

易子寒：“？！”

“跑！”只听那人喊道。

易子寒在那人大喊之前就迈开了腿，抱着死去的脸迅速闪过墙角。

身后的假面变换暴躁的姿态，倒吸易子寒身后的空气，妄图将易子寒吸入口中。

“呀…………”

怀中本该永久沉睡的假面张开嘴就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词，易子寒低头一看便见其额头上的窟窿在一点点愈合，它笑起来，笑得如午夜出没的鬣狗。

“还来………………”

身后的东西如索命的一样在说话。

它要的是我怀中的这张脸吗？

我偏不！

易子寒将那张脸锁紧在怀中，闷头跑向墙壁的下一个拐角，脑子里正思考着下一步拖延计划的时候，拐角处突然闯出的神飞跃过他的头顶，长槊再次刺破，许是假面也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场，在试图钻空几次无果后转“头”欲逃跑。神自然也不罢休，飞上天去与其打斗纠缠。

中天上时不时亮起的火花不经意间使地上的那位担心起来。他返回来站在起点处，大口喘息时便一直看着天空。

果真是他。

情感会在分别前的一瞬间泯灭，便也会在重逢的那一刻燎原。

舟人见岛上混乱不堪，于是抓住方才的空当移船逃跑，如今已经跑出去不少距离。他无心去观摩天空亮光的变化，对于他来说此刻最重要的应该是逃生。

易子寒站在前端断裂的木桥处，瞥见折断的浮木倒在水中飘动，残枝败叶陷在黑泥中，周围无比宁静。

突然，中天深邃的黑暗处一抹白色的亮光划过，接下来就见亮光后出现一团黑色的烟雾消散，易子寒眼见便跑向岸边，他见那位所谓之神御风飞来。

在月光的照拂下，他确实能称得上“神”。

所以易子寒在月光的照拂下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神亦然伸出左手应和他，扶住他稳稳落地。

“好久不见”易子寒道，“好朋友。”

慕梦瑾的眉毛皱了皱，微微低首，张开嘴巴又合上，自个儿打架一阵后才出言道：“……好久不见，你怎么在此地。”

他们其实都有好多问题想问对方。譬如“如今你还过得好吗？”譬如“这些年来你居住地的天气怎么样？”再譬如“身上的伤口还能看见疤吗？”等等等等，但很显然时间和人海拉开了距离。

“呃，我……就是来坐船，然后就遇上这种事了……哈哈哈……”易子寒撒谎道。

“我想你应该是在调查梁燕富商的事吧”慕梦瑾将长槊收回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他动手了。”

“谁？”易子寒本知道此事定然不是什么善事，但也没猜到这件事竟然能唤来慕梦瑾。

“我一直在追踪的人。不，应该说我并不知道是否能称他为‘人’”慕梦瑾毫无保留地透露道，“不过你的确是他的目标之一。”

“目标？”

我不是刚起死回生吗？还是‘之一’？这人消息够灵通啊。

慕梦瑾道：“没错，目标。他一直想要让你彻底死亡。”

“也就是说皎玉身后另有其人？”

“是。我想你应该发现了，以你的能力，不会像梁燕的人一样不敢大胆质疑。”慕梦瑾说着便向破旧的宅子走去。

“皎玉身体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不知道是谁。所以——那个‘谁’，就是你想要追踪的人？刚刚的那一面儿脸呢？也跟‘谁’有关系吗？”易子寒脚步是跟上了，只是眼睛也贴在慕梦瑾的侧颜上问道。

“有，有很大的关系”慕梦瑾慢下脚步来道，“记得世人将大火焚首城这个罪名安在你头上吗？”

“啊……是。”

“这是‘谁’的其中一个。焚城的是她，方才的脸也是她的部下。”

也就是说，他们自我死亡之前就盯上了我？原来如此，那么皎玉为何要杀他就能够解释得通。

慕梦瑾踏入门槛，回头对易子寒道：“要一起吗？害怕的话……你在门口等我也行。”

“一起吧。我不怕，方才还在这里面躲过。”

“躲了很长时间吗？”慕梦瑾眼神中露出异样的神色继而低头道，“抱歉，我又来晚了。”

“啊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没有错”慕梦瑾几乎不给易子寒喘息的机会道，“我始终认为，该低头的人不该是你。”

慕梦瑾和易子寒并排走在一起，他侧过脸去眼神坚定地想得到身边人的认同，然而二人眼神交织片刻后又迅速转开。

慕梦瑾忽而加快步伐道：“我们继续向前找吧。”

“找……什么？如果要找了话，我倒有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池底的两个娃娃被慕梦瑾用槊头挑了起来，撂在地上湿答答地滴着水。

它们没有之前的生机，如同从未拥有过生命一样。

听闻易子寒抱着两个跑了一阵，慕梦瑾心中的惊吓转变为堵在喉咙里的一口气：“很危险……下次别这样好吗？”

易子寒：“……”

慕梦瑾解释道：“据我所观察，这是那面脸惯用的手段。它会选择牺牲掉自己身上的几张脸，从而复苏猎物身边的任何一个可移动物件——物件越大，牺牲的脸越多——它选择唤醒这些物件目的有两个——一，恐吓猎物；二，力量积攒足够后，它会取代复苏物件的实体，直接转移到猎物的面前。幸好你扔出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是这样……”易子寒将怀里的脸摸了出来，它早已死去，如今就是一块石头。

慕梦瑾伸手拿掉道：“这些脸是‘她’的造物，若不论对错，这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发明。她或许是继白婵珩隼之后的‘新秀’。最开始的时候，我手足无措。”

“那……”易子寒将肚子里的疑问生吞了下去。

那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嗯？”或许是神的敏感，他轻易捕捉易子寒的细微声音。

易子寒立刻转变话题的方向道：“这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那只噪鹃。”

“噪鹃吗？它应该早飞走了。”

易子寒见慕梦瑾转首进了一间内屋，于是也跟着进去。

“那只鸟………………？？”本意想在二人找东西的时候诉苦的易子寒面对眼前的景象闭了嘴。

室内家具用品几乎被搬空，只剩一张拔步床卡在最内侧。

因其并没有床帷，所以床上的东西此刻被展现出来——发霉的床被以及一具干尸。

“别动。”慕梦瑾嘱咐道.

他独自上前去，手里翻出一把剑来挑动床上的尸体。

这具尸体早已高度腐烂，面部皱缩，慕梦瑾紧接着在干尸底下挑出一只黑色的鸟。

是那只噪鹃。

“这种环境不可能出现干尸。”易子寒说道。

“没错，他们不属于这里。”

“他们难道也是那张脸控制的傀儡？”

“是的。就像白煞和鬼影。不同之处在于，白煞和鬼影多少是自愿——但干尸不是。”

“他们来自哪里？”易子寒问道。

慕梦瑾将鸟丢回原处道：“是脸吞掉的上一个人，估计顺便吃了一只鸟。”

易子寒道：“也就是说其实在我和舟夫躲在屋子里的时候，找我们的东西不仅是噪鹃，还有这具尸体？”

慕梦瑾叹了口气道：“幸好……没遇到…………”

二人步出古宅，此时月即将落下，曾经的太阳将会升起。

湖水在断桥边波动，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渡水的工具。

本以为只有等有船过来，哪想慕梦瑾伸出一只手道：“抓住了。”

哦，对，神仙都是会飞的。

易子寒伸出手去握住他，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慕梦瑾将他那只手绕在自己的肩上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啊？？？！！！！啊！！！！”

他只觉自己瞬间腾空而起，又在和风的对抗下向前移动。

他们掠过水面，最终在晨曦的见证下落在平静的岸边。

慕梦瑾将易子寒放下来，见其被吹乱的头发微微笑道：“抱歉，下次我会提前告知你的。”

易子寒将脸“唰”地转到一边儿去，继而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之前逃窜的舟夫疲惫地歪倒在树下。

慕梦瑾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过去看看他吗？”

“嗯。看看他吧，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二人并排走过去，舟夫在朦胧中看清来人的模样，立马瞪大了双眼，跪着哭道：“大人！！大人！！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救了我！！！你是此事上至高无上的人！！！神啊！！我全是因为大人才活下来了啊！！”

他说着便要磕头，慕梦瑾却先一步扶住他，道：“别这样，我受不起，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何谈感恩。”

“不！不！我就要感恩！谢谢神仙救了我！！！”舟夫往地下缩继而抓住慕梦瑾的裙摆哭道，“神仙啊！！你也救救这个国吧！！！”

“…………”

舟夫泪流满面，泪水流进脸上岁月铸就的沟壑里，语无伦次哭道：“之前逃跑丢下这位年轻公子我罪该万死！！但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们！！！吹嘘那些歌是为了生活！！但我罪该万死！！！！！我不该！！我不该！！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吧！！我罪该万死！！我不该……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