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子弟见此则慌乱起来,见易子寒似乎不善打斗,身上又没有法力协加,便都冲上来拔刀。男人对此则不屑一顾,及腰的长发并没有成为其阻碍,后脑华贵郁金流苏头饰在矫健的动作中撞响嘲哳。
“什么事!什么事!”余嬴三步并作两步走左持庚弓右握紧拳带着一众人冲出院子,跟在其身后的小仆见了那男子遂大叫起来:“就是他!就是他!皎玉!”
余嬴闻言迅速扣弦开弓,外面的弟子见状,便死死护住手足无措的易子寒,迅速变换阵型,余嬴撒放,众人又乘机而上,刀光剑影间,十几个剑锋悬在那男人的头顶,势要活捉。
那男人却双手向脑后一摸,拔下八根尖刺毒针,甩向周围之敌!
眼见毒针就要戳入眉心,易子寒快速低头,毒针钉入脑袋后方的泥墙。
众人周旋之时,包哲搀着身边的丫鬟跑到门口,险些跌倒在地。
“来人!放狗!放狗!”包哲抓住丫鬟的右臂颤抖,“让家里的壮丁守住巷子里外!”
男人却掷出手中的匕首正中右手边的右胸,不算致命的打击也足以让这位倒地不起,同一时间内,男人快速撞向左方撂倒在站的年轻徒弟,在众人变换阵型的瞬间闪至易子寒跟前双手掐住易子寒脖颈。
动作快到分秒之间。
易子寒双手紧握男人的小手臂,在窒息的前夕用生命抗衡。
射入男人左心的飞凫以及身上所受之伤并没有使其松手,反而掐得更紧。
失去呼吸的受害者在无言中流下两行惋惜的泪水,那是生命悲泣而即兴落笔的哀章。
眼前金色瞳孔视死如归的注视,如同肉食者在死前咬住猎物般暴虐。
“呜汪!”
白色大狗一口咬住男人的手肘关节,男人手一缩,金色瞳孔陷入愤怒后反将大狗扑倒在地。
易子寒随着力量的耗尽倒在地上,众人则冲上前去想要挟住发疯的皎玉。
金花反咬失去力气的皎玉,他怒目圆睁遂停止呼吸。
包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瘫软扶着门框眼睛依然无法接受家门前的血腥和狼藉。
呼吸错乱后,她终于哭出来,双手环抱一旁紧闭双眼的丫鬟。
在泪光中,她隐约见到众人上去搀扶易子寒和那只负伤的大狗,几个人抬起受伤的同窗,余嬴守在死去而粘满滚烫血液的皎白明玉旁。
“母亲!母亲!发生什么事……………………啊!!!!!”
闻声前来的长子坐倒在包哲身边,青年嘴唇刹那煞白,惊得往里面爬,想去拉住包哲下垂的袖口,却被包哲甩开:“去…………你快去…………”
“母亲!”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去看看你老子,快去!还有,去叫你弟弟,去庙里请真人和尚,快去!”
青年跌撞着爬起来,绣有牡丹的花靴在石地板上擦出灰尘。
众人合力将皎玉的尸身抬回院子内,又唤人去将易子寒扶进前堂。
混沌结束之前,他略听见包哲对谁说道:“你去告诉所有人,把嘴给我堵死了,若今日谁将此事传出去败了我家的脸皮,我抽他的骨;若是外人问了,就说是家里的忠仆打水时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了。”
“是了,夫人。”
略清醒过来,便见包哲坐在交椅上单手扶额,两眼通红。身旁的人见易子寒眼睛重新亮起来,递过来一杯水道:“我是余嬴,你还好吗?”
易子寒答道:“好多了,谢谢关心……我的狗呢?”
“您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它突然跑了”周毓坐在对面方位解释道,“不过请您放心,我们已经派手下前去帮您追了。”
易子寒略点点头,心中暗自担心金花的去处,而后揣摩在座的用意。
“方便询问您的姓名吗?”余嬴问道。
“易子寒。”
坏了,嘴快。
周围的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惊愕地瞪大双眼,猜测或许是重名后又尴尬地移开视线。
余嬴倒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道:“嗯,所以公子曾经认识皎玉其人?”
“并不”易子寒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罢了。家住中原下邑,常年卧病在床,近年来大病初愈,父母双亲皆丧,所以才卖掉房子田地出来闯荡,准备动身前往钱塘。”
余嬴闻言,看了一眼一旁的成润井,二人似乎想要交流什么。
“这不奇怪”耿谣说道,“做个类比——王佗在此之前也并不认识皎玉,就连皎玉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而且在经济上对皎玉有很大的搀扶。是这样吗?环佩。”
易子寒见名叫环佩的上前来——是方才在大门前叫嚷自己认识皎玉的小仆——走到包哲前跪下道:“是这样的。主君将皎玉接回来后,便叫我去服侍他,还让我改了名字。”
“以前叫什么名字?”成润井问道。
“以前叫麝烟,是奶奶选去给小少爷的人。”
“碧姮”包哲唤来身旁的女使,“你去将登记下人的名录册子拿出来,呈给各位爷儿瞧瞧。”
“还有呢?本来准备后来再审你的,想是老天爷觉得等不来了,今日便一起吧。”余嬴道。
麝烟换了个方位,跪朝向余嬴等人道:“主君向小少爷要了我名册,把我送到了茶庄,从此让我认皎玉为主,做他的贴身大丫鬟。我心里念着主母夫人的好,也略套过皎玉的话,可他精得很,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奴婢细细观察过,平日里见着有人或是当着我们这些下人面儿的时候,人是好的,对谁都笑得好看。可若是面儿朝里背着人时,便不是如此了。”
“如何?”成润井问道。
“奴婢就是觉着,他戾气重得很,眼里全都是恨,摔东西砸碗筷,问到呢便说是不小心撞倒了。上次砸了一个景陵来的白釉瓷瓶,主君看了心疼,但又碍于皎玉的面子让我将玻璃碴子扫去了事。”
“莫不是恃宠而骄?”在座一位弟子问道。
“不存在这种看法”耿谣反驳道,“但他砸东西便是问题所在。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怨气如此深重?找到原因,也好防后患,给夫人一个更好的解释。”
“他还杀过其他人么?”成润井又问道。
“并没有”麝烟回答道,“他平时对谁都好,茶庄里都喜欢他。”
“此事我想应该不能逮着你一个人问”包哲抬起头来,随手理顺青蓝长衫的琵琶袖道,“麝月,你明日就陪我去趟茶庄吧,既然皎玉人都死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
余嬴闻言道:“夫人,那便让我的手下杨懿跟随您,保障您的安危。这人虽死,但还是小心为妙。”
周毓等待众人不说话后,说道:“余师兄,我想我们遗漏了一个关键点。”
余嬴道:“哦?”
“麻官。”
众人闻言后面面相叙,似乎对周毓表示认同:“是了。”
“包哲夫人既然都说了麻官来过”周毓道,“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为,麻官也同样拥有杀人的罪责。”
余嬴闻言函授道:“好,我会分派人,前去调查麻官。请包哲夫人放心,我们会用余学的身份勘察。”
包哲颔首,随即吩咐下人收拾客房。
“天色已晚,诸位就在这里住下吧,明日一早再启程也不迟——老爷的后事便不劳诸位操心了。”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天啊!!老子娘!!!”
外面吵闹起来,惊得内堂的人从椅子上几乎一跃而起。
一位女使跌进前堂内,抓住冲到门口周毓的衣角,像是失了魂魄般破声嚷道:“活了!!!!死人活了!!”
“!!!!!!”堂内人齐齐心尖一颤。
易子寒闻言,倒是觉得常事,便出门去看。
只见躺在院内裹着草席子的皎玉如今却惊惶失措地直直站立。院内下人奴婢吓得四散而逃。
那皎玉捂着左胸前的伤口,嘴里微微说着什么,眼神四处张望,终于看见同样站在前院的易子寒。
他趔趄至易子寒跟前,让易子寒借着檐下的灯光足以看清他。
金眸告别白昼时的恨愁,转仇为悲,眼角红凤梢在悲戚下放低身姿,乱发更衬美人骨,郁金宽袍纱外笼,他略抬头与易子寒对视,在昏暗的灯光下抓住救命的衣袖。
“陛下……救我……”他轻声嘶哑。
“你叫什么名字?”易子寒将右手抵在皎玉的额头,冰冷触觉在手掌皮肤波动。
很显然,他本就是个死人。至于为什么突然醒来,不是所谓之诈尸,而是真正的他才将接近死亡。换句通俗的话来讲,就是这具躯体之前被另一人掌控,挤兑原本主人灵魂的位置。在不速之客死亡后,主人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恢复躯体的主动权。
“钟………………”
只听一声箭鸣,一支羽箭纵行穿刺皎玉喉管,将其的全名卡在惨白中止的口角。
易子寒心下惋惜,若是知道他的名字,便可以去问皖芷。其既叫他陛下,便足以证明如今皖芷内未出现新帝。只是如今其失去法力,不能够唤集远处的鬼影。
余嬴放下庚弓,前来将易子寒拽过道:“何必好奇?”
易子寒佯装窘迫道:“家中双亲曾是村中的复者,这样的奇事自然不见怪。”
余嬴闻言道:“那么依您的看法,他为何会如此?”
易子寒答道:“复者之责我并不通晓,只是从小熏陶,略知道偶遇死者复生,可问其姓名,然后交由半仙透视前生,或可引出事情的缘由,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死掉了。”
“………………”
成润井前来劝阻道:“殊途同归。不必拘泥于这一种,这种方法不是完全可行……历史曾经,是可以被捏造篡改的。不如一步步查下去,有依有据,才能使人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周毓上前来说道,“那便请易公子跟随我与耿谣前往钱塘——你不是也要去吗?若真相确实与你无干,你在此程花费的所有时间我们会以金钱来抵消。”
成润井道:“师姐此话有理。”
此时碧姮又出来道:“大奶奶说了,各位爷儿既然要走,不如明日随奶奶一块儿套车,省得一半儿路费。”